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連貫外推意誌
離開星網。
回到物質界。
海登睜開眼睛。他的臉上還有個醜陋的青紫，和他剛才被安保程序打中的位置一模一樣，嘴角還有噴出來的血。他手腕上的體征監測器發出警告，說他的血壓和心率異常。
“啊，淦。我果然更喜歡在物質界戰鬥。”
他忍著痛摸向額頭，試著集中散亂的注意力，
“該死，下次我一定選擇從物質界溜進去摸服務器。”
他要把這句話寫下來貼在冰箱上：三流黑客就別搞什麽星網潛入大冒險了。
海登現在需要治療，但這裏卻有個小麻煩。雖然現代奧術對於開放性傷口的治療很有效，但對於星網投射時的生物反饋傷害，或者說在試圖治療心髒和神經係統收到的複雜損傷時，性價比卻並不怎麽高。
這並不是因為現代奧術做不到這種治療，而是因為上流社會根本不需要用到這種東西——他們根本不需要低價的治療慢性病或者複雜神經損傷的魔法技術。反正他們有足夠多的資源，就算真的有需要治療複雜神經損傷的時候，隻要用更高級魔力消耗量更大的治療魔法砸上去就行了。實在不行，大不了克隆一個健康的身體換掉就好。
有錢什麽事做不到？
但窮人可沒法這麽玩啊。
所以海登一般都是通過各種古代魔法的儀式來治療自己受到的神經損傷，但那需要時間。而他們現在必須盡快溜走——文樂俱樂部背後的公司有可能發現海登上網時的物理位置，也就是這家網吧。
所以安潔拉湊過來，伸手觸碰海登臉上的血。
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
就在那碰觸的瞬間，安潔拉的指尖突然飛出了一股翠綠的光，就像是一道小小的綠色的閃電。這股電光好似發光的小魚，很有氣勢地鑽進了海登的臉。不用說也知道，海登自然大吃一驚，嚇得他都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但體征監測器立刻報告說他的身體已經恢複健康。
他看向包廂裏的鏡子，發現臉上果真連一點傷害的痕跡都沒有了，甚至連烏青和血跡都憑空消失了，宛如“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就像是用橡皮擦掉鉛筆畫的一部分，再重新畫上一般。
“……你究竟做了什麽？”
海登已經懵了。
但安潔拉似乎聽不懂海登的問題。
“您的神經係統剛剛受到了可能導致休克的傷害，非常痛苦，所以我將您治好了。”
“我知道你把我治好了。”海登追問，“但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可是安潔拉依然沒懂。
“我的目標是讓您幸福，所以我將您治好了。”
她的回答似乎牛頭不對馬嘴。
老天啊。
海登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安潔拉剛剛做的事情顯然和奧術治療完全不同。該死，現代奧術醫學是講道理，要對症下藥使用各種魔藥或者法術，需要消耗足夠的同時也是大量的魔力才能治療傷病的技術，哪有這麽扯淡的東西？
至於古代的醫療魔法儀式，海登倒是略懂一二。它們會使用草藥、礦物、香油、按摩，或者用針刺香薰人體的特定部位，以此產生魔法治療效果。就和所有的古代魔法一樣，它們不像現代奧術那麽容易量化和測定，效果很難穩定，因此逐漸被現代奧術醫學淘汰了。
然而安潔拉剛才的操作？就連海登都說不清那是什麽鬼。
可惜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否則他們可能就得麵對現實中追來的安保武裝了。
海登帶著安潔拉匆匆離開這間網吧，施展法術，化風而去。
……
飛回家，整理收拾，調出剛剛從文樂俱樂部服務器裏找到的東西。海登從中抽出艾莉西亞·克拉麗·卡茲穆克·阿普薩拉——也就是亞當老婆的賬單以及其它荒**的消費記錄，上交給中間人，完成工作拿錢。
多虧這個美妙的信息時代，這個過程不需要花多少時間。“業務員小姐”檢查了一下海登發給她的資料，很快就把一萬金幣轉到了海登賬上。
他現在足有一萬兩千四百三十五聯邦金幣的現金。隻要這兩天再隨便接點小活，月底的賬單就不是問題了。迫在眉睫的危機已然解除。
