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勒索
朱晶晶出事後的第二天,依舊下雨,三個孩子留在家裏,丁浩徹底迷上了遊戲,朱朝陽和普普看著書。
經過一夜冷卻後,恐懼漸漸淡化,三個人都沒再提昨天的事。晚飯依舊是最簡單的麵條,吃完後丁浩又想回電腦前打遊戲,這一回,普普阻止了他,認真地說:“耗子,過幾天朝陽媽媽回來後,我們就要走了,我們應該討論一下下一步去哪兒了。”
丁浩皺著眉,往沙發上一躺,歎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工作的,到時再想辦法讓你去讀書。”
“找工作不是靠嘴說的。”
“那要怎麽樣?”丁浩不滿地瞪著眼。
“如果找不到呢?”普普問得很直接。
“找不到?”丁浩尷尬地笑笑,“怎麽會找不到呢?打工還是很容易的,對吧,朝陽?”
朱朝陽搖搖頭。“我沒打過工,我不知道。”
普普道:“我下午看到課本上寫著,使用未滿十六周歲的童工,是要判刑的。你還要過兩年多才滿十六周歲,現在沒人敢要你。”
“那我……別人也看不出我不到十六周歲啊,我個子還是挺高的,對吧?”
“你什麽證件都沒有,誰敢用一個來曆不明的人?”
丁浩惱怒地抬頭看著天花板,煩躁地說:“那你說我們怎麽辦?總不能一直住朝陽家,等到我年滿十六周歲吧?”
朱朝陽嚇了一跳,他其實很希望他們趕緊走,怎麽可能一直住在他家?同時,他也希望他們能有個安穩的去處,至少……無論如何都不能回孤兒院,萬一將來某天他們回孤兒院交代出他殺了朱晶晶呢?
最好的情況是,普普和耗子都有個平穩的生活環境,離他也不遠,這樣他們以後可以經常在一起玩,他們肯定就不會出賣他了。
普普抿著嘴猶豫了片刻,目光投向了朱朝陽。“朝陽哥哥,我想把相機賣給那個男人,換一筆錢,你看可以嗎?”
朱朝陽一驚,又是那個話題!那樣做顯然很危險,可是現在再次拒絕普普,如果他們走投無路,混不下去時,他們會不會把他殺朱晶晶的事說出來?畢竟自己和他們才相處幾天,雖然聊天頗為投機,但遠遠談不上充分信賴他們。況且他今天去樓下買麵條,看到路邊有人圍著看社區告示欄,他也看了一眼,發現昨天少年宮朱晶晶的案子,警方給出了三萬元懸賞知情人,三萬元,這是筆巨款!如果被他們倆看到這張懸賞單,會怎麽樣?他不敢想象。
而那個殺人犯如果真願意拿出一筆錢,買下相機,那麽普普和耗子接下來幾年的生活就有保障了,他們也一定會感謝自己,不會出賣他。而且勒索殺人犯是三個人共同犯罪,彼此的秘密都會被保護著。
權衡一下,朱朝陽坦承:“你們現在真的急需一大筆錢,嗯……我想,把相機賣給殺人犯,這也許是唯一的辦法了。可是……現在有個問題,我們怎麽才能找到殺人犯?”
丁浩想了下,連忙高興地說出他的主意:“去派出所問,派出所肯定登記了那個人的信息。”
普普冷哼一聲打斷他:“去派出所?你想被送回孤兒院嗎?”
“可以讓朝陽去問啊。”
“朝陽哥哥怎麽問?他告訴警察,有段關於那個男人的犯罪視頻,要賣給那個人,問那個人的聯係方式?”
被她這麽一說,丁浩頓時沒了主意。三個人苦思冥想一陣,始終想不到既不去派出所,又能聯係到那個男人的辦法。
一夜後,雨過天晴,三個小孩對未來的安排依舊一片茫然。
他們胡亂吃了早飯,普普去上廁所,可過了十多分鍾還沒出來。
丁浩等得不耐煩,衝裏麵喊著:“普普,你好了沒?我要尿尿。”
“等……等一下。朝陽哥哥,你能過來一下嗎?”
