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捕星司的妖人……”
孫策先是一愕，然後苦笑起來。
夏棄惡一夥倒是狡猾，竟然冒充捕星司的人。
他看了一眼白璫璫，白璫璫也反應過來了，不過卻什麽話都沒說。
“我是開封府左軍巡司虞侯……”展飛隻能拿起自己的腰牌，再次重申自己的身份：“並非什麽妖人，我奉左軍巡司判官之命，調查這幾日汴京發生的連番大案……”
“廢話少說，先束手就擒！”那名禦前侍衛又叫了起來。
“對，與捕星司妖人一夥的，即便不是妖人，也是人奸！”又一句禦前侍衛叫道。
這些禦前侍衛一個個大叫，看起來非要他們束手就擒不可，展飛心中不由疑惑起來，自己的身份已經表明得很清楚，剛才與刺客們的激鬥，也證明了他們並非刺客同黨，為何這些侍衛卻絕不肯放過他們。
他想不明白，孫策卻想得明白。
“住口！”孫策突然一聲厲吼。
那些禦前侍衛聲音頓時一低。
“你們奈何不了真正的刺客，就想拿我們這些追捕刺客的人邀功請賞麽？”孫策冷冷掃視眾人，聲音提到最高：“你們是不是覺得，真正刺客殺人如麻，而我們這些來救駕的人反而不敢大開殺戒？”
此語一出，遠處神情驚疑的趙禎頓時明白過來。
他一揚手：“都安靜，朕要親自過問此事！”
侍衛們終於不再吵吵嚷嚷了。
“你們幾位義士，究竟是何身份，為何此時來到皇宮之中？”趙禎問道。
“我是真的捕司星掌門，方才那些刺客冒用了我的身份。”孫策道：“至於我們能夠此時趕到，是因為開封府正在調查近日汴京發生的數起大案，順藤摸瓜發現了那些刺客蹤跡，得知他們隨大宗正來到皇宮，我們立刻追來示警救駕！”
他說得條理分明，趙禎琢磨了一下，覺得其中並無問題，當下道：“開封府幾時又與你這捕星司扯上關係了？”
“捕星司在大宋開國之時，便與朝廷有過合作，當時在皇宮之中設置封印……此事按理說，太祖皇帝應當將之傳了下來，陛下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趙禎呃了一聲，茫然搖頭。
孫策也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現在不是追究為何大宋的開國皇帝沒有將與捕星司合作的消息傳下來的時候，他問道：“那夥刺客來到陛下寢宮，陛下安然無恙，想來他們的目標沒有達成，這當真是萬幸……”
趙禎苦笑起來：“朕是無恙，但是……他們在朕禦榻之下打開了封印，還刺殺了大宗正。”
“什麽？”孫策、展飛都齊聲驚呼出來。
大宗正分明是與夏棄惡一夥勾結在一起，怎麽這夥人沒有刺殺成趙禎，反而將大宗正殺了？
他們一直以為，夏棄惡等人的目標，應當是天子趙禎！
“當時他們打開封印之後，那個自稱捕星司者便下令動手，然後原本距離稍遠的那個沉默無語的少年突然消失，再出現時……便已經在大宗正背後，一刀便刺殺了大宗正。”趙禎心有餘悸：“若非大宗正，他們刺殺朕的話，朕隻怕……隻怕……”
那個少年的手段實在太詭異，趙禎相信，如果他的目標是自己，在他猝然發動的情形之下，就算有青麵太監護衛，他隻怕也難逃一死。因此在趙禎心中，大宗正是替他一死，哪怕這些刺客是大宗正帶入皇宮的，他也隻當大宗正是被蒙蔽了。
展飛張嘴想要解釋大宗正與夏棄惡是一夥的，卻被孫策拉住。
此時解釋這個問題，實在太過複雜，而且大宗正已死，既無人證也無物證，他們說的一切，都沒有太大效果。
“然後呢？”孫策神情嚴肅地道。