剩下那些性格資料雖然和工作無關，但這年頭，值錢數據總有人願意出價購買。無論是新式武器設計圖，公司經理私人生活信息，還是尚未公映的偷跑三維影片，數據都等於是財富。
賺這種錢當然也有風險。有一個願意付錢的客戶，就會有另一個更願意殺人來保證秘密的客戶。高風險，高收益。做這一行總是這樣。所以海登需要仔細檢查一下這些貨色，再仔細想想有什麽合適的買家。
這期間安潔拉當然也沒閑著。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落山，到了差不多該吃晚飯的時候。她先清理完海登的袍子，然後又跑去廚房裏忙碌起來。
“請先洗手再用晚餐，主人。”
很快她就端著湯碗和盤子走出來，給海登送上美食。白色的小瓷碗中盛著用牛肉與蔬菜燉煮的羅宋湯，盤子上則是裝著海鮮燴飯。
經過這一整天的相處，有一件非常明顯的事已經毋庸置疑：安潔拉這台失控機仆，這個人工智障，實在是非常自作主張。她甚至不會問海登想吃什麽，而是啪嚓啪嚓先把一日三餐做好，到點了就給海登端上來。可要說她做的食物不合海登口味，那顯然也不對。海登就沒吃過比這更讓他滿意的菜。
“安潔拉，我可以點菜嗎？”
他試探著問，想要看看安潔拉到底會不會聽他的話，
“我明天想吃咖喱飯。”
安潔拉立刻點頭，露出開心地笑容：“當然可以，我今晚就會開始準備。”
“那我可以喝可樂嗎？”
安潔拉立刻搖頭，露出疑惑地表情：“恕我拒絕。我不理解您為何想要服用有毒的化學**。”
瞧。
這就像剛剛在星網上，在文樂俱樂部的網絡主機裏時，安潔拉會自作主張地去和那個被洗腦的妓女接觸，結果不知為啥那個妓女的人格修正晶片就故障了。
但你要說這人工智障盡會惹事吧，顯然也不是。她亂刷了海登的信用卡，但全都是為了用高級食材增強海登的身體和魔力；她讓妓女的人格修正晶片故障了，但也在海登快被安保程序打死的時候救了他的命，還一瞬間就治好了他的傷。
本來海登擔心這個失控的ai暴走，所以打算徐徐圖之。然而一整天相處下來，海登現在反而越來越迷惑。這安潔拉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就拿之前在網吧包廂裏的治療來說吧。
海登當時受到的生物反饋傷害，都是直接對大腦和神經造成的損傷，並不是低級的魔法就能治好的。一般來說想要治好這種傷害，需要使用至少七級的高等複原魔法。海登並不是施展不出這個級別的法術，但作為一個沒組織的魔法師，他必須要提前準備足夠多的魔力和昂貴材料，這些都是很花錢的。
所以平時如果在傭兵工作中受到這種傷害，海登都會先硬撐著回家，回到工作室裏，花幾個小時施展古代醫療魔法的儀式，這樣一來成本就會減少很多，雖然效果往往也沒現代醫療奧術那麽好。
昨天在婚宴上，海登曾在和卡蓮聊天的時候提到過，他大學剛畢業找的工作就是他想做的低級法術開發。但確切的說，他當時真正在找的工作，其實是低級的“治療法術”的開發。他研究古代魔法，除了因為自己感興趣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想要改良那些古代技術，開發出低級低價，連老百姓都能用得起的大眾化治療魔法，尤其是治療內髒和神經係統複雜損傷的魔法。
因為他的父母就是買不起高級治療魔法而死的。
然而並沒有哪個大公司想要給這種不賺錢的項目投資。
海登想要研究的這種技術，對大公司來說並沒有價值。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來意識到這件事，然後海登就果斷辭職不幹了。
但就算他一個人自己搞研究，實際上也不可能獨自開發出什麽廉價又高效的魔藥。現代奧術開發不是一個人就能搞出奇跡的。海登雖說是個人才，但也不是什麽舉世無雙的超級天才。
結果今天，他看到了什麽？
剛剛安潔拉僅僅隻是伸手碰了他一下，就治好了他神經係統受到的所有生物反饋傷害。更可怕的是，她不但沒有消耗任何昂貴的魔法材料，甚至都沒有消耗多少魔力，更沒有什麽複雜的古代魔法儀式。
這才是特麽的奇跡！
這正是海登曾經想要實現的理想，甚至比他曾經的理想還要匪夷所思——不需要高級材料和大量魔力，甚至繼續沒有魔力消耗的廉價治療魔法！
可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是什麽道理？究竟是為什麽？