朱朝陽來到廁所門口,問:“怎麽了?”
普普斷斷續續地說:“你媽媽……你媽媽那兒有沒有衛生巾?我……我來月經了。”
朱朝陽和丁浩雖然不清楚女人為什麽會來月經,但都知道,女生發育後,一個月會來一次月經。這是女生的“秘密”,兩個“男子漢”都故作鎮定,沒去笑話她。
朱朝陽跑進媽媽的房間,看到昨天關門時,門縫間夾的毛線依然完好,說明普普和耗子始終沒碰過房門。幾天下來,他進出媽媽房間幾次,每次關門都夾上毛線,提防他們,可是他們從沒偷開過門,朱朝陽心中一陣慚愧。找了好一陣,朱朝陽總算在一個抽屜裏找到了一包衛生巾,到廁所門口,將門打開一條縫,遞進去給她。
普普出來後,難為情地向他解釋,她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突然就來月經了,這是她第一次來月經,所以沒有準備。
朱朝陽和丁浩都不想涉及女生的私密話題,隻說她長大了而已。
收拾好後,普普道:“耗子,你還有多少錢?”
“兩百多元。”
“嗯,給我一些,我下去買衛生巾。買包跟阿姨的一樣的,把新的放回去,別讓阿姨發現。”
朱朝陽道:“這也沒什麽吧,我媽知道你是女生,來月經了很正常,不用難為情。”
可是第一次來月經的普普覺得來月經是件讓人很害羞的事,執意不想讓阿姨知道。朱朝陽和丁浩兩個人閑著沒事,就說一起下樓,待會兒一起去外麵逛逛。樓下就有便利店,普普進去後,找不到阿姨使用的衛生巾,三個人繼續往前一路走一路看。穿過五條街後,遇見一家規模大些的超市,朱朝陽和丁浩在一旁等著,他們可不想一起去買衛生巾。
普普獨自進去後,還不到一分鍾,就急匆匆地跑了出來,一把拉過兩人,低聲道:“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就在裏麵!”
“什麽?!”兩人都瞪大了眼睛。
“我看見他在買紙巾和毛巾,等下他就會出來的。”
朱朝陽道:“你沒看錯嗎?”
普普很肯定地點頭。“那天我看他上了寶馬車,看了好一會兒,我對他的樣貌記得很牢,絕對就是他。”
正說話間,他們看到一個男人從超市裏走了出來。由於視頻裏男人的樣貌很模糊,當天在三名山碰見那人時,朱朝陽並未留意他的長相,現在也拿不準。“是他嗎?”
男人手裏提著幾袋東西,出了門後,朝著一輛寶馬車走去。看到和那天同一顏色的寶馬車,朱朝陽和丁浩這才確信普普沒看錯人。
普普連忙道:“不能讓他跑了,趕緊上去攔住他。”
眼見他就要上車了,時間緊迫,雖沒準備好該怎麽說,三個人還是飛奔過去,在男人準備開車門時,拉住了他。
張東升回過頭,看到拉住他的是個小女孩,旁邊還有兩個中學生模樣的孩子,一高一矮,不解地問了句:“有什麽事嗎?”
普普脫口而出:“你家是不是有兩個人在三名山上摔下來了?”
張東升眼角頓時微微收斂起來,掃了三人一眼。朱朝陽和丁浩本能地往後一退,唯獨普普還是站在原地盯著他。
“你們有什麽事嗎?”
普普冷聲從嘴裏冒出幾個字:“你殺了他們。”
張東升渾身一震,瞬間眼中凶光大閃。“你們說什麽鬼話!你們聽誰說的!”
