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毛指認

白無常離開後,濃霧漸漸稀薄,我回到了村子,村裏的霧氣更加稀薄。

我開了門,回到自己的臥室,此時爹娘都還沒起床,一切顯得沒心沒肺,好像我昨天夜裏受的罪都是瞎折騰。

如果不是遭遇了白無常,那我也會覺得這一切都是瞎折騰。

我剛剛去村口走了走,其實,這霧氣隻是在村裏變稀薄了,實際上,村外依舊被濃霧封鎖,根本出不去。

也就是說,白無常隻是應劫而來的一隻厲鬼而已,祂並非是濃霧封鎖的主導者。

麵對這種慘淡的現實,我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將妖牙捏在手心,放置在心口位置,然後睡了一覺。

可以肯定,手捏妖牙,一定沒有鬼祟敢來靠近我。

不過我還是錯了,睡著之後,我依舊被“入夢”了,在夢中,我看到自己一直都在殺戮。

人在我的麵前,就是一個個氣球似的,不斷爆裂成血霧,而且那些人,貌似還很強,一個個都會飛。

然後我還看到龍,不是西方的蜥蜴爬蟲,而是東方的皇族。

這些龍金甲閃耀,器宇不凡,蜿蜒盤旋於空中,威壓天地。

可是下一秒,祂就碎成了無數的血肉塊,就像肉雨一樣向下砸去,場麵血腥恐怖,殺戮如一日三餐般的隨意,讓我頗為無語。

不過雖然身處夢境之中,我似乎有身外身,很清楚這些就是“夢”。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夢就醒來了。

這夢真荒唐,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這些場景從未見過,又怎麽可能出現在夢中,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妖牙的夢。

我看了看手中的妖牙,它安靜地蟄伏著,似乎很乖巧。

我看向窗戶,外麵已經很亮了,說明天亮了,我再次熬過了這一夜。

手機壞了,進水之後就壞了,我試著充電開機,都是黑屏的。

吃了沒有錢的虧啊,如果我有錢買個帶防水的手機,就不會這麽糟心了。

沒過多久,我聞到外麵傳來的柴火味,我知道,這應該是娘在煮飯了。

農村人會吃三餐,但是早飯基本上在上午10點左右,是早上出門幹了農活之後。

我想了想,去夥房看了看。

娘正在燒火煮飯,那是真正的柴火飯。

這年頭,燒柴火的不多了,這主要是因為我家窮。

我爺爺是個潛伏分子,鬼師道的潛伏者。

光顧著潛伏了,根本就不想生計。

我爹是個農民,從來沒出去打工過,我娘也是。

三代單傳,到我這,我還在讀高中,哪裏有收入?

如果要講經濟條件,我家在說第二,沒人能說自己是第一,隻不過是倒著數的。

“娘,早上吃什麽?”

“黏苞米。”娘回答道,“你在學校吃得早,你要餓了,先吃點煮紅薯。”

這畫風不對啊。

按照我娘的脾氣,她應該直接開罵:“一天就知道吃吃吃,怎麽不吃死你。”

我看了看娘,她低著頭往灶塘你塞柴火,也不看我。

這不對勁啊。

我拿了一顆冷紅薯,又喝了一杯水,然後就出了家門。

我要去找部手機來,看看有沒有信號,能不能聯係周昊,也許信號偶爾開一線,接到一個短信也說不定。

目前,在這個村子裏,我唯一能找的同齡人是陳小槳。

她跟我是小學同學,是個殘疾人,一隻眼是瞎的。

她小學畢業之後就輟學了,也沒去外麵打工過,可能是因為自卑吧。

不過她上麵有兩個姐姐,都在外打工呢,所以家裏的條件是比我家是好幾倍的。

準確來講,他家是三層紅磚房,我家是兩間土磚房。

我去陳小槳家之前,聽到陳小毛娘在哭號。

我放慢腳步聽了聽,她一邊哭一邊訴,說是小毛撞邪了,回家傻愣愣的,褲襠卻是濕的。

一天一夜了,不說話,不吃不喝,就跟一植物人似的。

這……

村裏的老姨們提醒小毛娘晚上的時候喊魂,因為小毛應該是嚇掉魂了。

會嗎?我有些心虛,畢竟這小毛是因為我變成這樣子的。

於是我也進她家去看了看。

擠進去,小毛躺在**,瞪著雙眼看著帳頂,眼仁一動不動的。

看來這可憐的娃,是真的被我嚇傻了。

但沒曾想的是,他突然將頭轉向我,盯著我,發出刮鐵一樣淒厲的喊叫——

“鬼啊!鬼!他是鬼!”