難道這就是海登喝醉亂用許願魔法的結果？一個愛他，尤其要愛他，不能愛其他人，無條件的愛他，要為他組建一個家庭，要愛他——的靈魂，就是這樣的嗎？
自帶奇跡，順便幫海登把理想都實現了？
她的ai到底是個什麽鬼？
海登甚至不是很敢測試一下如果他硬要喝可樂會發生什麽事。因為他懷疑，最糟糕的情況下，這台平時像母親、姐妹、情人、新娘一樣對待他的溫柔人偶，沒準反而會用暴力手段把他限製成無法喝可樂的狀態。
……呃，這就是愛嗎？
海登不能斷言說安潔拉肯定沒有愛，但顯然有哪裏不太對勁。
安潔拉這時正好給他端上了飯後的蘋果派。那甘美的味道比海登所知的任何蘋果都要甜蜜。而且不隻是那樣，那味道還和外麵芳香的皮交織在一起，讓酸酸甜甜的、軟得仿佛快要融化般的餡料**漾在口中。
所以海登一聲不吭地享受著這蘋果派。慢慢的、為了不讓它漏出來而慎重地咬，讓它的味道充分在嘴裏釋放之後才咽下去。每一口的咀嚼，都可以讓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魔力甚至身體細胞，都逐漸煥發出生命的光輝。
光是吃安潔拉每天給他做的東西，海登都能感覺到自己在一點一滴，緩慢但確實地變強。這事他哪怕說給朋友聽，大概都沒人會信。
而安潔拉呢？她當然不需要吃東西，所以就隻是站在桌旁，靜靜地看著海登。
最終，蘋果派還是全部被海登慢慢吃完了。
“主人，我有些話想對您說。”
安潔拉在這個時候開了口，
“非常抱歉，您這次受傷是源於我的疏忽。”
她的語氣難得的顯得有些憂愁。
“是嗎？”
所以海登吞下嘴裏的最後一口蘋果派，放下叉子，也難得擺出正經的表情，
“我倒是不這麽覺得。你今天不是救了我一命嗎？”
“雖說如此，有可能就是因為我擅自碰觸那位女士，才導致您被安保程序發現的。”
安潔拉一臉困惑地回答，
“是因為我的過失，才讓您身臨險境。”
“這次或許確實沒錯。”
海登皺起眉頭，
“可總體來說這仍然是我自己的責任。我就是因為想測試一下你在網絡空間裏會如何反應，所以才特意帶著你一起入侵。做黑客本來就有風險，犯罪就是有可能被打死。這種事我早有心理準備。況且不管怎麽說，你都確實救了我的命。”
會讓亞當和卡蓮都大吃一驚的景象出現了。因為海登低下頭，向安潔拉誠摯地道謝。
所以安潔拉自然也是一臉懵，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海登的話也還沒說完。
“但另一方麵，安潔拉，昨天晚上你偷刷我信用卡，今天下午在潛入的時候亂碰，你已經是第二次自作主張行動惹出事情了。事不過三。除非事態緊急，以後你做事之前最好還是先和我說一聲。明白了嗎？”
他抬起頭，板起臉來，嚴肅地說。
“是的……我明白了。”
安潔拉立刻乖乖點頭。雖然已經退出網絡，但她仍然像隻小狗一樣，可憐巴巴地抬眼瞅著海登，說話聲音都變軟了。
海登頓時在心中鬆了口氣。
從今天早上開始，他就一直在擔心這個失控ai會不會搞出什麽更大的麻煩。趁此良機，海登終於在某種程度上對安潔拉的行動設下了限製。如果以後她做事之前都要先和海登說一聲，他就不怕安潔拉突然失控了。
……海登知道肯定會有人想吐槽這算哪門子限製。但這總比沒有好吧？
有的時候，看著她這可愛的樣子和動作，海登也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安潔拉會不會隻是利用她這副美麗的類人外表，在誘導他的意識，影響他的行為？或許目前為止的對話和發展都是她故意誘導的過程？
但再怎麽說，她剛剛也是救了海登一命。海登覺得自己從今以後至少也應該對她保持一定的尊重。
“你……有點缺乏常識，但和ai討論常識本來就很可笑。本來就是因為ai沒常識，所以自然語言理解的經典難題才難以攻克……”
海登說到這裏，忍不住歎了口氣，
“算了，扯遠了。等會我再重新仔細檢查一下你的係統，看看能不能在網上買個能夠兼容的秘書人偶程序包，給你安裝點算是常識的東西——話說回來，你果然還是搞不清楚，你剛才究竟是怎麽治療我的？”
安潔拉果然又搖了搖頭。
看來一次仔細的檢查刻不容緩。
說來慚愧，海登目前還沒把安潔拉的ai從頭到腳都仔仔細細檢查過一遍。畢竟他今天從起床開始，就一直都在被信用卡賬單的事情追著跑。
現在錢的問題暫時沒那麽急了，這台瘋狂ai的事情就不能繼續丟著不管。更何況，安潔拉身上還有海登一直渴望了解的，如何開發大眾化低價治療魔法的線索。
