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響樂法師
有中年漢子帶路，我們很快就到了楊秘書的家裏。
楊秘書跟我老家住的地方位置差不多，在村尾，再往西南方走，就是連綿的稻田和山巒。
楊秘書家大門敞開，可以看到堂屋裏擺著一口黑漆漆的棺木。
但是堂屋沒有一個人守靈，樣子看起來有點怪。
當然，我看清楚這個情況的時候，離楊秘書家還有三十多米，隻不過我視力好，能夠看得清楚。
中年漢子朝那邊一指：“大門開著的那屋就是，你們非要去就去吧，這下我可以走了吧？”
他的樣子看起來悻悻然，似乎就多看了這一眼，他都能沾染上傳染病似的。
張佳樂看了看我。
我點頭說：“去吧，不過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想活，最好是跟著我們。”
那中年漢子看了我一眼，就像看魔鬼似的，然後轉頭就跑了，生怕我會反悔。
他那表情明明白白地在說：跟著你們那才是去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張佳樂說：“瞧你把人嚇成什麽樣子了，幸虧你沒學刑偵，你這樣的警察，就是草菅人命的貨。”
我問：“警犬，你能聞到那口棺材裏屍體的氣味嗎？”
“你才警犬，你全家都警犬。”張佳樂罵了一嘴之後，又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我的問題，“沒有，一點肉味都沒有。好奇怪，這棺材的密封性真好啊。”
“走吧，我們過去看看。”李棟說著，就帶頭向楊秘書家走去。
張佳樂說：“不僅棺材裏聞不到任何氣息，就連這屋……貌似也沒有一個人，可是好奇怪，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窺探著我們，這感覺真讓人心裏發毛。”
這小子就是絮叨，原本不覺得害怕，被他這麽一陣叨咕，一顆就被提了起來。
進了堂屋，在棺材底下卻點著一盞長明燈，那豆大的燈光，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我走過去，挑了挑燈芯，那火光亮了一些，不過堂屋依舊暗暗的。
僅僅這一段時間，天已經黑了下來，冬天的山區，夜來得特別快，太陽才下去，天就陰沉了臉。
有人點燃了長明燈，這至少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楊家肯定還有人活著，不然誰給楊秘書入殮的？
可是我們走遍了所有的房間，裏麵都是空無一人。
這山村的冬夜，又黑又死，一點聲音都沒有，你隻要你靜下來，就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張佳樂說：“這一家人是匆匆離開的，但房間裏沒有任何翻動的痕跡，衣櫃也沒動過，被褥還被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可是飯碗沒洗，鍋裏還有剩飯……”
我聽著他娓娓道來，不得不說，作為刑偵人員，他既聰明又專業，目光如炬啊。
張佳樂繼續說：“從上麵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不是要長時間離開，也許就是想躲過今天晚上再說。我猜，原因就是死亡傳染，他們逃離了家，就是擔心被傳染上‘死亡’，而這個‘死亡’就是在夜裏開始傳染的，所以他們要躲過這個夜晚，也許明天一早，他們又回來了。”
我同意他的看法，然後說了一下自己的觀點：“其實他們躲的不是死人，而是響樂，你記得嗎？剛剛那人怎麽說來著，他說要用李老道的符咒塞住耳朵，塞住耳朵幹嘛？”
張佳樂擊掌叫好：“沒錯！這下邏輯通暢了，之前我們的情報中有說，很多人在夜裏聽到響樂，他說的就是不能聽這響樂。”
“嗯……那漢子隻知道死亡可以傳染，但是不知道死亡是怎麽傳染的，他以為靠近屍體就會死，但實際並非是這樣子的，否則這楊家人在接觸了屍體之後為什麽還能從容離開呢？”
張佳樂腦瓜子靈活，立刻接過話茬說：“傳播死亡的，應該就是那響樂，凡是聽到響樂的人，就會死掉！這響樂就是死亡之音！”
“這隻是我們的猜測，但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檢測這個答案是不是正確。”
張佳樂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半晌才說：“哎，其實檢測很簡單，今天晚上，咱們就在這屋裏呆一個晚上，如果我們的猜想沒錯，今天晚上就能聽到響樂了。”
拿自己來做試驗？我倒是不在意的：“目前來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老李，你怎麽看？”
李棟一直在沉思，見我問他，這才抬頭說：“聽到響樂就會死？這種邪術我也是聞所未聞，自然要見識一下了。”
張佳樂卻躍躍欲試地說：“這棺材會不會是空的？要不，咱們先開棺看看？”
“不行！如果棺材被打開，等於是破壞了喪葬禮儀，這響樂很可能就不會響了！明天咱們還有時間開棺，今天咱們就是偵探，不要暴露。”李棟阻止了他的行為。
不管李棟的說法有沒有道理，我覺得目前不開棺，以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
