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宋皇城就在一裏不足的地方,因為靠近皇城的緣故,路上的軍士巡邏得更勤了。
大宗正騎著馬,遙遙望了皇城一眼,又回過頭,看了看後方。
“大宗正在想什麽?”夏棄惡道。
“夏先生突然要我棄車騎馬,另擇道路來此,應該不是沒有原因吧。”大宗正微微眯著眼睛。
“自然是為了防止意外,花車擋路之事,讓我覺得不對勁兒。”夏棄惡微微一笑:“在此關頭,就算過分謹慎也沒有什麽不妥,而疏忽大意則是萬萬不可。”
大宗正點了點頭:“夏先生果然謹慎,今後還有許多大事,需要夏先生之助。”
“理所當然。”夏棄惡道。
大宗正沒有再猶豫,催馬前行,他雖然年紀大了,但騎馬還是熟練的,年少的時候,甚至有一段時間親自上場打馬球,那個時候才是意氣風發……
想起自己年輕時的舊事,大宗正先是歎氣,然後又滿是憧憬。
這位夏先生等人,可是異人,他們有能力讓普通人也變成異人,不僅獲得各種特殊的力量,更能夠延年益壽甚至返老還童!
到時候自己定能重返青春年少!
大宗正稍前了些,郭小雀立刻跟了上去,他的眼神有些冷厲,警惕地打量路旁任意一個有可能接近大宗正的人。
“噗……”旁邊的吳昊突然一笑。
“你為何發笑?”夏棄惡問道。
“我在想,申越離開了先生你的身邊,會不會狂性大發,將半個汴京城都給拆了。”吳昊道。
夏棄惡眉頭皺了一下,也為這件事情有些頭疼。除了他本人之外,誰都無法控製住申越,這個家夥不僅體型怪異,性格也是他們幾人中最為扭曲的。赤嬰性子也不好,但智慧尼可以製得住他,而這個申越,就連對夏棄惡,有時也心懷敵意。
若是霍炎還活著就好了,人手就充足了……
“罷了,他要拆就拆吧,他會考慮後果的。”想了一會兒,夏棄惡搖了搖頭,目光森冷:“他雖然是個怪物,卻不是蠢貨。”
正說著間,突然聽到遠處傳來轟的一聲響,然後,隱約之間,似乎有一幢建築倒下,灰塵滾滾揚起。
巡火鋪子的兵卒們敲響了警鑼,而街上的百姓紛紛踮起腳來,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吳昊“咦”了一聲:“竟然真有人刺殺?”
“我說了,他們不會坐以待斃,若他們能查出大宗正與我們的關係,那麽襲擊大宗正就成了他們唯一能夠阻止我們的手段。”夏棄惡一擺手:“走吧,速度一點,既然真有人襲擊了,那麽便有人讓申越出那口惡氣了。”
吳昊哈哈笑了兩聲,微微揚起下巴,似乎對於申越懷有諸多不滿。
“但願白璫璫與那個小捕快,會對我們給他們準備的禮物感到歡喜。”他喃喃自語道。
他們繼續向著皇宮前行,而那垮塌的建築之中,一道旋風裹著白璫璫衝天飛起。
白璫璫的頭發有些淩亂,氣息也有些急促,在半空中,她青著臉低頭望著身下。
身下一片廢墟之中,渾身都隻剩襤褸的申越發出瘋狂的笑聲。
兩人在屋子之內激鬥,申越從一間屋子打到另一間屋子,極短時間內,便將這座院子徹底摧毀。雖然白璫璫因此找到了時機,不但給予他重創,同時還擺脫他的糾纏而來到更廣闊更利於她施展的外界,但剛才的激鬥之中,已經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死於非命。
白璫璫稍喘了口氣,然後便見到申越從廢墟中隨手撈起一個僥幸未被砸死的百姓,用手掌碾住對方頭部,在咯咯的骨裂聲與痛苦的呼嚎聲中,那百姓的腦袋砰的一聲炸開,血汁腦漿沾得申越全身都是。
“申越,你這個怪物!”白璫璫氣急,顧不得再休息,而是俯衝直下,手中的冰晶爪套猛然點出。
噗!