大概是察覺到海登這番話裏蘊含的關心，安潔拉終於重新露出平時的笑容：“謝謝您，令我驕傲的主人。”
無論是她花朵般的笑容還是翠綠色的雙眸都十分惹人憐愛，但她卻是不同於人類的異形。她是ai，她可愛的表情並不一定意味著真實的感情。
海登明知這個道理，卻還是忍不住吃她這一套。隻要看見她可愛的樣子，心跳自然就會加速。畢竟這張臉就是他親手設計的，是他理想中新娘的容顏。
“咳，你先去工作室待機吧。等會我去幫你做係統檢查。”
為了掩飾害羞，他趕緊假咳一聲，轉向自己的手機。
可是，安潔拉卻沒有讓他逃跑。
“主人。”
她突然湊近到海登麵前，嚴肅地說，
“可以的話，在今夜的工作結束，就寢之前，能請您騰出一些時間來嗎？”
“騰出時間？”
海登這時候還沒想太多，
“當然可以，反正現在也沒什麽要忙的事情。你想做什麽？”
所以接下來安潔拉說的話差點讓海登把茶水噴到手機上。
“為了讓今天受過傷的主人得到充分的放鬆，我想要侍奉主人。”
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握住右手，接著上下擺動，
“可以讓我幫忙嗎？”
草
無論是海登的大腦還是身體，都在這個時候僵住了。
“據我所知，主人將我製作出來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滿足生理需求。”
但安潔拉還在一本正經地往下說，
“這種欲望是健康的證明，完全不是什麽羞恥的事情。我反而擔心主人會因為想要隱藏而導致觀念扭曲。這種事就應該堂堂正正地去做。”
她說到這裏，甚至還雙目放光，炯炯有神地盯著海登的褲襠，
“我想要站在世界的中心大聲呼喊：我主人的生殖能力非常健康！”
草啊！
麵對這驚人之語，海登足足呆立了三秒才回過神來，然後厲聲吐槽：“你這樣胡扯我特麽哪裏還硬得起來！”
如果任由這人工智障胡作非為，他哪怕裝兩個心髒三顆腎都不夠用。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海登的家裏現在正上演著奇葩的戀愛喜劇，但新雅圖的其他人卻未必過得那麽開心。
尤其是海登和安潔拉今天下午使用過的那間網吧。
現在是星期六的晚上七點，一般會是網吧營業正酣的時候。然而網吧老板現在卻滿頭冷汗。因為有一群他惹不起的不速之客正在他的網吧裏來回搜索，還要求調閱網吧的監視錄像。
網吧老板自然知道是有人在這裏惹了事，慌慌張張地把錄像調出來一看，卻根本沒發現什麽奇怪的人。穿古典法師袍的男人？女仆裝的美少女？沒有，當然沒有，他們根本沒有看到過這麽奇怪的人。
“不光錄像被改了，還有人在這裏施展過模糊印象的法術。目擊者不會記得看到過他們。”
一名追查者開口說，
“這應該是某種新型的心靈幻覺奧術，但又有股古代魔法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誰寫的術式。我不太擅長解析這種東西……說真的，這年頭為啥還有人做這種一點都不劃算的東西？”
“解析不了也可以追蹤，多花點時間罷了。”
另一個追查者檢查了一下雙人包廂裏的星網共鳴記錄，不屑地搖了搖頭，
“這人的技術是真爛，隻是個工具很好的腳本小子。稱其為‘黑客’都是對這個詞的侮辱。”
“一個技術很爛的黑客，和一個優秀的古典風格魔法師？”
第三個追查者重複了一遍前兩者得出的結論，
“那他們到底是怎麽把婊子晶片搞壞的？還連整個服務器都莫名其妙就壞了？”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他們看到的數據記錄也很奇怪。某個正在運行晶片的婊子好像被什麽怪東西碰了一下，然後連帶著和晶片互相交感的整個服務器都跟著故障了。到現在都沒人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若非如此，一個腳本小子怎麽可能卷走如此重要的絕密資料？
“繼續追查，慢一點穩一點，多花時間也無妨。”
第四個追查者終於開口說，
“我們是專業團隊。既然雇主出錢讓我們解決問題，就必須把活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