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都更可愛一點點
季毅以祭劍之法，納氣吐玄，尋找著無量天陰石的“音韻”。
對身為陰魔的他來說，這其實並非太過困難的事。
以自身為琴弦，感應材寶所特有的“音韻”，彼此共鳴，這種事情聽上去玄之又玄，難以捉摸。
許多人即便知道怎麽做，卻也難以把握住這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因為這種事情，太過空泛，難以理解。
但是對於擁有陰魔本質的他來說，卻是要比想象中的更加簡單一些。
不知不覺間，他便已感應到無量天陰石特有的音韻，那是一種輕柔的、如同春風吹遍大江南北的音調，細膩柔和，潤物無聲。
他以“水月鏡女”蘿曼陀所傳的心法，調節自身氣息，讓自身氣機散出與此相似的玄氣，並慢慢調整。
直至整個無量天陰石都在微微的顫動，那本是無形無相之音調，仿佛因他的操作，而化作“真實”。
季毅卻又停了下來，頓了一頓後，他讓自己的神魄移出身體，投入無量天陰石。
在無量天陰石內，他看到那微弱的光芒間，小女孩縮著身子惶惶不安。
“你不用害怕！”他靠近光芒，向小女孩說道，“剛才是我在用祭劍之術，與這塊鐵石相互共鳴，不是有意嚇你的。”
女孩看上去依舊很不安。
“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季毅溫柔地道，“我和那些人不一樣，我是來幫助你的。”
女孩看上去，依舊在抗拒著他。
他繼續說道：“你一個人在這裏，一定很害怕吧，你放心，我就在外頭。剛才的震動，就當做是我在跟你打招呼，告訴你，我就在你的身邊，陪伴著你，保護著你。隻要有它在，你就不是孤獨一人。”
他慢慢的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這神秘的空間裏，再次傳來震動。
它是那般的輕微，那般的溫柔，帶動起美妙的音韻，仿佛是一曲令人心安的搖籃曲。
光芒中，小女孩抱著膝，靜靜地坐著，傾聽著這柔和的曲調，一動不動。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季毅睜開眼睛，緩緩的呼出一口氣。
“師兄！”另一邊，齊詩彤飄了過來。
她身穿粉紅色齊胸襦裙，背上背著寶劍，手上拿著一朵大荷葉。
厚重的蓮葉如同傘一般，撐在她的上方。
“師兄，你怎麽在雨裏修煉啊？”齊詩彤將荷葉移到他的腦門上，“看看你，都要濕透了。”
雨雖然不大，季毅又是在樹下。
但他在這裏的時間太久，不知不覺間，衣裳也濕得差不多了。
“沒事！”季毅運轉玄功，讓身上的水氣蒸發。
眼看著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他笑道：“你自己撐就好了。”
“一起撐！”齊詩彤貼近他，讓自己也躲在荷葉下。
季毅接過荷枝，遮擋著兩人。荷葉雖大，卻也隻能勉強讓兩人一同擋住細雨。
齊詩彤將雙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小鳥依人。
“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季毅問道。
“嗯！”齊詩彤快速的點了點頭，“前麵還練了一趟傲雪仙梅劍法，在劍法上感覺有一些地方不太懂，想要去求教水月師叔，但她又說其它時候不要找她，害我都不敢過去。”
季毅道：“還是等明天早上她自己過來再問吧。”
“師兄！”齊詩彤整個身子幾乎是半掛在他的手臂上。
她歪了歪臉蛋，兩個小酒窩分外的明顯。
“怎麽了？”季毅扭頭往她看來。
齊詩彤嘻嘻的道：“那天我聽到你說的話了。”
季毅一頭霧水：“什麽話？”
齊詩彤眼睛咪咪地笑，笑成了月牙兒：“就是那句！”
季毅很想翻個白眼：“所以說，到底是哪句？”