冰晶指套被申越一巴掌擋住,狠狠貫入到其掌心,在其手掌上鑽出一個深深的口子,並且以這口子為中心,開始迅速冰結申越。
但是申越不但不痛,還給了白璫璫一個扭曲的笑。
“你……阻止不了我們!”申越腹中發出沉悶的聲響,然後一振手臂,那凍結起來的冰晶再度碎裂。
他仿佛脫了一層殼般,從冰晶碎屑中走出,然後拽著白璫璫的手,狠狠地將她砸向地麵。
隻不過在砸中之前,白璫璫已經自他的掌中掙脫,空中轉動身軀,被風直接吹起,迅速擺脫了他的攻擊範圍。
申越對此似乎早有意料,他歪過頭,然後就看到剛從街那頭奔來的那個書生。
“嗬嗬!”申越發出驚悶的笑聲,然後大步向那書生衝去。
書生聽到前方傳來的聲音,定睛一瞧,頓時慘叫起來:“喂,好漢,前麵那個怪物!”
在他身後,展飛橫刀連接格擋,憑借自己靈敏的感應能力,將空中飛來的無形針和風刃擊破。
此時的展飛,身上已經遍布傷口,就連臉上,也出現了十字交叉的兩道血痕。在他麵前,智慧尼與赤嬰已經會合於一處,赤嬰並無異樣,唯有智慧尼,肩膀處衣裳滿是血漬,竟然被展飛以傷換傷劈中了一刀,若不是赤嬰救援及時,一隻胳膊都要被展飛切斷!
但論及傷勢,十個智慧尼也比不上一個展飛。
事實上,展飛現在還活蹦亂跳,完全是一個奇跡。
“什麽怪物?”展飛背對著申越,因此不知道那個書生在叫什麽。
“怪物,好大隻的瓜娃子!”書生激動地用手比劃:“在和那個姑娘打,好漢,快幫幫那個姑娘!”
展飛頓時明白身後發生了什麽,哪怕在此情形之下,他都想要回頭去瞪那個書生一眼。
不用看,他也知道,白璫璫絕對可以擋住申越那個怪物,甚至可能占據了優勢。反倒是他,如今真是苦苦支撐,稍有不慎,就要在赤嬰與智慧尼手下又丟掉一條性命!
“你不覺得,還是關心一下我更好麽?”他幽幽地說道。
“好漢你是男兒,怕個錘子!”那書生叫道:“那邊可是個姑娘,理當先關心她!”
砰!
書生正叫著,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大力,把他撞得飛了起來。他在空中回頭一望,卻是展飛為了閃避赤嬰的攻擊,撞到了他身上。他眼見自己要飛向那個大個頭的怪物,而那大個頭怪物也獰笑著向他伸出一隻手,似乎準備一手捏住他的腦袋,他嚇得大叫。
然後狂風猛起。
“破!”
“凍!”
“飛!”
三字先後在飛掠而下的白璫璫口中吐出來,隨著這三個字,赤嬰身體從半空中落下,智慧尼身體猛然一凝,而展飛的身體則被風卷起,如電一般倒飛回來。
展飛迅速超過那個書生!
書生看到展飛對著自己揮刀!
書生嚇得將眼睛瞪得溜圓,口中哇哇大叫!
刀光閃過,血色漫空!
噗的一聲響,展飛身體又飛了回來,一隻拳頭狠狠打在他的胸口,他在空中狂噴鮮血。
就在那一瞬之間,展飛與白璫璫做了一次極為精妙的配合。他們互換對手,白璫璫暫時壓製住赤嬰與智慧尼,而展飛拿申越開刀。他開始揮出的那一刀,並非斬向書生,而是將申越伸出欲抓書生的手給斬斷。但申越對於斷手之痛仿佛沒有任何知覺,另隻拳頭迎著過來,雖然展飛已經做出禦風閃避之姿,卻仍然被申越一拳擊中,倒飛回去。
但絕大多數力量還是被展飛化解,他雖然在空中吐血,在雙足落地之後又噴了一口血,可人又再度彈起,向著已經失去一手的申越衝來。
申越抬臉看著騰空撲來的展飛,麵上毫無表情,隻有雙眼之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卟!