朱朝陽和丁浩壓根不敢和這個成年人對視。
普普依舊不為所動,道:“我們親眼看見你把人推下去的。”
“神經病!”張東升冷喝一聲,拉開車門,準備進去。
普普冰冷地說了句:“我們不光看到了,還用相機拍下來了,如果你現在走的話,我們隻好把相機交給警察了。”
張東升身形頓住了,緩緩轉過身,仔細地打量起每個人,隨後目光在個子最小的普普身上停住。“小鬼,亂說什麽呢!”
普普道:“你不信的話,我們給你看相機。朝陽哥哥,你回去拿一下吧。”
張東升眯著眼看著那個被她叫作“朝陽哥哥”的人,沒有說話。
朱朝陽猶豫了一下,轉身飛奔回家。張東升用手指輕輕敲打著車門,一副故作鎮定的模樣。見兩個小孩隻看著他,沒說話,他也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等了十分鍾,氣喘籲籲的朱朝陽手裏拿著一個相機跑回來,沒到張東升跟前,普普就拉住他,三個人走到距離張東升三四米遠的地方。普普警惕地看著張東升,低聲對朱朝陽道:“還有電嗎?”
“不知道,試一下。”
打開後,電池顯示隻剩一格電,這相機跑電很快,他們知道撐不了幾分鍾,普普連忙對張東升道:“你看仔細了。”
她的身體隔在張東升前,朱朝陽點開視頻,舉著相機,把顯示屏那一麵對著張東升。張東升緊閉著嘴,眼睜睜地看著視頻中出現他推翻嶽父嶽母的那一幕。當時他已經觀察過周邊,平台上沒有人,隻記得遠處涼亭裏三個小孩自顧自玩耍著,也沒朝他那邊看,他做夢都想不到,這一幕會被三個小孩恰巧用相機錄了下來。
他眉頭一皺,滿眼怒火,向前一步,朱朝陽抓起相機就向後飛奔,一口氣跑出十多米,見張東升立在原地,沒有追過來,這才停下腳步。
張東升瞪著普普,狠聲道:“你們想怎麽樣?”
普普道:“賣給你。”
“賣給我?”他吃了一驚。
普普道:“對,我們把相機賣給你,你給我們錢。”
張東升微微遲疑片刻,他怎麽都想不到三個小孩竟會想著把這個足以置他於死地的相機賣給他,思索了一下,便道:“這裏是大街上,人太多,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普普問他:“去哪裏?”
“我帶你們找個人少點的咖啡廳,怎麽樣?”
普普轉身對兩人道:“你們覺得呢?”
丁浩撓撓頭。“我不知道。”
朱朝陽思索著道:“這裏確實不方便細說,換個地方也好,不過,我先把相機拿回去放好。”
張東升冷冷地瞪了一眼朱朝陽,咬咬牙,卻也沒直接表示反對,說:“好,要不你們倆先上車等著,我們這樣一直站在大街上,不太好。”
丁浩拉過兩人,小聲道:“上了他的車,他會不會把我們……”
普普謹慎地點頭。“有可能。”
朱朝陽卻搖搖頭,道:“不會,大白天的,大庭廣眾下,他敢把我們怎麽樣?我覺得一直站在車旁確實不妥,你們先上車,我回家把相機放好就趕回來。他沒拿到相機,不敢把我們怎麽樣的。”
普普和丁浩坐在後排座位上,張東升轉過頭朝他們和善地笑了笑,問:“你們叫什麽名字?”
普普打量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吐出兩個字:“普普。”
丁浩見她開口了,也回答道:“我叫丁浩。”
“還有一位小夥伴呢?”
丁浩道:“朱朝陽。”
張東升笑著繼續問:“你們都是念初中?”
丁浩點點頭,普普沒有任何反應。
“你們在哪個學校上學?”
普普繼續默不作聲,丁浩回答道:“沒有學校。”
“沒有學校?”張東升以為他們對他保持警惕,所以故意不說,又問,“你們家住哪裏?”