我對李棟說：“老李，你帶了隱身符麽？每人發一張吧，還有，樂哥多給一張護身符。”
現在是跟著他們出差，我自然是找李棟要物資。
本來我可以照顧一下周昊的生意，可是想著周昊是做大生意的，幾張符的生意應該不會放在眼裏，便沒費腦筋動這個心思了。
李棟從一張黃布袋裏拿出來五張符，他和張佳樂的裝備是一樣的，各自一張護身符和隱身符，而我隻用了一張隱身符。
自從上一次在南山著了道，李棟變得謹慎多了，居然會給自己多加一道護身符。
張佳樂則佩服地說：“林路，可以啊，連隱身符都不用了。”
我笑而不語。
李棟卻說：“如果他都需要護身符，那麽我們有護身符都不管用了。”
“這麽強？”
“也許比你想的還要強。”
張佳樂盯著我看了半天：“林路，我都有一點看不懂你了。”
“你可千萬別再看我了，肉麻。”
張佳樂啐道：“哼，嗅了你身上的氣味，你也屬於那種不是人類不是屍體，不是一切的氣味，如果你是道門中人，可是你身上的味道跟李局身上的氣味完全不同的。”
我說：“告訴你吧，可以用一個成語可以來形容我這種狀況，那就是，卓爾不群。”
張佳樂點頭：“本來我也這麽認為的，但是你這話一出，我知道了，你就是一個俗人，真正的高手，才不會像你這麽膚淺呢。”
我們進了後麵的廂房，在神龕的後麵一間小房子，房子裏堆放著雜物，這裏離堂屋是最近的，今天晚上我們準備就在這裏對付一宿了。
我和李棟對於睡眠沒多少執念，但張佳樂就不同了，他將裏麵的雜物清理了一下，用柴火稍微鋪了一下，然後又去臥室裏抱了兩床被子過來，打了一個簡易的地鋪。
他躺了下來，開始閉目養神。
看得出來，他這樣沒事嗅來嗅去，其實對精神的損害還挺大的，他才躺下沒多久，居然就響起來鼾聲。
這鼾聲這麽大，隱身符可就廢了。
我過去，將他仰睡姿勢換成側臥，沒多久，他果然沒再打鼾了，這方法非常簡單，可惜很多人不懂，把一個打鼾搞得特別磨人。
李棟點了點頭，在被褥的角落裏找了個地方盤膝坐了下來。
這裏有他們兩個在，應該是足夠了，所以我說：“老李，我去外麵放個哨。”
“好的，別走遠了，沒你在，我心裏沒底。”
我是真心沒想到李棟會這麽跟我說話，看他那樣子，我想起這個所謂的道門高徒，在自己的山門裏也許就是個卑微的角色。
我莞爾道：“放心，如果會出事，那也應該是從外麵進來的，我在外麵正好可以防備。”
之前我進楊秘書家的時候，看到他家旁邊有一棵桃樹。
桃樹是向陽之樹，陽氣很高，桃木劍還能斬鬼，所以我爬上了這棵桃樹，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樹上練止息法。
我上樹的時候，看了一下時間，是夜裏7點一刻。
然後手機會整點報時，一共響了5下，也就是說，到子時11點了。
雖然還沒到12點，但這個時間點，其實是陰氣最為強盛的時候。
接著，我聽到了響樂的聲音。
這讓我悚然抬起來頭。
聲音很飄渺，忽遠又忽近，很奇怪。
我睜眼四顧心茫然：
如果響樂是在堂屋裏，那這些鬼東西又是如何避開我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堂屋的呢？
如果還在外麵，為什麽忽遠忽近，連我都耳朵都無法定位呢？
難道是……鬼域！
如果是鬼域的話，那這一次的對手又是鬼修！
隻有鬼域，對方才會如此輕鬆地控製聲波，讓我根本無法找到聲源。
因為我們之前定下的戰鬥方針：刺探情報，以觀察為主，盡量避免正麵衝突。
所以我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仔細定位聲波位置。
雖然這聲波一直都在不斷改變方位，但根據我半個小時的摸索定位，發現它有幾個主要的聲源位置：
其中三個在村外，四個在村內。
雖然聲波一直都在變化，可都沒有脫離這七個地方。
而其中一個聲源是離我最近的，它就在堂屋裏！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真正的聲源應該就在堂屋裏。
我決定過去瞅一眼，跳下了桃樹，我的足音輕盈猶如靈貓，然後我悄然向堂屋走去。
堂屋裏，光線幽暗搖曳，說明裏麵照明的應該是長明燈或者香燭一類的東西。
雖然有長明燈，但是如果五個小時無人添加香油，那應該早就熄滅了，看來真的是進來東西了。
我眯起了眼睛，朝裏看去。
在堂屋裏，除了那口棺材之外，此時卻多了三個人。
一人手裏拿著嗩呐，一人手裏拿著罄兒，旁邊還有一張鑼。
最後一人手裏那個小鼓，一邊敲一邊繞著棺材轉悠，嘴裏還念念有詞地念叨著難辨的禱文。
我不由抽了一口冷氣，這些人是怎麽逃過我的耳目來到這裏的？
他們的表情看起來非常蒼涼，伴隨著鑼鼓嗩呐之聲，我有點回到蠻荒年代的錯覺。
我看向神龕後麵的那個房子，房門依舊關著，說明李棟和張佳樂依舊呆在裏麵，並沒有貿然采取行動。
怎麽辦呢？
我是看著這三人繼續鬧騰，還是過去一問究竟？
目前來看，我並不能完全肯定就是這三人搗的鬼，因為很可能是鬼域改變了聲波的傳遞，而不是他們所為。
在鬼域之中，他們可能隻是普通的響樂法師。
在農村裏，所謂的響樂法師就是一些假和尚假道士，他們會響樂，會念經文，但是沒有道行，就是混口飯吃而已。
眼前這三人，我看著真的就是人畜無害的神棍——響樂法師的感覺。
但他們的表情又太詭異，木然，不帶一絲情緒的冰冷，再者就是，堂屋裏沒有一個守夜的人。
這很不正常啊，要知道，小溪村的離奇死亡事件已經聲名遠播了，為什麽這些響樂法師還敢過來？難道他們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