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孩子,但是教育一個真正的孩子的方法卻真的很特別。

小傑被餘微瀾在法律上正式收養以後,也改了名字—蘇君傑。大夥依然小傑小傑地叫他,除了蘇念衾。他總是連名帶姓地喊“蘇君傑”。從法律上來講,他是小傑的大哥。

從兩歲開始,經過三年治療的小傑幾乎已經和正常兒童無異。但是依然愛動,個性內向,走路的平衡性不佳。

小傑格外黏桑無焉,用餘小璐的話說就是:“咱們蘇家的兩兄弟都著了桑無焉的魔。”

小孩子幾乎都有個毛病,不喜歡吃蔬菜。於是桑無焉就和張阿姨一起將菜切碎放在肉裏,做成菜丸子,然後和著米飯給小傑吃。

小傑吃飯的時候,手拿著筷子老是用力不均,一不小心就要將碗戳翻。她便閑下心來一口一口喂他,一邊喂一邊說:“小傑,張嘴。哎,好乖。”

蘇念衾剛好和孩子相反,他不喜歡肉,特別是魚這類帶骨頭的,就愛吃蔬菜,最喜歡吃帶點苦味的東西。在A城帶苦味的菜,春天有苦筍,夏天有苦瓜。

後來為了他,桑無焉專門跟著張阿姨學了一道白油苦瓜,他特別愛吃。而桑無焉對這種東西是絕對沒有興趣的,不過家裏蘇念衾最大,什麽都將就他。

但是,小傑一到就不同了,全家人都隻能將就他,而讓蘇念衾的口味靠邊站。

晚飯時,他皺著眉吃了兩口就想放筷子。

桑無焉說:“你是大人了,就湊合點。”然後顧不得他,繼續喂小傑的飯。

“小傑,張嘴。”

“哎—好乖。”

“再來一口。”

她哄著小傑吞了半碗飯,回頭再夾菜便看到蘇念衾坐在那裏,根本沒怎麽動筷子。

“你不吃啊?”桑無焉問。

他挪開椅子站起來:“吃不下了。”

桑無焉納悶,這菜幾乎都是張阿姨走前燒的,也不是她做的,怎麽就突然吃不下了?

“我還要丸子。”小傑拉了拉桑無焉的袖子。

剩下的半頓飯,蘇念衾果然就不吃了,一個人坐在那裏開著電視,不停地用遙控器換台。電視放得很大聲,幾乎蓋過桑無焉哄小傑的聲音。

“你真的不吃了?”

“氣飽了。”

“你都三十了,怎麽跟個孩子計較。”桑無焉低下頭,從沙發背後擁住他的頭。

蘇念衾順勢揚起臉,想吻她。

桑無焉卻起身避開:“孩子還看著呢。”

他頓時惱了:“叫餘微瀾接她兒子回去,自己不養活,天天送我這裏來。”

桑無焉啞然失笑:“你可是哥哥。”

夜裏,等小傑洗澡睡了覺,桑無焉才閑下來問他:“你餓了沒?我給你煮麵。”

“不吃麵。”

“那你要吃什麽?”

“肉丸子。”

“肉丸子?”桑無焉狐疑,他不是不吃這個嗎?

“丸子和在飯裏,然後你說‘念衾,張嘴’。”他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桑無焉一愣,隨即紅著臉哧地笑了。這男人撒個嬌都能這麽別扭。

第二天,桑無焉和餘小璐去超市采辦,留下蘇念衾一個人看孩子。

蘇念衾照舊坐在沙發上聽新聞,不會管他。

小傑多動,當然不會乖乖坐在對麵板凳上,於是搬上小板凳開始去爬上二樓的樓梯。爬了兩階就踩滑了跌在地上。

蘇念衾聞聲走來,側著頭:“蘇君傑?”

小孩子哼哼了兩聲是要哭的征兆,他的病使他天生不愛哭,但是後來他發現隻要自己一哭便能得到桑無焉等人更大關注,於是也開始用這一手。

“流血了?”蘇念衾居高臨下地問。

“沒有。”他帶著哭腔說。

“骨折沒?”蘇念衾有些麻木不仁地問,絲毫不覺得他自己是大人而小傑是個五歲的小孩。

小傑不知道蘇念衾說的“骨折”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手腳能動?”蘇念衾沒有耐性地解釋。

“嗯。”他委屈得眼淚直流。

“那就行了,別哭。”蘇念衾居然沒有下身抱他,隻是轉身又回到原位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並且命令,“自己爬起來,最好別哭。”

“為什麽不能哭?”小傑撇著小嘴,努力地忍著眼淚,他知道蘇念衾說的話一般都不可忤逆。

“你是男人,男人是保護弱者的,怎麽能想哭就哭。”

“但是我是小孩子。”

“孩子?能走路能說話就不能算孩子了。”蘇念衾發表自己的見解,“蘇君傑,記住你是男人,蘇家男人的責任便是要保護好家裏所有的弱者。”

“那我可以保護無焉姐姐?”

“她不行。她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你要另外找。”蘇念衾挑高眉宇,宣布。

“哦—”小傑似懂非懂地蹙著淡淡的眉毛說。

接著桑無焉就發現,每次讓蘇念衾與小傑單獨相處以後,小傑就會發生一點變化。一次,她和小璐因為百貨公司打折在那裏興奮地唧唧喳喳討論不停,小傑獨自坐在那裏看他的連環畫,半晌之後抬起頭來,打量她們兩人然後頗為感慨地說:“哎,女人—”

還有一次,桑無焉一時興起要為小傑洗澡,沒想到他卻拒絕桑無焉進浴室,躲在門後拚死不從:“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怎麽能看我洗澡?”

遠處,蘇念衾頗為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