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孫先生,怎麽回事?”

展飛見孫策如臨大敵的模樣,訝然問道。

“嗬嗬,看來我們還有別的麻煩。”孫策苦笑了兩聲。

然後展飛看到了他所稱的“麻煩”。

在孫策麵前,七八個身影正一步步逼了過來。

這七八個身影都渾身肮髒,看起來就象是在土裏打過好幾圈滾一樣。更讓人覺得驚恐的是,他們的眼睛一個個隻有眼白而沒有眼珠!

不僅如此,他們個個張大嘴巴,口中涎水溢淌,原本正常的牙齒都變成了三角形的尖齒。而他們的手指頭處,指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尖銳得有如匕首!

他們的皮膚,也在緩緩變色,從蒼白得毫無血色,漸漸變得粗糙、厚實,上麵還生出淡淡的白毛。

“是在無憂洞裏的那些人!”展飛眼睛從這些人身上一掃而過,當看到一張肮髒的臉時,他幾乎驚呼出來。

城狐的老大胡煦!

展飛聽老段說過,這家夥在無憂洞的儀式中覺醒失敗,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而且後來無憂洞塌陷,將他與那些失敗者的遺體都埋在了汴京城下不知多深的地底。可是現在,這家夥又出現在展飛的麵前!

“怎麽,你認識他們?”那個書生在旁道:“那你能不能和他們套套交情,看看他們能不能別向這邊過來……至少也要先洗一洗幹淨,讓自己收拾得體麵些……”

此時他縮在展飛與白璫璫身後,又沒有看清楚這些行來的“人”,因此沒有帶出川腔。不過當他看清楚這些人的外貌之後,頓時驚叫道:“頂你個錘子……今日怎麽這麽多怪事……子不語怪力亂神,子不語怪力亂神……”

展飛推了他一把,看了看白璫璫:“怎麽樣?”

“我沒有問題,倒是你怎麽樣?”白璫璫反問道。

展飛苦笑。

他的情形非常不好,雖然一刀斬斷了申越的一隻手,但同時也被申越擊中胸部。事實上這一擊,就足以震碎一個普通人的內髒了。

“你先走。”他推了那書生一把。

書生早就想走了,聽了他的話,撒腿就跑:“你們撐住,我去找援兵,爪娃子,平日裏滿街都是軍士差役,偏偏要他們的時候,影都沒見一隻!”

他跑了沒多少半,身形突然一頓,然後以更快的速度跑了回來。

展飛回過頭去一望,在他們身後,同樣出現了那肮髒的身影。

這身影越聚越多,足足有數十個!

“這又是什麽回事?”展飛問道:“你們二位,一個捕星司,一個蓬萊,總有這方麵的記錄吧?”

“驅屍者……”白璫璫吸了口氣:“當真邪門了,怎麽可能出現驅屍者!”

“啥子意思?”書生莫名其妙。

“一種異能,能夠驅使新近死亡的屍體……小心別被這些屍體抓住或咬到,它們的爪牙中都含劇毒,凡中者也會變成被驅屍者控製的屍體……該死,這異能比你的還要罕見,夏棄惡他是怎麽辦到的?”白璫璫又道。

“現在似乎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吧,告訴我該怎麽對付這些……”

展飛話還沒有說完,身形飛掠而出,錚的一聲,腰刀出鞘,然後又錚的一聲響,腰刀歸鞘。這兩聲幾乎同時發生,若是聽力不行的人,隻怕分辨不出誰先誰後。但就在這麽短的一瞬間,展飛已經完成了拔刀、歸鞘的動作。

一具行走的屍體被他劈下了頭顱。

但那具行屍並未倒下,隻是在原地站了會兒,然後蹲下身,自己將掉落的頭拾了起來,又安放在脖子之上,然後活動活動脖子,竟然象沒有斷開一樣!

展飛倒吸了口寒氣:“這家夥……”

他雖然一刀將之斬首,但方才那一刀下去的感覺,這行屍皮肉堅韌,簡直不遜於身著皮甲。而且它的力氣也奇大,絕非普通人可以抗衡,更重要的是,這家夥無法殺死!

