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早就該死了！”智慧尼厲聲尖叫，再次衝了回來，撲向從半空中正斜斜墜落的白璫璫。
刺中白璫璫的郭小雀，身體也向後一退，隱入了陰影之中，然後如同煙霧一樣消散不見，但毫無疑問，他就躲在哪處陰影裏，準備著再給白璫璫致命一擊。
而赤嬰尖銳的笑聲響起，無數風刃四處亂射，風刃所到之處，中者若沒有防護，一個個會被切成碎片。
這一刻，白璫璫已經陷入絕境！
背後的劇痛，讓他無法在空中控製身體的平衡，所以摔落了下來。他望著正逼近的智慧尼，勉強揚手，瞳孔之中星紋閃動，然後一道旋風隔絕了智慧尼。
智慧尼躲開這旋風，再要撲上來時，微微愣了一下。
按照他們的戰術安排，當白璫璫對付她時，那麽隱在陰影中的郭小雀就該乘機出手，但這一次，她沒有看到郭小雀出手。
白璫璫成功落在了地上，雖然摔得一個趔趄，幾乎失去了平衡，但至少沒有摔成重傷。
他站穩之後，再度一指智慧尼，口中道：“凍！”
如同赤嬰一般，白璫璫的異能也與風有關，但她比赤嬰更特別的是，在風之外，她還延伸出新的技法“風凍”。
隨著她這一指，一道風纏上了智慧尼，轉瞬之間，智慧尼身體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冰晶。這些冰晶不僅迅速奪走她的體溫，而且嚴重束縛了她的行動，讓她無法接近到白璫璫十步之內。
在十步之外的距離，她的無形針威力大減，哪怕是受了重傷的白璫璫，也威脅不到。
“郭小雀，你還想不想救你的小情人！”
在冰晶之下，智慧尼叫了一聲。隻不過聲音是透過冰晶傳出來的，不再清脆，而是邪異難聽。
郭小雀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旁，目光冷冷地望著她，然後舉起手中的短刀。
智慧尼駭然瞪圓了眼睛，眼睜睜看到這一刀劈在自己的腦門之上。
碎裂之聲中，覆蓋在智慧尼身上的冰晶應聲碎裂，冰晶之下的智慧尼卻安然無恙。
原來郭小雀這一刀用的是刀背，而不是刀刃。
智慧尼劇烈地喘了幾口氣，看著郭小雀又連連揮刀，將她身上的冰晶都敲碎，把她從這種奇特的束縛中釋放出來，她才驚魂稍定。
剛才郭小雀一刀劈下，她還以為郭小雀背叛了他們，要殺死她呢。
“記住，不要拿小落威脅我，再有下次，我會殺了你！”郭小雀在她耳畔說道。
智慧尼愣了愣，側過臉看了他一下。
不過此時並不是與對方爭執的時候，智慧尼心裏已經在琢磨著如何用誅心毒折磨郭小雀了，但麵上卻隻作沒有發怒。
她指著白璫璫：“夏先生讓你殺的就是她，你方才為何不動手？”
“沒有好的機會。”郭小雀冷漠地道：“我比你更清楚什麽時候才是出手的機會……”
郭小雀聲音未落，突然間，在他們周圍，冷笑聲響了起來。
郭小雀與智慧尼循聲望去，隻見他們稍遠處，皇城司的那位羅勾押出現了。
羅勾押看著眾人，神情雖然有幾分緊張，但更多的還是勝券在握的自信：“我就說開封府的人沒有用處，看來果然如此……給我放箭！”
隨著這聲話語，在白眉神廟之旁的建築群落之中，屋頂上、牆頭上，紛紛探出不少禁軍軍士，他們彎弓張弩，對準智慧尼與郭小雀這邊，然後箭矢如蝗！
隻是這些射矢才射到半空之中，赤嬰的尖笑聲已經響了起來。然後風刃一停，旋風再起，直接將最大的一片箭矢都卷飛了起來。
幾乎在此同時，郭小雀的身體消失不見了。
而智慧尼則盯著前麵似乎又要馭風騰起的白璫璫，獰笑著道：“你受了重傷，還想多管閑事？”
那羅勾押原本以為五百禁軍，人多勢眾，哪怕這些異人妖術厲害，也不可能擋得住這數百張弓弩，這時見此情景，心知自己的如意算盤出了差池，他毫不猶豫，轉身便逃。