“我們現在在……”
丁浩又要回答,被普普手一拉,立刻停下,一臉警惕地盯著張東升。“和你沒關係。”
“好吧。”張東升抿抿嘴,感覺這個年紀最小的小女孩是最討厭的。
接著,他又試圖問出三個小鬼的更多信息,可是普普始終很警覺,守口如瓶,他隻好作罷。等朱朝陽回來後,張東升開車帶他們到了一個幾公裏外的偏僻咖啡廳,找了個不起眼角落的位子,招呼他們坐下。“三位小朋友,想吃什麽喝什麽,隨便點。”
來到咖啡廳後,丁浩感覺放鬆多了,聽他這麽說,頓時來了興趣。“都有什麽好吃的?”
張東升把菜單挪到他們麵前,三個人點了一堆吃的喝的,反正不用他們掏錢。
張東升見他們的模樣,心想小孩畢竟隻是小孩。他思索片刻,笑眯眯地看向他們,道:“你們那天剛好在山上的涼亭裏玩?”
朱朝陽道:“對,要不然就不會拍下來了。”
張東升微微眯了下眼。“你們什麽時候發現裏麵那一段的?”
朱朝陽道:“那天下午回來就看到了。”
“嗯……那麽,這件事除了你們三個外,還有人知道嗎?”
“沒有了。”
“你們父母呢?”
朱朝陽道:“他們都不知道。”
張東升的目光在朱朝陽臉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在判斷他說的是不是實話,過了片刻,又問道:“你們為什麽沒告訴父母?”
“我媽媽不在家。”
“你爸爸呢?”
朱朝陽猶豫了一下,道:“總之,他也不知道。”
“哦。”張東升不甘心地撇撇嘴,轉向普普和丁浩,“你們爸媽呢?”
丁浩鼻子哼了聲,沒說話。普普麵無表情地道:“都死了。”
“都死了?”張東升半信半疑地問,“那你們平時怎麽生活?你們三個人是什麽關係?”
普普冷漠地回答:“這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張東升眼中閃過一抹怒火,但轉瞬間又變為溫和,繼續問:“你們看到這段視頻後,為什麽沒把相機交給警察?”
普普冷笑一聲,很直接地說:“因為準備賣給你。”
張東升一愣,笑了笑。“你們為什麽這麽想把相機賣給我?你們怎麽知道我會買?”
普普冷聲道:“你開寶馬車,你很有錢,可是如果你不買相機,我們把它交給警察後,你再有錢都是一個死字。”
一個小鬼竟敢對他進行**裸的威脅,張東升頓時大怒,咬著牙齒瞪著她,一副要吞了對方的模樣。丁浩嚇了一跳,手上的雞翅差點掉下來,身體本能地向沙發裏縮去。普普則毫不畏懼地挺直身體,回望著他。麵對這種氛圍,朱朝陽鼓起勇氣,也挺了下身體,試探地問了句:“你到底要不要買相機?”
張東升眼睛微微一眯,轉向了朱朝陽,逐漸收斂起怒容,道:“我給你們每人兩千元,你們把相機給我,怎麽樣?”
朱朝陽搖頭道:“太少了,不夠。”
“那你們想要多少?”
三個人之前並沒有想到今天會在路上碰到殺人犯,所以也沒具體討論過該問他要多少錢。
朱朝陽隻好道:“我們商量一下。”
他把兩人叫到一旁,低聲問:“你們覺得拿多少錢合適?”
丁浩琢磨著道:“怎麽也得一人五千元吧,這樣我和普普湊成一萬元,那就差不多了。”
朱朝陽道:“錢我不要,全部給你們,我沒地方放。”
丁浩睜大眼睛道:“這麽多錢你不要?”