“必須找到驅屍者,他一定在不遠的地方!”白璫璫叫道。

然後她騰空飛起,向著周圍望去。

周圍早就是空空的,方才的激戰讓能逃的人都已經逃了。若是有一位驅屍者在附近,按理說應該很容易被她看到。但她環視一周,卻就是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目標。

“難怪他們退走,原來還有這些怪物……”孫策喃喃自語了一聲。

“喂喂,你們哪個告訴我,這究竟是啥子事哦?”書生見沒有人理自己,頓足叫了起來。

“簡單地說,就是有人在幕後控製這些僵屍。”孫策道:“現在我們正在找那個控製之人。”

“那就快把那個龜兒子給翻出來錘倒!”書生暴躁地道:“快點子哂!”

“找不到啊,沒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白璫璫在空中叫道。

她話聲未落,突然間地麵幾具身影飛縱而起,跳得老高,飛撲向她!

卻是那些行屍跳了起來!

這些“行屍”雖然都是死人,平時動作比起正常人也有些緩慢,但當它們發動起來時卻是極為靈敏,因此這一躍所跳的高度,足足有三四丈高,遠遠超過了普通人。白璫璫正忙著搜尋驅屍者,未曾料到行屍有此舉,因此躲閃得稍稍慢了一些。

在她尖叫聲中,一具行屍狠狠拽住了她的褲腳,將她拽得失去了平衡,從半空中直墜而落。

而在地麵,足有十餘具行屍張開嘴巴,伸出手爪,仿佛在等待一場大餐。

展飛猛然縱起,一腳踏在一具行屍頭頂之上,那具行屍咆哮著向空中的他發出怒吼,但這時展飛已經借力再縱,落在另一具行屍肩上。

那具行屍嚎叫著伸出鋒利的手爪,在自己的肩上胡亂抓撓,幾乎貼著展飛的鞋底撓過去。展飛再度躍起之時,刀已出鞘,錚的光芒閃過,將半空中拽住白璫璫的那具行屍胳膊斬斷。

那行屍墜落於地上,空中的白璫璫終於維持住平衡,貼著正踮腳向上夠的行屍上方橫掠而來,一把將眼看要落進行屍群中的展飛抓住。她帶著展飛一邊禦風飛行,一邊尖叫道:“給我把它拽掉,給我把它拽掉!”

卻是方才那行屍的手,雖然被劈斷了,卻仍然扯著白璫璫的褲子,而且還在向上爬,已經從腳踝部位爬到了膝蓋,再向上可就是大腿了。

展飛一把抓住那隻斷手,那斷手還不鬆開,用了老大力氣才扯下來,然後扔回到行屍群中。

兩人從半空中降落下來,落回孫策與書生身邊。

“怎麽樣,有沒有受傷?”展飛問道。

他問的時候,嘴角卻在不停滲血:剛才救白璫璫的動作過大,又牽扯到他內髒的傷勢了。

白璫璫呆呆望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展飛心中大急,忙蹲下身去看白璫璫的腳,發覺她腳上褲腿被撕開來,頓時想起白璫璫所說,被這些行屍抓**體或著咬著的人,也會變成行屍,當即伸手想要去掀白璫璫的褲腿。

他如今動作極快,又是心急之下行事,白璫璫沒有反應過來,頓時被他將褲子卷了起來,露出潔白如玉的小腿。展飛還不放心,伸手想要在小腿上去摸摸,但此時白璫璫尖叫起來。

展飛駭得一大跳,手上的動作停下來,抬頭望著白璫璫:“你怎麽了?”

白璫璫雙眉豎起:“你要做什麽?”

展飛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慌忙收回手,但想想不對,又伸手將白璫璫褲腳放下,然後站起來:“我去擋住它們!”

他衝到圍來的行屍前,乒乒乓乓打了起來,白璫璫在他身後先是滿臉怒容,但忍不住又咬著唇笑了一下。

“一股酸臭味……”旁邊的書生看著他們,喃喃地說道。

“什麽味?”白璫璫怒視著他。

“啊,我是說,這些活死人……身上一股讓人惡心的酸臭味。”書生縮了縮脖子。

白璫璫知道他本意並非如此,但也不好去深究。此時一隻行屍按捺不住,從後方猛撲上來,白璫璫一揮手掌,綠芒閃動之中,一道旋風將那行屍卷起,筆直撞向書生。就在書生驚慌尖叫之時,行屍又幾乎垂直上掠,然後被遠遠地拋了出去。

“酸臭味……酸臭味……酸臭味……”書生被嚇得縮在孫策身邊不敢亂動,卻聽到孫策在那裏喃喃自語。

書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心道自己不過說了一遍,便被白璫璫嚇了個半死,這人為何能說這麽多遍而不受罰?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時,孫策突然以拳擊掌:“明白了!”

