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怎麽能這樣!”展飛先開了口。

“不要你管!”郭小雀咬牙切齒。

兩人嘴上說話,手裏也有用力,兩把刀在劇烈地對峙中發出錚錚的聲響。一會兒是展飛壓製郭小雀,一會兒是郭小雀壓製展飛。

“你不該來這裏!”這下是郭小雀先開口。

“不要你管!”展飛還以顏色。

有郭小雀插手,智慧尼與白璫璫的對峙又恢複到平衡。智慧尼的無形針對上白璫璫的風凍,雙方也戰得你來我往。

跟著展飛一起來的四鼠,大眼瞪小眼,正看著這如同妖術一樣的激鬥,突然聽到頭頂風嘯聲大作。

他們抬頭一看,一道旋風浮在頭頂,旋風之中,赤嬰的身形若隱若現。

“咯咯咯咯,都有人陪著玩,就娃娃沒人陪著玩,你們四個來陪娃娃玩吧!”

赤嬰在半空中俯視著四人,然後大叫著俯衝下來。

四鼠毫不猶豫,轉身就逃,他們才不想與這種妖人正麵相鬥,哪怕他們現在也有了點異能,可畢竟沒有受過正式指點,不能運用自如。

“咯咯,你們是想和娃娃玩你追我趕嗎?”赤嬰狂笑著從背後追去。

動鼠徐賀在四鼠中速度最慢,因此落在後邊,隻覺得背後一陣風襲來,將他卷起,似乎要掀上天。他顧不得再隱藏什麽,回過頭,衝著赤嬰就是“嗷”一聲怒吼。

這一嗓子聲音奇大,轟的一下,聲波穿透護著赤嬰的風障,震得赤嬰兩耳隆隆作響,赤嬰的發辮也因此被掀了起來。

對此完全沒有準備的赤嬰身體在空中晃了晃,掉落下來。

聽到徐賀的吼聲,其餘三鼠也紛紛住步回頭,江平見此情形,猛然大叫:“二哥!”

四鼠中的老二韓顯,不知何時已經從原來的位置消失,此時顯現於赤嬰身下。他飛縱而起,一柄匕首毒蛇般探出,直刺赤嬰腹部。

“咯咯,逗你們玩兒呢!”

看上去要從空中墜落下來的赤嬰突然一揚眉,笑逐顏開地說道。

然後在他身下,旋風生起,將韓顯整個兒卷入其中,直接拋向半空。

旋風突然停下,韓顯從數丈高的地方摔落下來,驚得手足亂舞。江平猛然揮手,從旁邊白眉神廟門前的大缸之中,突然飛出一道水流,衝天而起。

這大缸裏的水,原本是備好防止火災的,此時衝天飛起,形成一條水帶,將正從半空中落下的韓顯纏住,直接拽了過來。

韓顯砰的一聲落入大水缸中,水缸應聲而裂,裏麵的水全流了出來。

“真好玩,再來!”赤嬰大叫著,然後再度揚手,一道更大的旋風生成,向著四鼠卷了過來。

四鼠中的老大盧放見此情形,焦急地左看右看,恰好看到滿地被遺棄的刀劍武器。他張開雙臂,半蹲身體,怒吼了一聲,然後頭發根根豎起,而以他為中心,五步之內的所有刀劍武器,一個個竟然都浮在了半空之中。

“去!”盧放叫了一聲。

這些武器向著空中的赤嬰激射過去,哪怕赤嬰以風力相卷,也不能將之倒卷回來!

“真討厭,為什麽不能和娃娃好好玩呢?”赤嬰身體禦風飛行,騰得更高些,閃過了漫天飛起的武器。

他本來還想防備盧放的連環攻勢,但這些武器飛到四五丈高的地方,然後就沒了力氣,又紛紛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盧放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隻覺得腦袋疼痛難忍,分明是剛才這一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導致異能反噬。

不過借這機會,韓顯與徐賀一左一右將他夾起,三人又邁步奔逃,而江平跟在三人之後,一邊跑一邊招手。

隨著他的招手,從路旁的井中噴出一股股水柱,直上天空,然後散成水霧。雖然沒有什麽殺傷力,卻暫時遮住了赤嬰的視線。

天空之上,赤嬰發覺盧放隻是個樣子貨,頓時更加不高興了,他呼嘯著又衝了下來。穿透水霧之後,他卻發現,四鼠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之上了。

