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雨水(4)

純陽萬壽宮,隻是片刻之間,那些蛛影的殺手已經全部都撤走了,獨留下蘇暮雨一人,站在院中,他輕輕扶了扶自己的麵具,輕聲道:“出來吧。”

道觀的門被輕輕推開,謝長澤和謝金克從外麵走了進來。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執傘鬼,我們自信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你卻還是察覺到我們來了。”謝長澤笑著說道。

“風變了。”蘇暮雨淡淡地說道。

謝長澤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果真不一般。”

蘇暮雨微微仰頭:“謝家的紫靴鬼和刀閻羅,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謝長澤向前踏了一步:“我們家主聽聞大家長受了重傷,心中焦急,想要趕快將大家長接回總堂療傷。”

蘇暮雨伸出一指,在謝長澤麵前畫出了一道淺痕:“不要越過這道線。大家長無事,一切皆好,請回去稟報給謝家家主,勞煩他掛念了。大家長這邊有蛛影守護,就不勞他費心了。”

謝長澤看向蘇暮雨的身後,從他進來後就開始探尋這座道觀的氣息,卻察覺不到一絲除了蘇暮雨以外的氣息,他皺眉道:“大家長是否無恙,還請容許長澤見大家長一麵,再予以確認。不然我就這麽回去,不好交差啊。”

蘇暮雨淡淡地說道:“你不好交差,又與我有什麽關係呢?”

謝長澤瞳孔微微縮緊,冷冷地說道:“是否大家長真的受了傷,但是身為傀的你,刻意隱瞞,意圖不軌,不讓我們及時救治呢?”

“是個不錯的理由,但你這個理由想要成立,隻有一個可能。”蘇暮雨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殺意。

謝長澤也走上前,直接就越過了蘇暮雨方才畫下的那道線:“殺了你!”

“不錯。”蘇暮雨張開雙袖,殺氣陡起。

“據說你重現了當年蘇家第一任家主蘇十八所創的十八劍陣,聞名已久,我很想看看!”謝長澤拔出腰間軟刀,直接刺向蘇暮雨的胸口。

“我的劍陣,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看!”蘇暮雨伸出雙指直接夾住了謝長澤的軟刀,他雙指再輕輕一彈,整柄軟刀都劇烈地顫動起來,謝長澤隻覺得虎口一陣劇痛,手中兵器幾乎就要脫手而出,他急忙撤刀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蘇暮雨直接一手就抓住了謝長澤的咽喉。

蘇暮雨在成為傀之前,便被稱為這一代蘇家弟子的最強者,謝長澤自詡自己在這一代謝家之中也算是佼佼者,雖然並不認為自己能以一人之力勝過蘇暮雨,卻也沒有想到兩個人隻過了一招,自己就敗了。但好在,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刀閻羅謝金克已經站在了蘇暮雨的身後,手中金環大刀高高舉起,衝著蘇暮雨的頭顱猛地揮下,蘇暮雨伸手直接將謝長澤按倒在了地上,隨後身子向下一彎,隻聽一聲脆響,謝金克的大刀砍在了那柄油紙傘之上,卻已無法再進一步。

“這柄傘有問題!”謝金克大喊道。

謝長澤從腰間拔出一柄匕首,刺向蘇暮雨的胸膛,蘇暮雨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退出到了三步之外,他慢悠悠地說道:“即便是你們二人合力,也沒有資格看我的劍陣。”

謝長澤起身退到了謝金克的身邊:“那柄傘,就是他的劍!”

“我來!”謝金克怒喝一聲,手中金刀狂舞,刀氣凶悍,整座道觀都為之顫動起來,大殿之內的呂祖像更是有些搖搖欲墜,似乎隨時就要摔落下來。

“謝家的風舞輪之刀。”蘇暮雨從背上拿出了那柄油紙傘,和謝金克的長刀相撞,兩人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你應該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用出十八劍陣。”謝長澤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蘇暮雨的身後,他手中軟刀朝前一甩,將那蘇暮雨手中的紙傘給纏繞住了。蘇暮雨想要掙脫開,卻發現謝長澤的軟刀比方才的力道要強了數倍,竟一時掙脫不開。

“你……”蘇暮雨沉聲道。

“麵對執傘鬼,總得留些後手。”謝長澤冷笑道。

謝金克止住身,拿起金刀大踏步地衝著蘇暮雨衝了過去。

“有句話,帶給謝老爺子。”蘇暮雨手猛地一揮,那柄紙傘忽然打了開來,謝長澤的軟刀在瞬間被震成了十幾塊碎片,並在蘇暮雨的隨手一甩之下衝著謝金克飛射而去,謝金克急忙轉攻為守,長刀猛揮,將那些碎刃給打落在地。蘇暮雨一個轉身,紙傘的傘尖對準了謝長澤的咽喉。

“什麽話?”謝長澤低聲道。

“若及時收手,那麽這段時間的事情,大家長可以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蘇暮雨收回紙傘,“你們可以離開了,把話帶到。”

謝長澤輕籲了一口氣:“你竟不殺我們?”

“暗河同門,皆是家人。”蘇暮雨淡淡地說道。

謝長澤不屑地笑了一下,和謝金克相視一眼,立刻點足一掠,從道觀中退了出去。

蘇暮雨則繼續轉過身,收起了油紙傘,扶了扶臉上有些歪斜的惡鬼麵具,等來了下一批客人。

“看來謝家那兩人真得是廢物啊,居然都沒逼你用出你的十八劍陣。”一個帶著幾分譏諷的聲音忽然在院外響起。

蘇暮雨歎了口氣,他的這一聲歎氣是真的無奈,因為他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便是麵前的這個人。

暗河蘇家,蘇昌河。

“好兄弟,許久不見了啊。”蘇昌河從院外走了進來。

蘇暮雨搖了搖頭:“這種時刻,最不想與你見麵。”

“老爺子讓我給你帶句話。”蘇昌河懶洋洋地說道,“你是蛛影的首領,但你更是,我們蘇家的弟子。”

“傀,人中之鬼,我屬於暗河,卻不屬於任何一家。”蘇暮雨語氣平靜。

蘇昌河撇了撇嘴:“你啊,總是那麽的正經,一點意思都沒有。當無名者的時候,每天起早貪黑地練劍,做一個勤勤懇懇的無名者。做殺手的時候,每個任務也都完成得妥妥當當,一點瑕疵都沒有。現在做了傀,還是這麽兢兢業業,你的大家長都快死了,你還強拖著要給他陪葬?”

“大家長無礙,這樣的傳言,你不應該隨便說起。”蘇暮雨沉聲道。

“別和我說這些。”蘇昌河不耐煩地打斷了蘇暮雨的話,“大家長中了唐二老爺的雪落一枝梅,已經是半個死人了,不然不會跑來找什麽辛百草的小師叔。你殺了他,把眠龍劍拿來,我們老爺子登大家長之位,你可以選擇繼續做你的傀,也可以回到蘇家,甚至你可以拿到你最想要的——自由。”

“自由?”蘇暮雨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