第27章 密信

展開信,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原本我一直冷笑,可看到最後,我開始迷惘了。

林端木是個文化人,他寫字,向來隻用毛筆,這份信,厚厚一疊,就是用毛筆寫的,而且那筆跡我也認得,非他莫屬。

信是如此寫的——

路娃:

當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爺爺應該已經撒手人寰。

人自當有天命,不必悲傷。

有件事必須要告訴你,你現在的爹娘是我收養,並非你親生爹娘,所以過往種種,切勿記恨他們,我死之後,你也不必再回來。

呂開友是我師弟,我自知大限將至,特囑他來料理我的後事,有什麽事,你可以聽他的。

如果你覺得有什麽不妥,也可自行離去。

以你的天賦,肯定能考上大學,不必擔心學費問題,爺爺自有安排。

可恨不能見你成人,留下《化書》一本,能領悟多少,看你的天賦了。

生死千秋恨,

悲歡未了因。

惟餘林路在,

回望夜未罄。

……

……

其實吧,我覺得林端木雖然在信中說出了一點秘密,告訴我自己爹娘並非親生,但是很多秘密是語焉不詳的。

比如他沒告訴我,我的親生爹娘是誰,我跟他到底有沒有血緣關係。

不僅如此,他在最後,居然玩了一個他以前經常跟我玩的密語遊戲。

那最後的五言絕句,看似是寫了一個絕筆詩,而且還用上了我的姓名,實際上,卻是我跟他兩人才知道的一種密語遊戲。

第一句的第一個字,筆畫數就是頁數,第二個字是行數,第三個字是列數;依次類推,可得三個字。

最後一個字,在第四句,“未”字的筆畫數是5,那就是在第8頁,“罄”字是在17行,這個時候,“罄”字是最後一個字,少了一個列,那就用17除以5,餘2,那就取第二句的第一個字“悲”為列,“悲”的筆畫數是12,那麽就是12列。

而密語本就是他留給我的《化書》。

這麽複雜的方式,足可保證無人能破解我們之間傳遞的密語。

以前他帶我玩這種文字遊戲,說是為了增強我的文字駕馭能力。

當時我信了,認為他說讀私塾出生的,對古詩文有特別的感情,可沒曾想,臨了,他居然用在這個上麵。

所以,一開始我隻是冷笑,覺得他還會用這種絕筆信的方式來騙我,真是當我白癡呢。

可是思來想去,最後我卻迷惘了,如果是騙我,他真沒必要搞得這麽神秘。

因為按照我之前的判斷,他現在要使用化龍棺,最後的障礙就是殺了我,可他現在弄這麽一出,有什麽目的?沒有必要啊。

而且,他雖然叫我可以信任呂開友,實際上,以我對他的認知,他是故意這麽說的,甚至是提醒我要小心呂開友。

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在給我的絕筆書信裏麵采用密語的形式了。

思慮之間,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誤解他了。

畢竟,回憶起過往,他對我的教導和寵愛,那都不是可以裝出來的啊。

會不會是陳小槳故意擺我一道呢?

按理說,無論如何,我都應該更相信爺爺的,但是呢,自從看他揮劍斬掉巨蟒,我對他的不信任就像氣球一樣膨脹,到了隨時都會炸的地步了。

先不管那些,我拿出來那本可以稱為古董的線裝《化書》來,用我們特定的密語方式,找到了四個:嶽海何羽。

何羽?這看起來是個女人的名字,爺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讓我去嶽海,找這個叫何羽的,她應該可以幫我度過難關。

因為我的心裏已經生起懷疑的種子,所以我自然不會真的就以林路的身份去找她,但是我肯定要想辦法接近並調查一下這個叫楊羽的。

我當下不再想那麽多,畢竟我渡過這一劫,也算是大難不死了。

將那妖牙掛在胸口,仰麵朝天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這一夜下來,無夢無魘,睡得那叫一個舒服。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居然已經是上午9點多了。