一道水柱從井中猛噴出,將半空中的赤嬰打得翻了個跟頭,他再在空中維持好平衡,而四鼠乘機又奔出好些距離。

赤嬰發出尖銳的哭聲,然後再度追了過去,隻不過才接近到四鼠之時,突然間迎麵一黑,讓他又不得不閃開。

他放眼望去,發覺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被四鼠引得遠了些。開封府的差役、逃散的禁軍軍卒,在任恕的指揮下,竟然又重新結陣,對著他射來密密的箭雨。

赤嬰若在全盛之時,當然不怕這些普通人。但異能也是有極限的,他此前屢次召喚龍卷釋放風刃,又與白璫璫進行短暫而激烈的交鋒,所以異能消耗很大,不能再那麽奢侈地掀起狂風來卷起箭矢了。

他懊惱地向後退了退,避開了箭雨,然後看著四鼠被差役、軍卒們引入後方。

四鼠們驚魂稍定,回頭再望著空中的赤嬰,一個個仍然心有餘悸。

他們四人現在也算是擁有了異能,但麵對一個貪玩不打正經的赤嬰,卻仍然被對方完全壓製!

這讓四鼠心中更為熱切,若他們也能學習靈活掌握自己的異能,不說也和赤嬰一樣飛天遁地掀起風暴,至少也可以在異能者麵前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而不是象現在一樣,以四對一還被人打得狼狽逃竄。

“賊廝鳥,狗雜碎……”四鼠嘴中紛紛叫罵,想要將天下的赤嬰引下來。

赤嬰氣得哇哇大叫,想要下去,可看著嚴陣以待的捕快軍士,又有些忌憚。他不把這些普通人放在心上,但這些普通人再加上四鼠的異能,卻足以給他造成威脅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那邊智慧尼又尖叫了一聲。

赤嬰轉過頭去一望,卻是展飛,不知何時放棄了郭小雀,以極快的速度衝向智慧尼,不停地追著智慧尼劈砍。

若沒有白璫璫在,展飛這樣的搏命打法,隻能讓自己死得更快。但白璫璫操控風凍之能,幹擾智慧尼的反擊不說,同時還限製智慧尼與追在展飛背後的郭小雀的行動。這樣一來,展飛速度上的優勢就顯露無疑,哪怕郭小雀竭力想要替她阻擋展飛,卻幾乎無法遲滯展飛。

“咦?”赤嬰愣了一下。

沒有想到白璫璫與展飛的配合竟然這麽好。

“快過來!”智慧尼叫道。

赤嬰隻能放棄與四鼠繼續糾纏,他禦風而來,正要協助智慧尼,卻見白璫璫突然抬頭,伸手向他一指:“散!”

白璫璫與他都是控風的異能,都精通風刃之法,所不同的是,他能夠製造大旋風,而白璫璫能夠製造風凍。白璫璫恰好勝過他一籌,兩人在爭奪風的控製權時,白璫璫總能占據上風。這一指之下,赤嬰覺得托著自己的風頓時消散,然後便摔了下去。

這自然摔不到他,但白璫璫的目的,僅僅是讓他晚片刻進入戰場。有這一墜之阻,展飛的刀終於追上了智慧尼,在智慧尼後腰處橫斬而過。

若不是智慧尼乘白璫璫分心於赤嬰之時掙脫風凍的束縛,這一刀就可以將她攔腰斬斷!

智慧尼雖然避開了被斬成兩截的命運,可還是在腰上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傷勢極重之下,她痛得大叫。

展飛正待繼續追擊,卻聽到智慧尼尖叫道:“開封府完了,赤嬰,我們走!”

她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誅心無形針盡數射出,展飛追擊之勢,被這密集而來的誅心無形針所阻,稍稍一停,然後智慧尼乘機拉開了點距離,與赤嬰聚到了一起。

赤嬰架起她,禦風迅速遠遁,離開了白璫璫可以限製他的範圍。而原本糾纏著展飛的郭小雀,見此情形,也是身體閃動,直接隱入一團陰影之中,然後消失不見了。

展飛顧不得追擊,他向著東南方向望去。

那裏,一道煙柱衝天而起,看方位,正是開封府衙!

“開封府衙……”展飛喃喃自語。

任恕也望向開封府衙,臉上驚駭欲絕:“賊人……賊人襲擊了開封府?”

