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趙禎當了幾十年的皇帝，但是這個冰窖，他還是第一次進來。
皇宮的冰窖，在每年冬天之時，會存入大量的冰塊，以備暑時所用。因為要供應整個皇宮，所以冰窖的規模極大，挖得也極深。
順著台階往下足足走了三層樓那麽高，趙禎才覺得眼前一闊，一間大的地下密室出現在他麵前。
密室當中有二十八根木柱支撐，這使得整間密室的空間極大，甚至超過了趙禎處理政務接見大臣進行朝會的大殿。在這些木柱周圍，堆著一塊塊方方正正的冰磚，火把照耀之下，這些冰磚晶瑩剔透，使得整個地下密室象是水晶宮一般。
隻是透骨的寒氣讓人有些受不了。
趙禎都哆嗦起來，立刻有內侍叫道：“快去，給聖人和皇後取皮裘來！”
“給侍衛們也尋些冬衣，莫要凍著了。”趙禎叮嚀道。
他算得上是一個寬厚仁慈的天子，因此沒有隻顧自己。見眾人都是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特別是皇後，都凍得真哆嗦，他不得不又下令先退出去再說。
等冬衣送到，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他們再下去時，趙禎心裏不由得有些打鼓：過去了這麽多的時間，誰知道底下已經打成什麽模樣了，至少方才他下去時，沒有看到刺客一夥，也沒有見到展飛等人。
再度進入地下密室，在那位青臉太監陳大伴的帶領下，趙禎徑直走到了冰窖的最後方。
那邊有一大堆的冰塊，繞過冰塊之後，眼前又出現了一道門洞。
侍衛正要隨著門洞進去，突然間，裏麵傳來了尖銳的呼嘯之聲，象是有狂風在裏麵騰起。
趙禎立刻一擺手，心裏突然有點害怕起來：若是展飛等人不是那夥刺客的對手，那麽自己一行到冰窖來，豈不是自尋死路？
想到這，他又改變了主意：“不要進去，我們就在這等……到外邊去等！”
他們在這裏來回折騰的時候，展飛一行早已經通過那道門洞，深入到了冰窖之下。
在門洞之後，是一條繼續向下延伸的長長甬道，甬道四周，全是青石砌成，因為處於冰窖之底，這些青石都被凍得冰涼。
向下走了約有百步，仍然沒有到甬道之底，白璫璫咂舌道：“當初建這條甬道，也不知費了多少人力！”
“所以隻有與朝廷聯手，才能做出這個來，當時朝廷可是征發了兩萬民夫，以要建宮室為由開掘這條密道。”孫策歎了口氣：“先輩們當真是胡來，這麽危險的東西……”
他說到這，自知批評先輩有些失禮，便又住口不提了。
正好，他們終於穿過了那長長的甬道，來到了又一座地下密室。
如同上方的冰窖一般，這密室同樣由二十八根大木柱支撐。與冰窖不一樣的是，這密室不僅僅堆砌有大量的冰塊，連四麵牆壁，都分明是冰磚砌成！
“這底下也有這麽多冰？”展飛訝然道。
“皇帝身邊的那個陳大伴，應該就是守衛這裏，普通內侍將冰送到上麵的冰窖裏，他再將之轉運到此處。”孫策回憶了一下，依稀記得捕星司的某本記錄中曾經提過此事。
“小心！”白璫璫卻大叫道。
隨著白璫璫的叫聲，從前方的黑暗之中，數十道風刃激射出來。白璫璫搶上前去，單臂前伸，張掌先是一推，然後再用力一握：“破！”
風刃全部炸開，隻在這密室中掀起一道道涼風，並未傷著他們。
但這已經證明，他們追上了夏棄惡一夥。
赤嬰尖銳的笑聲響起，不過笑聲向後而去，他們小心翼翼前行，走了十餘步之後，繞過了堆在密室中間如同冰山一樣的大冰塊，看到了夏棄惡一行。
夏棄惡一行人正麵對著一麵冰牆，對他們的到來，仿佛根本無所知覺。
“夏棄惡，現在收手還來得及！”白璫璫叫道。
“現在收手也來不及了，你必須為你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眼見仇人當麵，孫策沉聲喝道。
夏棄惡回過頭來，先是向白璫璫頷首：“白師妹，你又追來了。”