就在他逃的同時，半空之中，狂風卷著那些箭矢倒飛而回，劈頭蓋腦反而將許多禁軍射死射傷。一時之間，各處牆頭屋頂，受傷或死亡的禁軍紛紛滾落，慘叫聲不絕於耳。
羅勾押自己跑得快，在他身後，一叢箭矢被風裹著擊入他方才立足的位置。他回頭看到這一幕，嚇得臉都變了顏色，厲聲大叫：“射，射，給我射……不，給我殺，衝上去殺！”
所謂軍令如山，雖然此時禁軍已經許久未曾遭遇戰事，但在羅勾押的命令之下，他們還是紛紛棄弓執刃，向著這邊衝了過來。
可惜，赤嬰最喜歡的就是麵對這種人數眾多的敵人。
在赤嬰瘋狂的尖笑聲中，兩個大龍卷平地升起，所到之處，飛沙走石，前衝的禁軍軍士，連眼睛都睜不開，更被夾雜在狂風中的風刃所襲，不但無法接近敵人，反而又傷亡連連。
羅勾押見此情形，哪裏還不知道，自己今日原本是搶功之舉，反而踢到了鐵板之上！
他再度轉身，想要逃走，但就在這時，他的影子突然動了起來。
從他的影子當中，一個人仿佛長出來般，出現在他的身邊。
郭小雀！
利刃揮動，郭小雀對這個羅勾押毫不客氣，直接一刀，便斬斷了他的脖子。
羅勾押對此尚未知覺，他的身體還在繼續往前跑，頭卻已經衝天而起。他最後的意識，便是看到自己無頭的身體向前衝了幾步，然後撲倒地上。
“逃啊！”
連羅勾押自己都在片刻之間便被殺死，那些禁軍沒了約束，哪個還會死戰？他們嚷嚷著扔了武器，各自回頭就跑，根本不管白眉神廟前正在哭喊求救的百姓們。
隻不過，赤嬰與郭小雀卻不想就此放過他們。
兩人一個在天空之中，一個在地麵之上，一個狂笑不止，一個默不作聲。但下手都是極為狠辣，仿佛比賽一般，將這些隸屬於皇城司的禁軍殺得屍橫遍地。
唯一能夠救他們的人是白璫璫，但此時，白璫璫卻被智慧尼盯著，根本無暇來援。
若以兩人的本領而言，白璫璫其實是勝過智慧尼一籌，隻不過郭小雀那一刀讓白璫璫身受重傷，兩人之間的力量對比發生了逆轉，這種情形下，白璫璫空自焦急，卻沒有辦法救人了。
“離開這裏，快都離開這裏！”乘著智慧尼與白璫璫彼此牽製，而赤嬰與郭小雀又將目標放在羅勾押與那些禁軍身上，任恕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大聲呼喝，提醒街上的百姓趕緊躲避。
原本嚇得連逃命都不會了的百姓，這一刻被他提醒，紛紛逃跑，不少人盲目逃竄，幹脆向他們這邊逃了過來。
“任判官，我們也走吧！”有開封府的捕快過來抓著任恕的衣裳叫道。
任恕卻是臉色慘然：“別人能走，開封府的人不能走，你們不能走，我任恕更不能走！”
他是此行負責人之一，在羅勾押已死的情形下，若是他逃走，事後追究，少不得一個罪名。
而且，他很清楚，皇城司的禁軍們撐不住多久，用不了多少時間，赤嬰與郭小雀就會轉過頭來，若他們開封府的人不在，那麽他們就會追殺這些百姓。
此時此刻，任恕心底盡是絕望，他也終於明白，展飛在上午時能夠與智慧尼對峙，那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你隨他們一起走吧。”任恕又推了一把仍然抱著他瑟瑟發抖的陳小小：“快走，跑遠些，最後離開汴京！”
陳小小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聽到他的話，隻是連連點頭，然後鬆開手向外跑了兩步，但旋即又尖叫著跑了回來，一把將他抱住。
卻是半空之中，一隻被風刃切下的手臂飛了過來，正好落在了陳小小的麵前，將她那一丁點兒逃生的勇氣都擊碎了。
“快帶她走，你們兩個，帶著她走！”任恕見她這模樣，忙指了兩個捕快下令。
那兩個捕快神情都很複雜，上來將陳小小夾起拖走。