事實上,我是被委屈的肚子叫醒的,它實在是餓壞了。

於是下樓吃了一碗青椒肉絲粉,因為這個最便宜,隻要7元。

沒想到,吃完之後還餓啊,於是就換了一個早餐店,直接上一碗肥腸麵。

吃完之後才感覺到七成飽,然後我的危機感就上來了。

本人這麽能吃,可現在手機裏隻有300不到了,如果不再去工地搬磚,那真是無米下鍋了。

不過,除開本地,我能去的地方不多。

嶽海,肯定是我的下一個目的地。

目的不是去找何羽,而是去調查她。

關於我爺爺,我現在在感情上姑且認他為爺爺吧,隻要不到確鑿的證據擺在我的麵前,我真的不忍心否認這個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的。

如果離開農林縣,我能找到人真不多啊。

沒奈何,我隻能打了個語音V信電話給周昊。

“現在哪呢?”周昊懶洋洋地問了一句。

“嶽海流浪。”我撒謊道。

“不會吧,這麽巧?”

“巧啥?難道……”

“柳子街,鄉裏人家常菜,速來,啤酒辣子雞等你。”

這小子,弄得我口水都下來了,不帶這麽饞人的。

“你真在嶽海啊?”

“次奧,難道你不在嶽海?”

我苦笑:“想來,但是沒車費,先給我打200,等我到了嶽海,去工地搬磚還你。對了,我來嶽海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還有,你猜對了,我爺爺給我留了遺書,我不是爹娘親生的,以後我都不會回老家了。”

周昊沉默了幾秒鍾:“路哥,你玩真的?”

“比珍珠還真,看看有什麽黑網吧缺網管嗎?這個工作我也熟,而且我可以睡在網吧,省了房租……”

周昊打斷我憧憬未來的遐想:“你不念大學了?對了,你考得怎麽樣?”

“念啊,所以先掙學費,你知道的,我現在沒爹沒媽的,全靠自己。”

“好吧,你先過來,我把地址發給你,住宿不用管了,你人先來。我幫你訂高鐵票吧……給你留一小時準備,最近一趟下午4點能到。”

我真是沒想到,周昊在關鍵時刻,居然挽大廈於將傾啊。

……

……

下午4點半,省城嶽海。

特瑪德,那叫一個熱啊,太陽毒辣至極,考得我的油都要順著頭發尖往下滴。

可憐我穿著一個長袖,挽起來之後也像個神經病,特別是左手還挎著一件皮衣,真是奪人眼球啊。

周昊告訴我地點是東柳區柳子街144號。

柳子街是條古街,青石板,兩邊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築物。

但是民宿很發達,外地人常來這裏看省城的古巷。

可這樣的老街,農林縣還有好幾處呢,隻是更加破舊,更加邋遢而已。

看到柳子街144號的時候,我撓頭了。

這門臉也太小了,就是半邊房,那種以前很常見的違章建築,就是侵占過道自行搭建的。

按理早該拆除進回收站,可是突然政策來了要保持古舊特色建築,於是,這半邊房也沾光幸存下來了。

比起周圍的門臉,這半邊房看起來格外的破舊,而且居然還是一家紙馬店。

我走進去,因為光線的問題,進屋一片黑,直到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還戳在門口幹嘛?擋我生意?進來啊!”

聽到這貨熟悉的聲音,我才知道找對地了。

進門之後,我適應了一下光線,看到周昊坐在一張躺椅上,一堆肥肉,完全看不到腰身,手裏還端著一杯茶,時不時咪一口。

那樣子,就像是灌滿了水的河豚……

“你不喝茶?苦丁茶,這茶,解暑。”

我自然要喝,可幹死爺了,我端起茶壺直接灌溉。

周昊也不計較:“悠著點,衝死了我還得哭兒子呢。”

握草,這家夥還是那麽貧,我翻著眼皮問道:“這就是你的根據地了?”

“那可不是,厲害吧,這店,我全權負責,CEO啊,怎麽樣,牛掰不?”