雖然身為陰魔的他，很擅長蠱惑人心，但他真的不擅長跟女孩子玩猜謎。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明明按理來說，侵蝕人心乃是陰魔的強項，但是女孩子的心思簡直比海底的針還難以捉摸。
“那我問你！”齊詩彤竟直接追問起來，“我和小師妹，到底誰更可愛一點？”
原來是那句嗎？季毅有一點頭疼，他道：“這個嘛……你們兩個都很可愛！”
“總有一個會更可愛一點吧？”齊詩彤抓著他勾起的胳膊，搖來搖去。
撐在他們上方的荷葉也跟著抖來抖去，水珠在他們旁邊簌簌的往下掉。
她笑得像個善良天真的好孩子：“沒有關係的，你盡管告訴我，就算不是我我也不會生氣的！你說嘛，你說嘛！”
雖然女人心海底針，但季毅也不是傻瓜。
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真的要說小師妹更可愛的話，搞不好她馬上就會變出一萬支針來，使勁戳他。
“肯定有一個更可愛吧？”師妹偏偏還纏著他不放，“怎麽可能完全一樣？總會有一點點點的區別吧？雙胞胎都還有不同的呢，我們又不是雙胞胎，總會有一個更可愛一點吧？”
季毅被她纏得無法，隻得故作沉思：“這個嘛，唔，我想想。”
師妹睜大眼睛，充滿期待而又充滿緊張地看著他。
季毅偏了偏臉，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跟你說，你可不要告訴小師妹。在我的心裏，還是你更可愛一點點。”
少女開心得眼睛都要笑眯了。
“不要跟小師妹說！”季毅再次提醒。
“嗯嗯！”齊詩彤使勁點頭，臉上的酒窩都變得紅紅的，像是被人舔過的水蜜桃，滋潤滋潤的。
到了住處，小師妹正在另一邊的屋子裏，生火造飯。
作為廚房用的木屋，也是臨時搭蓋的，湖裏有魚，林中還有一些野獸，吃的並不成問題。
以他們的修為，自也不需要像普通人一般一日三餐，基本上一日一餐也就夠了。
小師妹的廚藝一向很好，即便沒有什麽調料，她也能夠將魚與野味，烹製得令人食欲大開。
用完餐後，天色漸黑，詩彤帶著她換洗的衣裳到遠處的瀑布洗澡去了。
季毅先是獨自一人，坐在他的木屋裏，繼續修煉。
“掌門師兄？”門外悄悄探出一個小腦袋。
“詩秀，你還沒有去洗浴嗎？”季毅隨口問道。
“等一會再去！”李詩秀輕盈地飄了進來，落在他的身邊。
窗外的天色逐漸黯去，外頭山石散出的紅色霞光，也在慢慢的收斂。
門外的湖泊，那閃動的紅粼也開始變得微弱起來，一條魚從湖中躍起，撲騰一聲，化了個圈後落回水麵，濺起一波水花。
“掌門師兄，我問你一件事？”小師妹在他的身邊，低著頭，揉著衣角。
她上身穿的是白色的撒花襦衣，下身是淺綠色的裙裳，腳底踩著粉紅色的繡花鞋，亭亭玉立，猶如含苞待放的蓮藕。
“怎麽了？”季毅問道。
“師兄你上次說，人家和師姐都很可愛，”她難為情地抓著衣角，搖了搖身子，“那你覺得，誰又會更可愛一點？”
怎麽連你都要問這個啊？季毅有點無語。
他道：“這種事情，我也不好去比吧？再說了，你們兩個都很好……”
“但總有一個會更可愛一點吧？”小師妹的聲音猶如蚊子哼哼，“你看那些做父母的，就算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卻也還是難免有一個最得寵的，總不可能全都一樣。”
她小聲說道：“師兄你放心，我就是好奇，想要問一問，如果是師姐的話，我、我也不會生氣的。”
你師姐也是這麽說的。
季毅沒有辦法，於是牽過她的手，認真的看著她：“我跟你說，但是你千萬不要告訴你師姐。其實在我心裏，還是詩秀你更可愛一點點。”
小師妹頓時喜上眉梢，一雙眼睛星星般的亮，像是要向外閃出無數星辰。
“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季毅在她的耳邊再次強調，“千萬不要告訴你師姐。”
“嗯！”小師妹扭著身子，喜滋滋的跑了出去，“那個，我去洗澡了。”
季毅道：“去吧！去吧！”
小師妹卻又抓著門框，從外頭探入小腦袋：“師兄……”
“怎麽了？”季毅看著她。
隻見她害羞的看著他，臉蛋越來越紅，紅得就像輕輕一捏就能夠掐出水來。