一刀斬入申越肩膀,卻被他的骨頭夾住,然後申越麵上扭曲,那隻完好的手又握成拳,狠狠向展飛再度砸來。
這一次展飛沒有與他換傷,身形扭動,避開拳頭正麵,抽刀迅速退後,然後作勢又要撲上。
“行了!”智慧尼突然尖叫起來。
申越嗷的一聲吼,猛然向前踏步,一腳踹了出去。
隨著他這一腳,空中傳來爆響,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閃過,衝上來的展飛還沒有被腳正麵踹中,便被這波紋衝到,整個人又是一震,麵上露出駭然之色!
沒有踹中,僅憑彈腿踢出所造成的衝擊波,就擊傷了展飛!
“退!”智慧尼又叫道。
申越冷冷看向她,智慧尼見他似乎不情願,也不管那麽多,一招手:“我們先走!”
赤嬰冷冷望了騰在半空中的白璫璫一眼,彈起身軀,跟著智慧尼一起,飛上半空。不過有白璫璫在,他不敢飛得太高,兩人幾乎貼著地麵,迅速遠去。
申越見此情形,咆哮了一聲。
正如夏棄惡所說,他雖然性格扭曲,卻絕不愚蠢。智慧尼與赤嬰既然已經離開,隻剩他一個人對上白璫璫與展飛,那就毫無優勢可言。
而且智慧尼回去之後,必然要到夏棄惡那裏告他一狀,夏棄惡肯定還要懲罰他。
因此申越一把將自己掉在地上的斷手抓起,然後猛然撞向街邊一堵牆。那牆上砰的一下,炸開一個人型的大洞,他就從這大洞之中,飛奔而走。
白璫璫沒有去追,因為展飛突然雙足一軟,丟坐於地上。
白璫璫落在展飛身邊,一把扶住他:“如何?”
血從展飛嘴角滲了出來,他抹了抹,苦笑道:“還好……”
他的還好,那就一定是非常不好。
旁邊的書生爬起來,茫然地望著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周圍,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先是慶幸地道:“真好命,這個腦瓜子沒被那怪物打碎。”
然後,那書生又跺足叫道:“我的屋子,我租的屋子!”
展飛喘了兩口氣,想要站起來,可是身上的力量卻仿佛被什麽抽走了一般,身體有些不聽使喚。白璫璫要扶他,卻被他拒絕,他用刀拄著地,搖搖晃晃地站起,然後看了看那些被波及的無辜者。
這裏既有街頭的過客,也有大宗正的儀仗成員。這些人中受傷未死者,隻能在地上呻吟哭泣,而那些失去性命的人,更是連哭泣呼痛都做不到了。
雖然這幾天已經見多了戰事,見多了屠戮,見多了死亡,展飛臉色依舊陰沉得可怕。
這一戰他們敗了。
雖然智慧尼等主動退走,但這一戰,他們沒有襲擊成大宗正,反而陷入對方的陷阱之中。他可以想到,若不是夏棄惡正在謀劃某件大事,所以不能抽身前來,哪怕再多來一個異人,他與白璫璫也都會很難脫身。
“怎麽辦?”白璫璫問道。
“去皇宮,不能在路上阻止他們,那就在皇宮中阻止他們……至少要破壞掉他們的計劃,關係到汴京城一百五十萬人的性命……”展飛一邊說,一邊移動著腳步。
那個書生見他們要走,慌忙叫道:“等等我,等等我,你們這是去哪兒,為何不等開封府的人來?”
展飛回望了他一眼:“因為我就是開封府的人。”
書生愣住了:“這汴京城中開封府的捕快,莫非也都是象你們這樣,能夠飛來飛去,還能夠這樣和那樣?”
他學著展飛與白璫璫方才打鬥中的動作,筆劃了兩下。
展飛覺得這個書生有些癡,懶得理他,而是活動了一下手腳。成為異人之後,他的體質極為特殊,孫策又傳了他如何利用異能的方法,因此剛才他還動彈不得,活動兩下手腳之後,身體勉強可以說是行動自如了。
想到孫策,展飛麵色又是一變:“孫先生呢,方才打成這模樣,孫先生人在哪?”
白璫璫也猛然想到,孫策應該就在距離他們不遠之處,現在敵人已退,他們理當出來。
可孫策現在還沒有出來!
“孫先生,孫先生!”展飛一邊向著那邊叫道,一邊搖搖晃晃走了過去。
“我在這裏……”孫策從街拐角處走了過來。
但他不是正麵走來的,而是一步步退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