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雨水(5)

“離開蘇家,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幾百年來,誰都不能允許發生的事情,我們蘇家那老爺子願意為你破例。”蘇昌河連連搖頭,“這樣豐厚的籌碼啊,有時候我真是有些嫉妒你,雖然出自同一座煉爐,老爺子對你的偏愛卻實在太多了。”

“若我拒絕呢?”蘇暮雨問道。

“老爺子把你從河裏撈上來,撫養了你這麽多年,你跟著大家長能有幾年?你和大家長的情分,能有和蘇家的深?”蘇昌河反問道。

“我和蘇家的情分,確實比我和大家長深。但我現在是傀,便隻能對大家長負責。”蘇暮雨輕輕搖頭,“抱歉。”

“沒錯沒錯,便是這樣,同樣的話我直接回給了老爺子,我猜你一定會這樣說。”蘇昌河聳了聳肩,手腕輕輕一翻,已經握住了那柄匕首,“然後老爺說,既然如此,那就殺了他吧。”

蘇暮雨握緊了油紙傘:“老爺子想靠著謀逆來取得大家長之位嗎?”

“不是老爺子想,是謝家也想,慕家也想,那麽這個位置便隻能是,誰強誰來做!說到底,這一切也是源於你,之前的一代代,下一任的暗河大家長都是由傀直接接任的,可這一任的傀是你。你是誰?你是蘇暮雨,和我蘇昌河一樣,我們都是無名者出身。”蘇昌河冷笑道,“無名者出身的人,沒有資格統率整個暗河。”

“我並不想做這個位置。等大家長傷好了,我會與他提此事,讓他挑選一個合適的接班人來擔任傀之位。”蘇暮雨回道。

“你有時候強的可怕,有時候又天真的可愛。”蘇昌河微微俯身,搖了搖頭,“要不是你武功好,你怕是死了幾百次了。”

“當年落不係他強的可怕,又天真滴可愛,你也不會成為蘇昌河。”蘇喆拄著佛杖走了進來,站在了蘇昌河的身旁。

“喆叔。”蘇暮雨恭恭敬敬地垂首。

“小暮雨,裏和小昌河打架差不多厲害,但加上一個我,裏覺得嘞?”蘇喆晃了晃佛杖,上麵的金環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若喆叔和昌河聯手,那麽我自然不是對手,但是凡事總得有一試。”蘇暮雨微微俯身,殺氣一點點地凝聚起來,他們三人曾經並肩作戰,共同對抗過魔教大軍的入侵,對彼此之間的實力再過於清楚不過,其他任何一個人想要同時對抗其他二人,都隻有死戰一條路可以選擇。

“大概木驢腦袋,說得就是你吧。”蘇昌河縱身一躍,衝到了蘇暮雨的麵前,蘇暮雨側身一躲,蘇昌河手中的匕首直接射出,劃過了蘇暮雨的惡鬼麵具,衝著大殿之內的呂祖像射了過去。

呂祖像的眼珠子,在那個瞬間忽然轉動了一下。

匕首一把插在了呂祖像的眉心之上,隨後整個呂祖像都在瞬間崩裂開來,一聲慘叫自神像之後響起,隨即一道白影閃過,直接撞破了屋頂衝了出去。

蘇昌河仰起頭,看著那個站在屋頂身穿白袍的男子,冷笑道:“慕家慕蟄,在裏麵偷聽得可還痛快?”

慕蟄點了胸前幾處大穴,止住了血勢,他冷笑道:“蘇家想要謀反!”

“難道慕家不想,謝家不想?”蘇昌河伸出手對著大殿一伸,那柄匕首立刻飛回到了他的手中,“動手隻需要一個理由,而結果,隻能靠自己的實力。”

慕蟄冷哼一聲,點足一掠,轉身逃走了。

蘇昌河握緊匕首,轉頭看向蘇暮雨。此刻蘇暮雨的惡鬼麵具已經被劃成兩半,摔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麵具之下那張年輕的麵龐。

如白鶴淮所言,麵具之下,卻是一張清冷而俊秀的麵龐,隻是那眉頭微鎖,帶著幾分愁意。

“昌河。”蘇暮雨微微抬起手中的油紙傘。

“罷了。”蘇昌河忽然收了匕首,挺直了腰杆,身上的殺氣在瞬間泄了大半,他伸了個懶腰,“你若真的用出了劍陣,到時候收拾起來我都嫌麻煩。今日就到這裏了吧。我怎麽會真的殺你呢!我們可是最好的兄弟啊。”

蘇喆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從懷裏拿出了煙杆,慢悠悠地點上了煙:“係嘛,都是好兄弟,有話好好說。”

蘇暮雨鬆了一口氣,點足往後撤了幾步,眼神中仍然帶著幾分戒備。

“但是老爺子給的任務完不成,回去我也是一個死。箭出無法回弦,大家長這次一定要死,眠龍劍我一定要拿到。”蘇昌河轉身,“做好準備吧。蘇暮雨。”

蘇喆看著蘇昌河轉身離開,抽了一口煙,語氣中也滿是惆悵:“這個小昌河,常常滿嘴胡言,沒幾句話是值得相信的。但是方才他說的那句話我信,他不會殺你的,你們是最好的兄弟。”

蘇暮雨看向蘇喆,淡淡地笑了一下:“喆叔,我發現你認真說話的時候,官話就會突然變得特別好。”

蘇喆挑了挑眉:“哦?係嘛?”

官道之上,一輛馬車快速地疾行著,白鶴淮坐在馬車之中,卻完全感覺不到一點顛簸,甚至外麵的聲音都完全聽不到,她好奇地敲了敲旁邊的木板:“這輛馬車可真有意思。”

大家長坐在軟塌之上,笑道:“這是班家班三爺搗鼓出來的玩意,能將外部和馬車完全隔離開來。”

“那外麵有人來殺我們,我們豈不是也察覺不到?”白鶴淮好奇地問道。

“哈哈哈哈,這輛馬車一共有十三處機關,每一處都極盡凶險,班三爺說過,隻要沒有他親自來,就算來幾百個高手,也攻不下這輛馬車。”大家長喝了口茶,幽幽地說道。

“那若是班三爺來了呢?”白鶴淮又問道。

大家長笑了笑:“做完這駕馬車後十天,班三爺就死啦。”

白鶴淮微微眯了眯眼睛。

“得病死的。”大家長特意強調道。

白鶴淮輕輕籲了一口氣:“那我要是治好了大家長,我會不會也得病死呢?”

大家長笑著拍了拍白鶴淮的肩膀:“自然不會,你可是神醫啊。更何況,我真的還能治得好嗎?”

“雪落一枝梅。”白鶴淮撇了撇嘴,“我隻能說,大家長你可以活下去,至於能活多久……”

“足夠了!”大家長放下了茶杯,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