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婚後,家裏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種奇怪在桑無焉眼中可以解釋為:那個男人更加神經質了。

桑無焉畢業後,在A城一家社區心理輔導中心上班,雖然說工作比較輕鬆,但是也時常加班或者在外與朋友上街閑逛。因此,大多時候並不比蘇念衾早回家。

不過新婚燕爾,隻要她在家,總是高高興興地開門迎接蘇家大少爺的歸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即使是蘇念衾忙完一天異常疲憊,他也會勉強地微笑著吻她的額頭。

蘇念衾卻有一個小小的改變。以前他總是自己掏鑰匙進家。但是自從結婚後,他再也沒有掏鑰匙的習慣,即使是隨身帶著也要按門鈴,等待女人開門。

有時候會站個三五分鍾確定家裏沒人以後,再取鑰匙。

無論是司機、小秦還是桑無焉並沒有把這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

那天正值周末,蘇念衾卻因為一些要事要去公司,桑無焉便一人在家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蘇念衾回家按門鈴的時候,她正看到電視劇精彩之處,舍不得離開。

他從不會發生忘記帶鑰匙的情況,但是門鈴還是一遍又一遍地響。

她嘴裏一邊不悅地嘀咕,一邊去給他開門。拉開門鎖後,桑無焉惦記著電視裏的情節,所以沒與他打照麵就又跑回去繼續看。

一集播完以後,桑無焉樂得哈哈大笑,這時她才想起來門口怎麽沒有動靜,蘇念衾好像還沒有進來?

不可能!

她嘀咕,她明明開了門的。於是桑無焉放下遙控器走到門口一看:門大打開著,蘇念衾鐵青著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送他回來的司機拿著傘在後麵急得團團轉。

此刻正在下大雨,雖然門口有很寬的屋簷遮擋,但是雨水同樣也被大風刮進來濕了他的肩。

桑無焉有點莫名其妙。

“你幹嗎不進來?”

蘇念衾陰沉著眉目,不答她的話,臉色比外麵低沉沉的天還難看。

桑無焉心想,難道又惹到他了?於是她也開始生氣。

兩人就這麽站著,一人門外,一人門內,又僵持了將近十多分鍾,老司機終於第一個耐不住:“外麵飄雨,還是讓蘇先生進門再說吧。”

桑無焉看到蘇念衾濕得越來越深的衣服,突然心疼起來,正要妥協,卻遇到蘇念衾剛好發作。

“關門!重新來過!”蘇念衾一邊生氣地說,一邊大步跨上來拉上門。

隻聽門合上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

桑無焉嚇得幾乎跳了一下。

什麽叫重新來過?她問自己。

三秒鍾以後,門鈴居然又響了。

桑無焉心中真的很納悶,不知道蘇念衾究竟怎麽了。為了探索究竟,她又一次開門,看到蘇念衾等待他餘下的反應。沒想到他居然和往常一樣,進門脫鞋然後伸過手來,淡淡說:“我回來了,無焉。”

桑無焉愣愣地“嗯”了一下,接住蘇念衾伸過來的手。接著她被他放在胸前輕輕地吻了前額。

蘇念衾進臥室,拿東西,放水,洗澡……有條不紊。留下桑無焉一個人,站在玄關呆呆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一切好像和往常以前,隻是他的臉還有些陰沉,親吻的動作有點僵硬,他的唇在外麵已經凍得冰涼。

桑無焉為了驗證究竟是哪個地方出的問題,居然在第二個星期故技重施。

她預計到他要回家的時間,故意將門虛掩著沒鎖。

蘇念衾依然按門鈴。

第三次,她幹脆將門大開,然後去幹別的事情,蘇念衾回家仍然按門鈴。

她終於明白過來,與其蘇念衾是說要她來開門,不如說是他強製性地讓她來迎接他回家!

憑什麽?!桑無焉在電話裏對程茵抱怨:“他認為他是日本男人?還要我每天在玄關點頭哈腰地說‘歡迎您回來,您辛苦了’?”

雖然他在家裏很有經濟地位,但是也不能這樣蠻橫吧,她也可以養活自己的。

程茵在另一頭大笑。

“你不要笑了好不好,我已經很苦惱了。”

“他自己怎麽說?”

“他隻字不提。”

“平時呢?”

“除了這個以外,其他生活一切正常。”

有時候,桑無焉會開門後故意將他遺忘在門外,無論是站二十分鍾還是一個小時,蘇念衾都絕不妥協。必須要重新來過:她牽他的手,他吻她的額頭。

“你就把他擱那兒,看他站一晚上還橫得起來?”程茵沒心沒肺地說。

“我不理他,他大概真會站到天亮。”依照蘇念衾的脾氣,絕對有可能。

“這叫活該。”

“我……”桑無焉苦著臉,但是她心疼。

第二個星期,桑無焉中午和社區中心的同事一起吃午飯,一個同事突然聊到大家最近接手的一些案例。

她是學兒童發展認知心理學,所以大多接觸的是兒童病人。但是那個叫趙萌的要好同事卻盡遇到婚姻方麵的案例,說起來也是千奇百怪有些意思。

吃完飯後,趙萌依然是“唉,婚姻啊—”這句感慨結束談話。

那天,這句聽過多少次的結束語在桑無焉心裏突然有了一些共鳴,下午她溜進趙萌的工作室,將蘇念衾婚後的異常行為說了一遍。

“結婚以前,我們就住在一起,但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桑無焉補充說。

趙萌笑了笑:“這是一種男人的儀式。結婚以前你們隻是戀人,但是婚後他要用一種方式來表達你是他的妻子了,成他生命中真正的一個部分。”

“為什麽偏偏要選這種方式?”

“他不想你忽略他。”

“難道我親密地迎接他回家就能表示沒有忽略?”

“男人喜歡以一種確切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比如他要你戴上戒指來證明你的身份,也希望用什麽來表達他在你心中排在第一。這是他們的儀式。”

“那麽我可以把這些理解為因為他太愛我了嗎?”

“當然。”趙萌環抱著雙臂肯定地點頭。

“除非和他離婚,我就要永遠這麽將就他?”

“從某種方麵來說,他是孩子氣的。等他心靈真正成熟以後,對婚姻有了安全感就會自然而然地消失。”

孩子氣?桑無焉在回家的路上回味這三個字,同樣是研究社會心理學,李露露總認為蘇念衾的霸道是男人味的體現,而趙萌卻說是孩子氣。

男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