“如果被我媽發現我有這麽多錢,一定會以為是我偷來的,你們倆能過得好,我也開心。”
丁浩感動道:“可是你把錢全給我們,我們心裏會過意不去的。”
“沒關係,我畢竟還有家,你們卻無依無靠。”朱朝陽的眼眶紅了下,“我們是好朋友,對吧?”
普普原本冷冰冰的臉上也隱隱泛著紅光。“對,朝陽哥哥,耗子,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丁浩又裝大哥哥模樣,笑著在兩人的肩膀上各拍上一拍,道:“好吧,我們去跟那人說吧,一人五千元,相信他肯定會給的。”
朱朝陽遲疑道:“會不會太少了?”
“少?一共一萬五千元,很多了呀!”
普普思索了一下,道:“對我們來說也許很多,對他來說也許是很少的。嗯……朝陽哥哥,你覺得我們倆如果沒有收入,要生活到十八周歲,需要多少錢?”
朱朝陽思索了一下,道:“如果耗子一直找不到工作,你們倆……我算算我的,我每個月各種費用平均下來要花五百元,一年是六千元,加上其他各種開支,一年一萬元多一點,以後上大學了肯定更多。這樣算下來,你們倆到十八周歲,一個人需要五六萬元。”
普普道:“你有家,我們沒地方住,算起來還要更多。”
朱朝陽點頭。“租房子也是一大筆開銷。”
普普冷靜地思考了片刻,抬頭道:“我想好了,我們就說一人十萬元。”
“一人十萬元!”丁浩倒吸一口氣,瞪大了眼睛,“一共三十萬元!天哪,我手裏拿過最多的錢就是偷了那個死胖子錢包拿的四千多元。三十萬元,他怎麽可能會花三十萬元買個相機?”
因為朱永平很有錢,所以朱朝陽對錢的概念比兩人更清楚,他想了一下,道:“我覺得普普的要求也不過分,他會接受的,他那輛車就值好幾十萬元了。”
普普道:“那就這麽定吧。”
在丁浩的目瞪口呆中,三個小孩重新回到座位上。
張東升笑著說:“怎麽樣,商量得如何?”
普普很冷靜地點點頭。“商量好了。”
“那麽,給你們多少錢,你們願意把相機賣給我?”
普普道:“一人十萬元。”
張東升嘴裏的那口咖啡差點噴了出來,咬牙道:“你們沒搞錯吧,一人十萬元?”
普普很平靜地回應他:“沒錯,就是一人十萬元,不能少。”
“你們要這麽多錢幹嗎?你們不怕被家裏其他人知道?你們區區小孩,鬧出這麽多錢,你們怎麽解釋是從哪裏來的?”
普普道:“這個不用你管,我們不會讓其他人知道的。”
朱朝陽接著道:“對,你放心好了,錢給我們後,我們一定馬上把相機給你,保證永遠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張東升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隨後向後躺去,用手捂著嘴巴,眯眼打量著這三個毛都沒長全的小鬼。
三十萬元!別說他壓根沒這麽多錢,他的錢都是徐靜管著,就算他真有這些錢,他也絕不會拿出來跟這三個小鬼做交易。因為一旦三個小鬼亂花錢,被家長或是其他什麽人知道了,一問,問出來是他給的,再問為什麽給他們這麽多錢,罪行馬上暴露。
過了半晌,張東升吐口氣,道:“這樣吧,我給你們一人一萬元,一萬元你們自己花掉或者藏起來,家裏人也不容易發現。”
丁浩望著他們倆道:“我覺得差不多了吧。”
張東升朝丁浩笑了笑,覺得這個個子最高的小孩反而最好說話。
普普沒有理會丁浩,而是直接搖頭。“一人十萬元,少一分相機就交給警察。”
張東升臉上的表情瞬間一掃而空,眼角收縮起來,虎視眈眈,盯著普普,如果不是在公共場所,他真恨不得立刻把普普殺了。
朱朝陽麵對這個殺人犯瘮人的眼神,手也在顫抖。唯獨普普表現出絲毫不懼的模樣。
張東升冷笑道:“既然你們要這樣,行吧,你們把相機交給派出所吧,不用賣給我了,我不要,也買不起。”
朱朝陽謹慎道:“你買得起,你的車就值幾十萬元了。”
張東升冷哼道:“那不是我的車,別人的。你們不用跟我說了,我隻能出到一人一萬元,多一分沒有,你們愛找誰找誰。”他把頭別了過去,不再搭理他們。
丁浩連忙道:“一萬元就一萬元,成交了。普普,你看呢?”