“什麽?”白璫璫豎著眉問道。

“驅屍者……驅屍者不在外頭,他就在這些行屍當中,所以你在外邊找不到他!”孫策沉聲道:“他將自己打扮成了行屍的模樣,為的就是不被人發覺!”

他聲音極大,不僅白璫璫與展飛聽到了,那些行屍也為之一滯,顯然,混跡於行屍中的驅屍者也聽到了他的話語。

“怎麽找到他?”展飛沉聲問道。

“臭味,這些行屍都有臭味,而驅屍者是活人,身上即便有屍臭味,也應該隻是沾上的,沒有真的行屍那麽濃烈。”孫策看了書生一眼,笑了起來:“你這廝一句無心之語,倒是道破了天機!”

書生眨巴著眼睛,還有些茫然,但展飛已經眼前一亮,他在空中用力嗅了嗅,然後向著縮在行屍群中的一個身影猛然撲去。

噗噗噗!

隨著展飛的飛撲,原本還隻是試探攻擊的行屍突然暴躁起來,一個個向著展飛衝來,一時之間,在展飛的四麵八方,都是這些活屍!

但展飛身體飛出一半,突然間被一道旋風倒卷回來,那些迎擊展飛的活屍撲了個空,而就在這一瞬間,另一道旋風托起白璫璫,已經衝到展飛目標“行屍”之前!

噗!

急切之中,那具“行屍”還是召來兩隻真正行屍,擋在了自己的身前。白璫璫這一擊擊中那兩隻行屍,瞬間之後,兩具行屍便成了冰雕,然後隨著白璫璫指爪飛掠炸開,碎成無數冰塊。

驅屍者偽裝成的行屍此時已經急速後退,想要拉開與白璫璫的距離,而別的行屍也紛紛飛撲過來,不顧一切要將白璫璫擋住。白璫璫一頓足,身體騰空而起,然後一道風刃飛出,驅屍者縮頭縮得雖然快,卻還是給她這一記風刃將頭發掃開大半,連帶著麵上的偽裝也被破壞。

“張澤!”展飛一眼認出了這驅屍者,怒聲叫道。

這個驅屍人正是城狐的三頭目張澤!

無憂洞的儀式之中,他也是幸存下來的人之一,隻不過在下水道裏他就獨自逃脫不知去向!展飛在看到四鼠獲得異能之後,猜想同樣擁有星石的張澤也應該有了異能,隻是此人一直未曾出現過,因此才沒有去找他。

卻不曾想,張澤不僅獲得了這麽詭異的異能,而且還不知何時回到塌了的無憂洞,將其中的屍體全都找來,轉化成了他所控製的行屍!

看來夏棄惡應該提前找到了他,甚至他這操控行屍的本領,都是夏棄惡所傳授!

見自己被認了出來,張澤將塗在麵上的油彩擦去,向展飛笑了笑:“展虞侯,幾天不見,看到我的這些夥計們,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你為何會投靠夏棄惡?”展飛沉聲道:“難道你不知道,他要在汴京城中做什麽事情麽?”

張澤攤了攤手:“正是因為知道夏先生要做什麽事情,所以我才下定決心助他一臂之力……展虞侯,說實話,我覺得以你的性子,理當也站在我們這邊來,而不是為朝廷鷹犬,替那些狗官賣命!”

展飛看了看前方,行屍已經在張澤麵前排好陣列,無論是他還是白璫璫,似乎都沒有了突襲的機會了。

“張澤,你既然執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了。”展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邁步向前,迎著那列好陣勢的行屍前進。

“說起來展虞侯,你不要太自信了,比如說,你對上他們,也會揮刀嗎?”張澤卻是哈哈一笑。

隨著這笑聲,在他身後,又是一隊行屍從隱身之處行來。這些行屍身上的衣裳,展飛極為熟悉,那是開封府的捕快差役們的公服!

而在這隊行屍之首,那個身影,更讓展飛睚眥俱裂:“你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