不等白璫璫回應，他又轉向孫策，麵上露出驚訝之色：“剛才在寢宮之外，看到你時我就覺得眼熟……沒有想到竟然是你，孫策，你還活著？”
“我自九幽深處爬出來，為的就是帶你一起下去！”孫策目光淩厲，咬牙切齒地道。
夏棄惡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這封閉的地下密室中回響，聲歇之後，他才繼續道：“怎麽帶我一起下去？你僥幸活下來了，但被我奪去了異能，你還能拿我怎麽辦？”
孫策抿緊嘴巴，死死盯著他，沒有作聲。
捕星司傳承千年，自然還有些秘密手段，但是，失去了異能的孫策，確實很難弄死夏棄惡，哪怕是同歸於盡也做不到。
“還有你，展飛，你的朋友都已經站在了我這邊，你要不要也站過來？”與孫策說完之後，夏棄惡又轉向展飛，饒有興趣地道：“說真話，你的異能讓我很感興趣，我也隻是在古代的記錄之中看到過這種異能的記載……到我這邊來，我來幫你認清這個世界！”
展飛冷哼了一聲：“不要廢話了，今日我們必定要阻止你！”
“看來是不願意接受我的好意了，你可知道，你殺死霍炎的事情，讓我相當為難，原本霍炎在這裏，我可以省一些事情。”夏棄惡緩緩說道：“你既然殺了他，那你就取代他替我效力吧。”
展飛還沒有回過神來，突然間就覺得身邊一靜，他轉頭望去，發覺身邊的孫策與白璫璫竟然都已經變成了冰雕！
“這是什麽手段！”展飛大驚，他沒有見到夏棄惡有任何動作，可自己的同伴就已經失手！
他正想先救孫策與白璫璫，突然之間，他眼前一黯，一道身影自黑暗中跳了出來，揮刀便刺向他。
展飛橫刀格擋，口中大叫：“小雀，你醒醒！”
郭小雀的身形在他麵前又突然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出現在孫策冰雕之旁。
展飛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見郭小雀麵上帶著陰冷之色，短刃反握，用刀柄狠狠敲在了孫策冰雕之上。
孫策的冰雕，頓時化成無數冰晶粉未，碎了一地，其中一顆圓圓地東西還滾到了展飛腳邊，展飛低頭望去，那竟然是孫策的一顆眼珠！
“不要！”展飛啊的一聲叫道，飛躍向白璫璫地身邊，橫刀就是一掃。
郭小雀在同時再度消失，然後出現在白璫璫的身前，正要故伎重施，將白璫璫的冰雕也粉碎，結果被展飛橫刀掃開。
可是郭小雀陰冷一笑，身影突然不見，然後白璫璫的冰雕就粉碎了，在化成無數晶屑之時，展飛仿佛看到白璫璫嘴唇動了一下，似乎說了什麽。
可惜他卻什麽也沒有聽到，除了他自己淒厲的叫聲：“不要！”
無論他怎麽叫，也挽回不了這個局麵。
他猛然回頭，死死盯著又出現在身後的郭小雀：“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會這樣！”
“我能，我會！”郭小雀的聲音傳來，在這密室之中，他的聲音有些改變，陰冷得如同這裏的冰塊。
展飛再也無法按捺，揮刀衝了過去，手中的刀連連舞動，在一瞬間就刺出了數十上百下！
他的動作快，可郭小雀的動作也不慢，郭小雀同樣揮刀，與他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每一擊兩人都是刀尖相撞，展飛可以感覺到郭小雀不僅速度與他相當，就連力量也和他完全一致。
無論他如何變化攻擊，郭小雀總是以同樣的攻擊將他擋住，甚至他臉上出現憤怒、驚訝、疑惑的神情，郭小雀臉上也同樣出現這種神情。
“啪！”
“展飛，展飛！”
在臉上啪的一響和疼痛之後，展飛突然聽到了有人在呼自己，他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再看自己身邊。
孫策與白璫璫一左一右，就在他的身邊。
給了他一記耳光的是孫策，他收回手，麵無表情：“當心，他的麵具可以操縱人心！”
“如何，你不要緊吧？”白璫璫橫了孫策一眼，然後關切地向展飛問道。