“我、我去了！”那張憋紅的臉又縮了回去，女孩匆匆的逃走了。
有那麽一瞬間，季毅懷疑她是不是想要邀請她的掌門師兄，跟她一起洗？
季毅起身，到了門外，看著小師妹遠去的身影。
直到她去得遠了，他無奈的抬了抬手：“這個也要更可愛一點點，那個也要更可愛一點點。既然你們那麽想要，那就都更可愛一點點好了？！”
所以說，這兩個丫頭到底在計較些什麽啊？
似這般，他們在這血邙山上，接連修煉了三個月。
在這三個月裏，詩彤與詩秀兩人的根基，在一點一點的增進。
雖然她們兩人都是天賦過人，但即便是五德之體、根骨圓滿，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三個月裏，就從外景境突破至內景境。
但她們兩人的修煉進度，已經是讓蘿曼陀刮目相看。
即便是蘿曼陀，心中也是暗暗稱奇。
青素師妹收下的三個徒弟，竟然全都是“完美靈根”？
這種事如何可能？似這等完美靈根，過往隻在傳說中，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結果現在不但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的麵前，而且師兄妹三人全都是？
如果說隻是一個，或許是意外。
接連三個，蘿曼陀隻能猜測，這背後另有緣由。
然則從詩彤、詩秀兩人口中，她完全探聽不出任何線索。
唯有她們的師兄……璿璣劍閣有史以來第一個男掌門，他的話語實在是有些不虛不實。
——“劍閣明明是女修門派，青素卻收下了一名男弟子，而且還讓他接替掌門之位，這背後或許有什麽奇特內情？或者說，她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出了什麽非同尋常之處？”
在內心深處，她這般猜測著。
那一日，蘿曼陀身化玉石，一動不動。
她曾走火入魔，差點形神俱滅，如今被困在這裏，大部分時間化作玉石，隻是為了延緩自己的壽命。
這麽多年過來，她孤身一人，獨自在這裏苟延殘喘，明明自己早應該成為死人，卻依舊費盡心思，讓自己孤獨的、毫無意義的活下來。
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麽？
縱觀自己的一生，做了什麽值得回憶的事？又留下了什麽值得留戀的記憶？
她麵容冰冷，卻是一片黯然。
她真的想要幫助這師兄妹三人，重振璿璣劍閣嗎？
她不知道……對於劍閣，她並沒有什麽美好的回憶。
或者說，所有美好的回憶，都隨著師父“芳蘭茂熙”的死而結束。
師父本應該是前一代的掌門，一次帶著她外出赴會，卻意外的接到山中老宗主的死迅。
師父帶著她匆匆趕回，途中卻遭遇到一批來曆不明的奸人的偷襲暗算，那一場襲擊來得太過突然，師父拚死保護住了她，將她送出，自己卻是命喪當場。
在那之後，回到山中的她，莫名的背上了各種罪責，受盡了新任掌門……師叔瓊瑞散人和她那一係真傳的欺淩。
但她不服輸，她承受著各種冷眼，靠著自身的絕佳天賦，默默修煉。
那個時候的她，被稱作是那一代的弟子中，最為出類拔萃的天才。
她想要讓自己，不辜負師父的犧牲，師父原本有逃脫的機會，卻為了救她而死。
如果那個時候，師父沒有回頭，而是拋下她，不顧一切的離去……她始終相信，那才是師父最為正確的選擇。
但是她活著，師父死了！
她不能讓師父白白的犧牲，她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她要讓自己可以昂首挺胸的，驕傲地自稱“芳蘭茂熙”的弟子。
然而，在修煉的過程中，她開始覺察到，她進階的速度越快，新掌門和她座下的那些師姐妹，看她的眼神便越是恐慌。
直到那一次，在禁地深處閉關突破，在最緊要的光頭中，那本該安全無虞的所在，意外的被放入了一隻妖獸。
突破失敗的她，功力大退，根基毀壞，從絕世的天才，淪為了理論上一輩子再無機會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