“你閉嘴!”普普罵了丁浩一句,不想理這個不按計劃執行的家夥,直接站起身,道,“朝陽哥哥,我們走吧,我們去派出所,也許警察叔叔會給我們獎勵的,說不定也有幾萬元。”
她拉著朱朝陽就準備走,丁浩在一旁追,著急道:“別呀,一共三萬元也挺好的啊。”
普普和朱朝陽都不理他。
眼見他們真的要走,張東升隻好叫了句:“等一下,你們先回來坐下。”
三個人又坐回位子上,普普冷笑著說:“你不是說多一分沒有嗎?我們是少一分不賣,還有什麽事嗎?”
張東升滿麵怒容,但麵對咄咄逼人的對手,他無可奈何地道:“我家這幾天還在辦喪事,我手裏暫時也湊不出這麽多錢,等過幾天行嗎?”
普普道:“可以,但要快一些。”
“好,等我家裏忙完,把錢籌好,就給你們,你們沒銀行卡吧?到時我直接取現金給你們。你們住哪兒,我怎麽聯係你們?”
丁浩道:“我們現在住在——”
朱朝陽生怕殺人犯知道自家住址後,後患無窮,連忙製止他,急道:“不能告訴他!”
張東升道:“那我怎麽聯係你們?家裏電話有嗎?”
朱朝陽半點都不敢讓他知道家裏的信息,便道:“你不用聯係我們,我們會聯係你,你電話多少,我們記下來,過幾天打你電話。”
張東升微微遲疑片刻,取過一張便箋紙,寫下手機號碼交給他們,又道:“我家裏明天出喪,你們後天可以打我電話。”
朱朝陽點頭道:“行。”
“不過在這期間,關於相機和我們之間的事,你們一定要保密,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包括你們家長。”
“我們肯定不會說。”
“好,那今天就這樣,需要我送你們回家嗎?”
朱朝陽搖頭。“不需要。普普,耗子,我們走。”
他們剛走出幾步,丁浩又折返,對男人道:“能不能先給我們一些零花錢?”
張東升看著他,問:“你要多少?”
“幾百元。”
張東升抿抿嘴,無奈地從錢包裏掏出六百元遞給他。他說了聲“謝謝”,很開心地走了。瞧著三個小孩的背影,張東升躺在沙發裏,鼓著嘴,手緊緊握成了拳。
三個小鬼頭敢來敲詐他?哼!
從咖啡館出來後,朱朝陽帶著兩人一路狂奔,就近從一條巷子口鑽進去,又拐了幾個彎,來到一條他也不知道名字的馬路上,這才停下來,大口喘著氣。
丁浩抱怨道:“你跑什麽呀?”
朱朝陽道:“我怕那人跟蹤我們,萬一被他知道我們住哪兒,就慘了。”
“知道又會怎麽樣?”
朱朝陽冷哼一聲,看著丁浩,問:“你就不怕他殺了我們嗎?”
“殺我們?不至於吧。”
普普撇撇嘴,斜視著丁浩。“耗子,你實在太笨了。”
“我又怎麽啦!”