“他們怎麽敢?”江平正在他身邊,此時也訝然說道。

任恕卻知道,賊人是敢的。

開封府雖然捕快、軍卒眾多,但要管理汴京這麽大一座城市,人手永遠是捉襟見肘。此次白眉神廟的行動,他吸取上午兩浙尼寺的教訓,幾乎將開封府能夠動用的人手都調了過來。

因此這個時候的開封府衙,在防禦力量上分外薄弱。

“該死,該死,我早該想到!”回過神來,任恕頓足捶胸,心中懊惱萬分。

“這怪不得你,誰想得到賊人敢去襲擊開封府衙?”見他如此情形,被捕快們護住的陳小小忍不住溫言勸慰。

“我想到了的,我知道賊人所襲擊的目標,從開寶寺之後我就知道了!”任恕咬牙切齒地道:“隻不過,我以為賊人會一個接著一個襲擊,開封府衙是他們的最後目標,卻不曾想他們竟然同時襲擊了第五、第六處目標!”

“什麽?”走過來的展飛聽到這個,也不禁訝然:“任判官,你早就知道賊人會襲擊開封府?”

“賊人的目標,你將它們連起來,正好是將汴京內城包圍在其中的一個六邊形!”任恕冷靜了一些,他知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當下道:“我們得趕緊回去,不管怎麽說,或許……”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江平叫道:“啊呀!”

江平用手指著前方,展飛、任恕順其所指望去,看到白璫璫伏倒在地上,背後鮮血映透了衣裳。

“郭小雀!”想到白璫璫背後這一擊為郭小雀所為,任恕怒氣衝衝:“展飛,你還要維護郭小雀麽?”

他情急之下,都忘了展飛死裏逃生這回事了。

展飛默然不語,隻是匆匆跑了過去,扶著白璫璫一看,發覺她極為虛弱,已接陷入昏迷之中。他忙將白璫璫放下,伸手去解對方衣裳,想要替其包紮傷口。

才解開胸襟,展飛嚇了一大跳,慌忙又替白璫璫捂上。

再看白璫璫的臉,原本昏迷的白璫璫恰好此時睜開了眼。

兩人目光相對,白璫璫是羞怒交加,展飛則是窘迫異常。

“抱歉……抱歉……我隻是想替你裹傷……”展飛喃喃地道。

“滾!”白璫璫道。

“呃……你還在流血,總得包紮好傷口……”

“滾!”白璫璫仍然回以一個字。

“啊……請放心,我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什麽給我看……”

“滾啊!”白璫璫咬牙切齒地吼道。

這一吼,震動了傷口,她背後流的血更多,傷口也更為疼痛了。

展飛訥訥地鬆開手,將她放回地上,心裏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心裏也有幾分委曲,這個白璫璫,男人打扮男人脾氣,誰知道解開胸襟卻是個姑娘!

而且他又沒有看到多少!

而且是真沒有什麽給他看的!

不過事已至此,總得收尾,堂堂男子漢,怎麽能和一個姑娘家一般見識!

展飛回頭望了望,看到任恕身後的陳小小,當即眼前一亮:“那位姑娘……小小姑娘,快過來,替她包紮一下傷口。”

他原本不認識陳小小,但昨日抓那個偷女子內衣的賊人時,恰好見過,此時認出對方,便招喚道。

陳小小撩著衣裙,匆匆跑了過來,見到白璫璫的傷勢,臉嚇得慘白。不過她還算是見過風浪的,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向展飛問道:“怎麽做?”

展飛身上自然是常備藥膏的,他將藥膏交給陳小小,然後轉過身去,開口指點陳小小如何包紮傷口。

一邊指點,他一邊轉眼四望,隻見這白眉神廟大門前的街道上,屍體橫七豎八,傷亡情況比起上午兩浙尼寺還要嚴重。再想到賊人還有一隊前去襲擊了開封府衙,他心中憂急如焚。

“我必須立刻趕回開封府衙!”匆匆將如何包紮說完之後,他沉聲道:“小小姑娘,麻煩你照顧一下白姑娘……任判官,我先走一步了!”

任恕正在下令逃散的軍卒捕快集結,聽他這樣說,忙擺手道:“待會兒,你一個人去,於事無補,先等一會兒,與我們一起……唉!”

沒等他說完,展飛已經邁步跨出,奔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