回憶起當時的情形，趙禎情不自禁還是哆嗦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道：“朕又驚又氣，當即下令侍衛擒拿他們，結果那個為首的刺客卻又說了一聲‘醒來’，朕的四個侍衛便突然間身體異變，反而向朕撲來，若不是有陳大伴在，朕……朕……”
說到這，趙禎沒有再說下去了。
他身邊的青麵太監撩起眼皮，陰沉地掃過孫策與展飛的身上。展飛訝然地望了他一眼，心中很是奇怪，這人分明也是一個異人，怎麽會出現在皇帝身邊，而且還做了太監！
白璫璫也是很好奇此事，低聲道：“他怎麽也是異人？”
孫策對此倒不覺奇怪：“捕星司當初與大宋開國太祖有合作，在大宋天子身邊派有一兩個異人護衛並看守封印，他們後來與捕星司失去聯係，這應當就是他們的傳人。”
那位陳大伴沒有說話。
“這位捕星司的義士可知刺客們究竟所圖為何？”趙禎問道。
“陛下，他們除了打開封印刺殺大宗正之外，還做了什麽事情，特別是讓你覺得奇怪的事情。”孫策問道。
“唔，倒還有一件事情，在刺殺了大宗正之後，那個總是昂著下巴的刺客拿出一個瓶子，將大宗正的血裝了進去，一邊裝，還一邊笑……”
趙禎說起這事明顯還覺得害怕，而孫策聽了之後猛然頓足：“糟糕！”
趙禎話聲被他打斷，有些茫然：“何事糟糕？”
“我明白他們的真正意圖了……該死，我早就該想到，他們的目的……”孫策用力搖了搖腦袋，再次懊惱飲酒誤事。
若不是飲酒飲多了，他的思維能力遠比不上當年，從一開始他就應當識破夏棄惡的計劃才對！
“這不可能，他怎麽會知道的，他怎麽會知道？”孫策喃喃自語。
旁邊的展飛急了，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之上：“你究竟在說什麽？”
“夏棄惡想要的是星鼎母鼎！”孫策有些絕望地道：“若是他得到星鼎母鼎，他甚至可以將整個汴京都納入到儀式範圍之內……地上天庭，難怪他說要建地上天庭，他是想讓全汴京城的人都參入儀式，覺醒成為異人！”
白璫璫大急：“這怎麽成，曆史證明了，若是異能無節製地擴散，結果隻會更為可怕，擁有力量卻不能自製者，會利用異能大開殺戒，整個人世之間，都會變成修羅場！”
“說這些廢話幹什麽，阻止他啊！”展飛跺著腳：“母鼎在哪，去找到母鼎！”
“當初捕星司極盛，與大宋開國太祖合力，將母鼎封鎮於汴京皇城之下，隻是後來捕星司與蓬萊之間爭鬥不休，母鼎的具體封印位置，已經失去了……”孫策聲音越來越低，然後看向西側。
那是赤嬰帶著夏棄惡等人飛走的方向！
“那就快去！”展飛毫不猶豫起身想要騰起。
但他才有動作，周圍的弓弩就全部瞄準了他。這可不是剛剛闖入皇宮時，最多隻有十幾支弓弩對著他，現在瞄著他的少數也有五六十，院子周圍圍牆之上、各處宮室屋頂之上，也有大量的護衛露出頭來。
他再想要從空中飛躍，已經是不現實的了。
“等一等，等一等，你們說了那麽多，朕都被說糊塗了，且讓朕捋一捋清楚……你們是說，這皇宮之下真的有個封印？”趙禎舉起一隻手問道。
“是有，封印了九鼎中的母鼎，還有一座陣法……”
“太祖皇帝怎麽在自己身下搞出這麽危險的東西，莫非真的是為了鎮壓天下的怨氣？”趙禎又問道。
孫策略一猶豫，母鼎與陣法在一起，其實遠不隻這麽簡單，但急切間無法與趙禎解釋這個，便隻能按他可以理解地方式來說。想明白這一點，孫策點頭道：“可以這麽說。”
“那個夏什麽的……就是那夥刺客，他們就是想要借助這母鼎，來將汴京城的人都變成異人？”趙禎又問。
“是，此前他在汴京各處製造殺戮，以人血混合星石粉末灌入地脈之中，隻要再借助母鼎之力，整個汴京城就會成為儀式現場。但是星石的能量不足，所以在這過程之中，絕大多數人會被充當儀式的祭品，為儀式完成提供能量……十個人裏麵，恐怕有九個都會因此而死，剩餘一個，才有可能覺醒異能！”