展飛隻覺得自己身上盡是汗水，而密室中的寒氣一凍，這些原本應該滾燙的汗水，都變成了冰冷透骨的寒氣。
他舉著刀，怔怔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麵前。
剛才與他拚命對攻的“郭小雀”，原來竟然隻是他自己留在冰牆上的影子。
這麵冰牆原本有如一麵鏡子般，展飛中了夏棄惡異能之後，不知怎麽的來到這裏，還對著冰牆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拚命砍，使得整麵冰牆都裂開了無數道碎紋。
“是……是幻覺？”展飛喃喃道。
白璫璫輕聲道：“是幻覺，夏棄惡的麵具名為靈犀麵具，乃是蓬萊傳承了千年的十絕武之一，夏棄惡還將之強化，因此能夠操縱人心，通過幻術讓人失去理智有若瘋狂，你千萬要控製住自己的心，保持冷靜，否則……很容易成為他的傀儡。”
展飛猛然想到，自己與四鼠等人，在大相國寺中大打出手。事後他們議論之時，都覺得那次大打出手十分詭異，根本不是他們平時會做出的選擇。
現在想來，那就是中了夏棄惡的異能！
這家夥竟然能夠憑借麵具在無聲無息之中控製住別人！
展飛怒道：“這家夥這麽危險，你們早就該對我說！”
“早對你說你難道就不抓他了嗎，你還不一樣要來？”孫策說道。
“至少我能夠警惕心高些……”
“你不親自體驗一下，警惕心再高也沒有用。”孫策擺了擺手：“而且有我與白璫璫在你身邊，你就算中了他的異能，也能夠救得回來！”
“說得真好！”輕輕的鼓掌聲傳了過來。
展飛循聲望了過去，看到夏棄惡與赤嬰、吳昊三人身影出現，而在他們身後，郭小雀似隱似現。
“看來這十年裏，你雖然成了個廢人，卻沒有成為廢物，專門琢磨了對付我的辦法。”夏棄惡微笑著對孫策道。
“每時每刻，我都在想著你去死！”孫策道。
“不過可惜，你那可憐的愚蠢，讓你們還是為我所用。”夏棄惡說到這，向著展飛笑了起來：“記得我對你說的話麽，你殺了霍炎，那麽你就得替代霍炎為我效力。”
“你做夢！”展飛微微貓腰，不準備與這廝羅嗦，以免再中他的異能。
“我不是在做夢，你已經為我效力了。”夏棄惡低沉的聲音響起，然後他重重的一鼓掌。
隨著他這一鼓掌，本來準備猛衝向他的展飛身形一凝。
因為展飛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詭異的喀啦聲。
他與孫策、白璫璫都扭過頭去，看向自己的身後。
他們身後那堵冰牆，原本是完整一塊，後來被展飛劈出了許多裂縫。而如今，以這些裂縫為中心，一道巨大的裂縫生了出來。
又是一聲喀啦響，第二道大裂縫產生，然後是第三道。
當第三道大裂縫產生之後，冰牆再也維持不住了，整麵冰牆轟然倒塌，展飛三人本能地閃避，然後看著這冰牆摔落在他們腳下，冰成了無數冰晶。
一時之間，密室之內，仿佛有無數水晶在滾動一般。
這情形，象極了展飛在中了幻術之後所見，孫策與白璫璫的冰雕被擊碎時的情形！
展飛麵色發白，飛快地看了左右一眼，看到孫策與白璫璫都還在，心微微一鬆。
就在這時，卻聽到白璫璫的聲音響起：“凝住心神，小心，不要再中了他的幻術！”
然後展飛麵前突然一花，那滿地的冰晶亂滾之局又消失了，他的麵前，隻不過是冰牆碎裂摔下了幾塊大的冰塊罷了。
展飛心中駭然，就是剛才，他明明已經提高警惕了，可是仍然中了夏棄惡的幻術，產生了這樣的幻覺！
原本他就樣為忌憚夏棄惡，此時更是將其人的危險程度拔高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原來在這裏，原來在這裏……”
在他旁邊，孫策喃喃低語，展飛與白璫璫幾乎以為他也中了夏棄惡的異能，陷入了幻覺之中不可自拔了。
但循著孫策目光望去，他們也呆住了，明白孫策為何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