他的表情非常惡毒,看得出來他說恨我恨到了極致,隻是我真心沒想到,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臉上居然能看到如此惡毒的表情。

那一刻,我覺得世界真心不美麗。

而當時,我的處境可就慘了,所有人都看著我,一臉的懷疑和恐懼。

我勒個去,這下看熱鬧看出毛病來了,我腳底抹油就想溜之大吉。

可是被小毛娘給堵住了去路,她手裏拿著菜刀,氣勢洶洶:

“路伢子,是不是你嚇了我家小毛的,你不說清楚,可別想跑!”

這我哪能說清楚呢?

“老姨,我才回來幾天,我咋能嚇著小毛。小毛這是魔怔了,不認得人的。”

小毛在那邊喊叫起來:“就是你,你是路伢子,扮鬼嚇的我!”

咦?這小子是咬定我了啊。

可是我依稀感覺到這中間的不對了,我於是便放鬆了下來。

“老姨,你別這麽激動啊,你看,小毛不是好了嗎?他能認得我,也開口說話了,這不好得很?”

小毛娘心想,這也確實啊,於是過去問小毛:“小毛,你認得娘嗎?你叫聲娘啊。”

說到這裏,小毛突然一翻白眼,人居然昏迷過去了。

這,玩我呢。

我轉身想溜,小毛爹擋在我身後,粗壯的胳膊鼓起一棱一棱的腱子肉,它在表達著自己主人的意誌。

我苦笑:“老叔老姨,這樣吧,就算小毛是被我嚇壞的,可你把我扣這兒也沒有用啊,咱們都是同村的,我也跑不了啊。”

可我說這話也沒有人理會,小毛爹娘前後夾擊,搞得我隻能坐下了。

是的,我摸了根板凳,就靠著小毛的床坐下,你們不讓我走,那我就不走唄,不然還能怎麽樣呢。

我不覺得他們會對我動粗,因為按照我們的鄉俗,最多就是賠錢。

關鍵是,我家要錢沒有,要命也不多。

但讓我意外的是,我才坐下,小毛娘的表情就不對了。

她一直都斜坐在小毛的床邊嘟囔著什麽,然後突然轉頭看向我,那眼神惡毒得就像是摻了呋喃丹!

接著,她居然揮起菜刀就衝我的脖子砍了下來。

這一刀她用力極猛,我敢肯定,她這是帶著要斬首我的意誌。

我坐在板凳上,她居高臨下就是一刀,如果不是我一直心生警惕,真是沒法躲過去了。

千鈞一發,我身子往後一仰!瞬間就翻了出去。

“鏘——”

小毛娘的菜刀砍在水泥地上,激起了一溜兒火花。

而且她突然蹦發出超級戰力,一刀沒砍上,立刻像母老虎一樣衝過來,連續又砍了三刀!

握草!

這世上,哪怕你功夫再強,遇上帶刀歹徒,就隻有一招可以對付,那就是——

逃!

可小毛爹從身後一下就架住了我,他的力氣極大,死死地鉗住了我的腰。

這莊稼漢要論打架,那肯定不行,可是那股子死力,還真是不好對付的。

我用頭頂他的麵門,用腳踩他的腳趾,能用的技巧都用了,可是他的雙手還像是鐵箍一樣,絲毫不鬆懈!

而此時,菜刀就像匹練一樣砍了過來。

特娘的,死在菜刀下,下輩子都是菜啊。

我心中狂暴,在腎上腺激素的刺激下,猛然一旋身!

“噗!”

菜刀砍進肉裏的聲音很是瘮人。

血濺了我一臉!

小毛娘砍中了小毛爹的脖子,血衝如虹!

可是這挨刀殺的,居然還不鬆手,手臂上的力量絲毫都不見小。

我看著小毛娘的眼睛,癡狂至極,就抱定了一個信念,砍死我。

所以她將菜刀從丈夫的脖子你拔出來之後,一點都沒遲疑,又是一刀砍向了我!