“而且這些覺醒異能者乍得力量，不是每個人都象他這般，一心隻想著為汴京百姓破大案，許多人便會濫用力量，朝廷的體製必然崩潰，整個大宋所有的秩序，會因為異能的泛濫而完蛋！”孫策又說道。
“行，這樣朕就明白了，但朕又有一個問題了，他做這一切，幹嘛要取大宗正的血？”趙禎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了，最初時他對於成為異能者還有些興趣，但若這樣的代價就是大宋的崩潰，豈不是意味著他也將失去這皇帝的寶座，甚至失去性命，他頓時改變主意，決心要阻止夏棄惡一夥了。
“因為母鼎被封印於地下機關之中，而皇族之血則是打開機關的關鍵！”孫策急道：“他們肯定是知道了母鼎封印在何處，此時去，便是利用大宗正的血打開母鼎的封印！”
“那你們還等什麽，快去攔住他們，休要令這些奸徒得逞！”趙禎道。
白璫璫對他翻了一個白眼：“不是你一直攔著我們，要我們解釋的麽，而且這麽多侍衛，我們怎麽過去？”
“快去，快去！”趙禎連連揮手。
那些禦前侍衛們也紛紛散開，讓出一條路來，展飛飛躍而起，跳上一堵院牆，院牆上的侍衛還笑著向他點頭行禮：“辛苦辛苦！”
白璫璫則一揮手，旋風托起她與孫策，緊跟在展飛身後而去。
趙禎望著他們迅速飛過牆，琢磨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那青臉的太監：“咱們也跟去看看！”
“聖人不可，那裏有刺客，極度危險，聖人如何能去？”曹皇後大驚，一把拉住他。
“朕倒以為，那裏比這邊更安全……若是此時那夥刺客又殺回來，隻靠著陳大伴，擋得住他們麽？”趙禎歎了口氣，然後又壓低聲音：“侍衛當中，可能還混有刺客同夥，反倒是這幾名義士，既然與刺客為敵，他們身邊更為安全。”
曹皇後心裏怦然一動，覺得趙禎說得也有道理，她看了一下那青臉太監：“陳大伴，若是那夥刺客再來，你能護得住陛下安全麽？”
青臉太監麵上終於露出一絲神情：“奴婢拚死，大約可以纏住那個少年刺客，另外兩位……奴婢不是對手。”
曹皇後頓時急了，這種異人的爭鬥，普通侍衛上去根本派不上用場，而且正如趙禎所說，剛才有四個侍衛突然也變成了異人並向他們發動攻擊，誰知道周圍這些侍衛當中，還有沒有同樣的人物？
“臣妾隨陛下一起去，臣妾拚了性命，也要護著陛下！”曹皇後道。
他們跟著而行，有宮中內侍宮女指點，他們雖然要慢上許多，卻還不會失去展飛等人的去向。連穿過幾個院子，幾個太監宮女和侍衛正對著一處屋子，而那個青臉太監神情突然古怪起來。
“母鼎……被封印在這裏？”曹皇後也麵色訝然。
趙禎倒是恍然大悟：“被封印在這裏才是正常，難怪象陳大伴這樣的異人，一直擔任冰井監，自太祖皇帝時起，就一直沒有變過！”
這處大門被人擊碎洞開的屋子，正是冰井監所在地，也就是大宋皇宮中冰窖的入口之處！
“怎麽回事，你們快說清楚。”青臉太監對站在門口發愣的太監喝道。
“幾個刺客從天下落下來，把我們打倒，然後又擊碎了大門，闖入了冰窖之中……後來又來了幾人，也衝了進去。”一個太監說道。
先進去的應當是夏棄惡一夥，後來來的則是展飛他們了。趙禎心裏有些驚訝，夏棄惡一夥隻是將這些冰井監的太監宮女們打倒，卻沒有殺人。
“聖人？”看著冰窖黑黝黝的洞口，曹皇後又有些害怕了。
趙禎同樣害怕，但他明白，若不在展飛的身邊，隻靠著陳大伴，他更為危險。因此他一咬牙，下令道：“點起火把，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