我可懶得聽聽瞎吹,後來仔細一敲打,全招了。

這小子,因為在太微觀偷懶,學道不認真,每月光長肉不長道行,還經常偷吃山珍,連玉衡真人養的珍珠雞都敢拔毛泥糊做成叫花雞,就被罰下來曆練。

這144號紙馬店,就是太微觀的產業,經營不善,搖搖欲墜,這次交由他來打點,盈虧自負,不做到翻身盈利,別想再回觀裏。

這小子,典型是被發配到這裏了。

而且茶過三巡,他就要求我入夥。

“路哥,這樣子啊,你來我這打工,咱們輪流看店,虧了不用你管,賺了咱們55分賬,你作為夥計,跟我掌櫃一樣的待遇,怎麽樣?就問你,還有理由拒絕嗎?”

“有。”我嗤笑道,“如果沒收益,你將全部盈利都給我也沒有毛用。我進你這屋坐了三十分鍾,至今沒看到一名顧客山門。還有,這街麵本就冷清,我一路走來,就沒看到幾個毛人……”

“你……你知道個毛,咱們這生意,一般都是晚上才有顧客上門的,你啥都不懂。”

“就算是這樣,那也沒幾個顧客。我要去搬磚,包中餐能有300塊一天,去送外賣應該也有200……”

周昊肥臉上全是鄙夷:“瞧你那點出息,幾百塊錢一天你就滿足了?我告訴你,我這生意,三年不開門,開門吃三年,你懂不懂?”

我懂,但是我說:“肥耗,你不會是為自己不開張找借口吧。還三年,隻要你一個月不開張,我就沒法去讀大學了,哥跟你耗不起,我得賺快錢。”

“我靠,你懂個錘子,你要想賺快錢,更加不能去搬磚打螺絲,我向你保證,我拚著信譽不要了,隻要有人上門,我保證一單生意給你賺夠學費。”

我很清楚,越是信誓旦旦的人,越信不得,不過呢,話雖然是如此說,但是人呢,還是容易被假大空的話蠱惑。

就算表麵不承認,心裏早繳械投降了。

我們兩個唇槍舌劍了半天,最後還是達成了共識,我正式成為他的夥計,上班時間不限,誰有時間誰守店。

但是吧,這店半邊門麵半邊店,我們基本上都要住在裏間,誰上班誰下班,基本上沒有區別。

搞定之後,我們直接關上了店門,去吃一頓慶祝我入夥成功,儀式感是需要的,不然人生隻剩下空虛了。

吹完十個啤酒回家,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還別說,老街這邊人少,氣溫也低一些,風從丁江過了一路,再吹到人的臉上,感覺一絲絲兒涼氣,很是舒服。

還別說,哪怕生活再苦,有個兄弟一起擔著,那感覺確實是輕鬆許多。

這個時間點,其實還很早,不過老街這邊,生意真是有夠差點,門店基本上都關門了,街上也沒幾個人影,看起來就跟一鬼街似的。

而且那路燈,也比別的地方暗淡幾分,我笑著說:“耗子,你還別說,這地方拍鬼片是現成的好,這破破爛爛的房子,你說,哪間房子裏沒死過人,特別是到了夜裏,氣氛夠份啊。”

周昊卻不說話,肥臉上沒點笑容:“路哥,咱們是吃這碗飯的,死人就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得敬著點他們,曉得不?”

我鄙夷他,然後兩人進了屋。

接著,就打開店門做生意。

周昊說了,咱們就是做晚上生意的,不過醜時不能關門。

熬夜對我們這年紀的人來說,那倒不算事。

我們坐在椅子上聊天,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於是拿手機翻出相片給他看。

那裏麵有幾張相片,是我在端木太郎的衣冠塚裏拍的,拍的是棺蓋裏麵的符籙。

我用手機搜了,找不到任何相同的圖片,沒辦法了,這才來問周昊。

畢竟,在我看來,周昊是真正的道士,那應該是他的專業。

可沒曾想,周昊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什麽門道出來,反而皺眉道:“這什麽鬼畫符的東西,我從來沒見過,一定是辣雞主播搞出來唬人蹭熱度的。”

我說出了出處,他也不以為恥地說:“我是正宗的太微符籙派第十八代弟子,畫的都是學院派正規符籙,這邪門歪道的,我哪裏見過?我又不是修邪道的。”

還別說,這小子居然說得我無力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