陳小小被拖離時，總算還記得回頭望了一眼，看到任恕同樣望了她一眼，然後轉過身去，正對著前方的智慧尼。
“開封府上下！”任恕從地上撿起一把不知誰掉的腰刀，厲聲叫道。
開封府隨他來的百餘捕快、軍卒，這個時候其實也已經逃跑了許多，所剩之人，不過三四十。聽得他的叫聲，這三四十人聚了過來，一個個神情肅然。
“死戰，誅惡！”任恕向著智慧尼一指：“隨我上！”
他一文官，卻握著那柄腰刀，向智慧尼衝了過去。
他身邊的那三四十餘名捕快，也紛紛向著智慧尼衝去。
任恕知道，現在唯一還能夠扳回局麵的希望，就在於白璫璫。若是能夠幫助白璫璫殺了智慧尼，白璫璫正好可以克製住赤嬰。至於郭小雀，任恕覺得或許還有別的方法可以對付。
他衝向智慧尼，卻發覺智慧尼不但不驚，嘴角反而噙起了笑意。
然後智慧尼輕輕彈指。
幾個衝得快的捕快，才接近智慧尼十步之內，就突然間身體一顫，仿佛中了箭一般，捂著胸口、咽喉的要害倒了下去。
任恕胖胖的身體稍慢一些，眼見也接近到智慧尼十步之內，他雙眼一閉，舉起刀，怒吼著道：“爺爺這兩百斤就交給你了！”
他將速度加到極致，覺得自己就算被智慧尼用妖法殺了，這身體衝能衝過去，靠著這兩百斤的重量撞飛對方，至少是讓對方分心。或許這一分心，就能夠給白璫璫爭取到機會。
但是就在這一刻，一股大力襲來，緊接著，任恕覺得手一空，手中的刀被人奪了過去。
受傷的痛苦卻沒有傳來。
任恕睜開眼看了看，卻發現展飛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啊……小展，我這就來見你了嗎？”任恕隻道自己已經死了：“發現死也不怎麽痛苦啊……”
“死的事情，讓我去做就行了。”展飛對他一笑：“任判官你這樣的人，還是做組織百姓撤離之事吧。”
說完之後，他橫著任恕的刀，目光森冷，轉向智慧尼。
而智慧尼訝然望著他：“竟然還未死？你這是……什麽異能？”
展飛咧開嘴，笑了一下：“要不，你猜一猜？”
不等智慧尼“猜”，他的身體已經一縱，然後飛躍過去，腰刀如電，直取智慧尼的頭顱！
“咦……速度又快了點！”智慧尼上午時才在兩浙尼寺與展飛交過手，對他的實力相當了解，可見到展飛這次撲來的氣勢，心中卻是一跳：“這家夥不但還活著，而且實力……似乎又強了一分？”
強了一分，雖然看似不多，但智慧尼明白，這就意味著，展飛真正有能力威脅到她了。
更讓她不安的是，白璫璫還在她麵前。白璫璫的實力原本是略勝過她，隻是因為受傷才被她壓製住，現在多了個展飛，這局勢又翻轉過來。
她一揚手，指間光芒閃動，無形針再度發出。
展飛與她屢屢交手，也算是摸索出一點規矩，更重要的是，展飛現在不怕死。
他身體在空中如貓躍過牆垣一般舒展，拖出一道殘影，仿佛從原地消失，然後又在數步之外出現。刀光已經如閃電般亮起，狠狠劈斬而出，空氣中傳來風被這一刀斬斷而產生的尖銳鳴響！
智慧尼明明判斷出他的動作，卻仍然有一種自己避無可避的錯覺！
她強忍住心中的悸動，這是除了那黑衣醜漢申越之外，她第二次遇到有人單憑體能便讓她產生這種恐懼之感。她身體一折，仿佛是從腰間斷了般，然後倒飛出去，同時口中大叫：“赤嬰！郭小雀！”
隨著她的叫聲，她的身下，突然間多出一道旋風，拖著她的身體，生生將她從展飛的刀下挪開！
展飛邁步再要追擊，麵前寒光閃動，他揮刀一格。
腰刀與郭小雀的短刀交會於一處，擊出流星一般的火光。這對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四目相對，眼中的光芒比起刀刃上的火光還要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