“我們說好一人十萬元的,那人說一人一萬元,你居然就屁顛屁顛答應了。”
丁浩羞愧地撓頭。“我這……我這不是看他不肯掏這麽多錢嘛,一人一萬元也不錯了。”
“這明顯就是一個討價還價的過程,而且這是我們三個人商量好的價錢!你這樣跑去打工也一定被人騙,本來一千元的活,人家給你一百元你也幹了。”
丁浩不滿道:“這完全不是一類事好吧?我剛剛看他的樣子,他說頂多出三萬元了,我怎麽知道他最後又會同意出三十萬元。”
“朝陽哥哥剛才不是說了,他開的車就值幾十萬元,這是要他命的東西,他怎麽可能不付錢?”
朱朝陽也道:“耗子,你剛才太急了,說實在的,三萬元真不夠你們接下來幾年的花銷,你們至少要找個地方住,要吃飯穿衣服,還要想個辦法上學,對吧?”
見兩個人都說他,丁浩隻好道:“好吧好吧,算我錯了,下回我都聽你們的,我不拿主意了,這總成了吧?”
普普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朱朝陽道:“好啦,都別生氣了。我們得為接下來的事認真籌劃一個具體的方案。”
“方案!”丁浩握起拳頭,興奮地說,“聽起來很刺激的樣子,就像電視裏那樣?”
朱朝陽很認真地說:“對,可是我們不是在拍電視。現在開始我們就不是小孩了,我們要像成年人一樣做計劃,要想出萬無一失的方法,因為我們要和一個殺人犯做交易,這件事很危險,明白嗎?”
丁浩道:“我早就不是小孩了。”
普普鄙夷地望了他一眼,重複剛才的話題:“你太笨了。”
丁浩隻好低頭閉上嘴。
朱朝陽咳嗽一聲,看著他們倆,緩和氣氛道:“剛剛你們害怕嗎?”
丁浩搖搖頭。“一開始看到那個人有點緊張,後來也沒什麽好怕的。”
“咖啡館裏他瞪我們的時候呢?”
“那時有一點點緊張啦,不過他不可能打我們的,我肯定,所以我不怕他,哈哈。”
普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再次重複剛才的話題:“那是因為你太笨了,笨蛋是不懂害怕的。”
“哼!”丁浩咬咬牙。
朱朝陽轉向普普。“你呢,你害怕嗎?”
原本他們倆都以為普普一定會說“這有什麽好怕的”,因為剛剛男人露出凶相時,隻有普普毫不畏懼地跟他對視,他們倆都膽怯了。誰知普普此時此刻突然像變了個人,緩緩點點頭,目光中流露出小女孩的柔弱。“我怕。”
丁浩奇怪道:“可你剛才好像一點都不怕啊!”
普普皺了皺眉,表情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漠。“你越害怕,別人就越知道你好欺負。隻有不怕,別人才不敢對你怎麽樣。”
朱朝陽不由得讚歎道:“普普,你真勇敢!”
普普瞧著遠處,幽幽道:“以前我爸爸剛被槍斃時,同學笑我打我,我都不敢還手。後來有一次我跟他們拚了,他們再也不敢惹我了。”
丁浩道:“朝陽,那你剛才害怕嗎?”
朱朝陽笑了笑。“害怕也是有的,不過這件事肯定是要去做的,害怕也隻好克服了。”
普普看著他。“朝陽哥哥,謝謝你。”
朱朝陽微微臉紅。“謝我什麽?我們是好朋友嘛。”
丁浩拍了下手,道:“好吧,那麽接下來我們的這個方案,是什麽樣子的呢?”
朱朝陽道:“先回家再慢慢籌劃,還有兩天時間,我需要好好想出一個既能確保我們的安全,又能拿到錢的辦法。不過我們現在回家要小心,千萬不要被那個人跟蹤盯上了。”
三個人沿著路往前走,找到一個公交站,看了看,沒有直達車,隻能先坐到主城區,然後再搭上回家的公交車。為避免被殺人犯跟蹤,朱朝陽帶他們提前一站下了車,然後拐進了胡同,最後穿來穿去,回到自家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