好在我已經早她一步啟動了,雙腳蹬地跳起,然後狠狠地蹬在了她的胸前!

我之前就說過了,我這人吧,別的不說,就是樸實的前蹬腿那是練到家的。

小毛娘被我踢中,人就像沙袋一樣飛了,重重地壓在小毛的身上,不知道有沒有壓出屎來。

那菜刀也終於“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而我身後的小毛爹,也被巨大的反衝力給推倒在地。

可即便這樣,他是手臂依舊像鐵箍一樣牢牢地鎖住我。

可畢竟此時的力氣沒有之前那麽大了,我靠著一股子蠻力,使勁一掙!

終於脫離了他的掌控,我一骨碌爬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而在小毛的臥室裏,在場還有一些老姨們,她們居然麵無表情地看著。

我心中腹誹:這是中了什麽邪了,都NPC化了?這麽血腥的場麵,連句尖叫都沒有?

那小毛娘,隻要是坐實我嚇傻了小毛,那她的指令就是用菜刀幹掉我,這是絕對優先的指令,哪怕因此誤殺了自己的丈夫也無所謂!

而小毛爹的指令就是牢牢箍死我,死也不放手。

我知道,村民們都變了,也許是陽氣散了,陰氣重了,人心也住進鬼了。

具體的原因,我肯定是不懂的。

我跑出去之後,在陳小槳家門口的搖井前將血洗了。

這出血量,如果小毛爹不化成僵屍,肯定得死了。

才洗幹淨,我聽到一個聲音傳來:

“好重的血腥味,林路,你殺人了?不會是把你爹娘給殺了吧。”

我悚然抬頭,看到陳小槳就站在門口看著我。

她表情平靜得就像是一湖秋水,可是說的話卻又那麽尖銳。

我認真端詳著她,這丫頭長得挺柔和的,小鼻子小嘴,眼睛卻大。

可惜的是,有一隻眼睛瞎了,據說是先天性的。

可她根本不在意,也不戴眼罩,很奇怪的。

在讀小學的時候,很多不懂事的孩子都罵她“獨眼龍”、“瞎子婆”之類的話,她一律充耳不聞,從不因此跟人幹架拌嘴。

不過她確實因此很少出門,所以她的臉不像農村人那麽黑,很白皙,連額頭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說真心話,如果不是瞎了一隻眼睛,陳小槳真是頂尖的那種美女。

見我端詳她不說話,陳小槳說:“你找我有什麽事?”

“你怎麽知道我找你?”

“難道不是?”

我笑了笑,我跟她少有交集,不過我絕對不是那些罵過她的孩子。

從小到大,我就不是那種欺負弱者的人。

“其實也沒別的事,就找你借手機打個電話。”

我實話實說,同時心裏暗自警惕。

因為我覺得,她可能是為數很少的那幾個正常人。

這簡直不可思議啊。

也就是說,目前看起來,整個村的村民都成了NPC,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指令給控製了。

這個村子裏,就隻有我跟她是玩家。

陳小槳看了看我,搖頭說:“打不出去,沒有信號。”

我倒也不特別意外,但是一時愣在那裏,不知道說什麽好。

“叔叔和老姨呢?他們還好吧。”

陳小槳抿嘴一笑,她的笑看起來居然有一絲妖媚。

她絕對不是那種愛美的女子,如果真是愛美的,那她應該會戴上眼罩遮蔽一下,可是她沒戴,就這麽直麵人生。

而且還是絕對的素顏。

不過她皮膚極好,素顏也比那些用過粉的女子強。

所以我突然對她產生了很大的興趣,女大十八變,我跟她讀書的時候,她看起來真沒這麽美的。

“你爹娘怎麽樣,我爹娘就怎麽樣。”

聽到陳小槳的回答,我也抖了一個機靈:“那你為什麽沒怎麽樣呢?”

麵對美女,我一向是比較機靈的。

陳小槳莞爾:“那你為什麽沒怎麽樣了?”

這,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別玩聊齋了?

“其實我不知道為什麽?你知道嗎?”

“隻看結果,不問緣由。這不是現代人一貫的態度嗎?林路,你又何必執著?”

說內心話,我被她狠狠地震撼到了,這個隻有小學文化的女孩子,思想居然會這麽深刻?

從這可以看出,咱們的學校教育,真的顏麵丟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