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霍炎原本算計好了，隻等展飛與他身體一觸，那麽他積蓄的力量就猛然爆發，這一擊足以重創展飛，哪怕不使其當場斃命，也可以讓他失去戰鬥力。
但他忽略了展飛的刀！
三尺長的刀，在兩人身體接觸之前，就已經劈出，而且展飛所劈之處，並非霍炎身體，而是浮在他腦後上方的那紅色光紋！
此前雙方交手，展飛已然意識到，這如同天空中星座一般的紅色光紋，與霍炎的異能有直接關係。
光紋亮起，往往意味著霍炎要發出一記極威猛的攻擊，而且霍炎每每擲出火球，也都是先在光紋旁形成。
所以他憑直覺劈出這一刀！
刀光如電，劈中光紋，那看似無形無體的光紋，瞬間炸開。
其爆炸之時發出的光芒是如此刺目，一直觀戰的老段，不得不伸遮住自己的眼睛。
而爆炸之威，更勝過剛才霍炎的聚力一擊，其暴發的衝擊波，直接將這座小僧院夷為平地！
展飛也被炸得昏頭昏腦，氣浪將他再次掀起，哪怕以他此時的身體素質，都在氣浪停止之後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他再看自己方才與霍炎激鬥之處，那邊的地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泥坑！
泥坑的四周，幾成焦土，還有縷縷青煙冒起。
但是，讓展飛吸了口冷氣的是，霍炎無事！
泥坑中間，霍炎依舊站立，隻不過他的頭發不再是紅色，身上的火焰也已熄滅。
他的口鼻七竅，鮮血汩汩而出。
霍炎伸手拭了一把，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跡，他臉上的怒容反而消失了。
“很好，很好，我在獲得力量以來，還是第一次這麽狼狽……你做得非常好，因為你的所作所為，今天我要燒的不是這座開寶寺了。”霍炎從坑中一步步走了出來，他凝視著十餘丈外的展飛。
他臉上沒了怒容，可是展飛與老段，卻更能體會到他胸中澎湃著的怒意。
“我要燒的是汴京，我會讓半個汴京城化為火海，讓無數人在火獄之中哀嚎翻滾，讓他們臨死前對你發出無邊詛咒，唯有如此，才能平息我的怒火！”
“少廢話，你來啊！”展飛喘了幾口氣，覺得自己身體裏的力量一絲絲恢複過來，他一手撐地，慢慢站起。
但霍炎沒有理會他的挑釁，而是縱身而起。
在縱身起來的那一瞬間，霍炎的眼中又浮現出兩團紅光，身體周圍，也再被籠罩起騰騰火焰。
這火焰不僅能夠傷敵，也仿佛是一層鎧甲，保護著他的身體，同時還讓他的速度變快、力量變大。
隻是一個起縱，他便躍到另一間院中，從展飛與老段的視線裏消失。
老段張大的嘴巴，這個時候才合攏。
“好啊好啊，小展，還是你厲害，你終於把他打跑了……現在我們還是回去吧？”他問道。
但是展飛臉色卻是突的一變：“糟了！”
霍炎還有再戰之力，卻棄他不顧，分明是另有打算！
他毫不猶豫又跳了起來，循著對方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老段在後邊伸出手，沒有攔住他，隻能喃喃說道：“我們還是回去，睡一覺，明天開封府又恢複原來的模樣，沒有這些妖人，沒有這些怪物……”
霍炎身上的焰光，在黑夜裏是最好的指示牌，他也無意收斂，仿佛要以此將展飛引過來。因此，展飛很快再次看到他，隻不過這時，他已經出現在靈感塔第一層的窗口之中。
站在那裏，他還似乎停了一下腳步，回頭望了眼展飛，然後才再度順著台階向上。
隻不過當他經過之後，原本黑暗的第一層塔，突然變得通亮起來。
裏麵著火了！
展飛心念如電，瞬間明白了霍炎的意思。
靈感塔高達三十六丈，俯瞰著汴京城，從靈感塔之巔撒落火球，就算不能如霍炎所說讓半個汴京城化為火海，也可以在汴京內城東北角製造出一場巨大的災難！
那時死傷，就不隻是乞討市與福田院幾十人那麽簡單，而是成千上萬！
必須阻止他，必須在他到靈感塔尖之前就攔住他！
展飛咬緊牙，開始與霍炎的激戰，已經消耗了他不少氣力，可這一刻，他不得不將自己剩餘的氣力全部榨出。
他向靈感塔飛奔而去。
距離靈感塔還隔著兩座院子，靈感塔的第二層已經明亮起來！
跑到靈感塔塔基之處，第三層的窗口，也開始向外大放光明！
當他衝到靈感塔門口時，第四層窗口，開始閃爍起光亮！
展飛沒作任何猶豫，此時再從塔內走，不但有火勢阻攔，而且隻能跟在霍炎之後，因此他飛身縱起，伸手一搭，直接搭在了第一層八角塔的飛簷之上，然後腰部使力向上和翻，跳上了第一層飛簷。
他並沒有因此停留，腳下踏著飛簷邊緣，繼續前衝，又是飛身縱起，搭上第二層飛簷。
遠處，老段目瞪口呆，看著靈感塔上，一層層窗口光亮騰起，而緊緊追著這光亮，一個如同狸貓般的身影在不停奔跑、跳躍，向上攀爬！
第三層、第四層！
此時發出亮光的已經是第六層塔，展飛距離對方還差兩層。
展飛的身影攀上了第六層，而第七層也發出亮光，雙方相差隻餘一層。
展飛一鼓作氣直接衝上第七層，然後又勾住飛簷翻上第八層，此時第八層的窗口還沒有發出亮光。
看到這一幕，老段歡喜地一握拳：追上了！
但他的笑容才浮出，頓時又凝固住，因為他看到，在那第八層的窗口處，一個巨大的火球轟然飛出，正擊在準備衝向窗口進入塔內的展飛身上！
靈感塔第八層塔簷，展飛聽到了一聲“正等著你呢”，然後眼前便是一團紅光撲麵而來。他伸手格擋，巨大的火球擊在他的身上，瞬間炸開，不僅高溫引燃了他的頭發衣角，炸起的氣浪，還將他與塔簷上的瓦片一起掀飛！
此時已經是塔的第八層，距離地麵足有十五丈高！
展飛騰在半空之中，四周再無可借力之處，他看到已經飛出了塔簷範圍，眨眼間就從第八層墜至第七層，而且還在繼續往地麵墜落！
他在那一瞬間，想到了死亡。
哪怕他極具膽氣，在這種情形下，也會恐懼，也會尖叫。
他隻能在空中先是將身軀展開，然後再猛然折腰，甩動自己的下半身。借這一絲力氣，讓自己盡可能在下墜時更靠近塔簷。
墜至第六層！
然後展飛出刀，一刀狠狠劈在塔簷突出來的尖處。
喀的一聲響，上好的鋼刀崩缺了口，但終於劈入塔簷尖處的瓦當之中，然後瓦當碎裂，僅將刀卡住了那麽一刹那。
展飛抓住了這一刹那！
他甩腳折身，雙足倒掛在第五層的簷尖處！
他的刀與那碎裂的瓦當一起，從他的身邊落下，一會兒之後，掉在了地上，傳來鐺郎的聲響。
展飛往下望了望，又向上看了看。
因為被上一層的塔簷擋住，所以他看不到，此時第九層已然被點亮。
不過雖然看不到，展飛也想得到，霍炎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他定然要爬上塔巔，然後利用高度的優勢，將無數火球送往汴京內城東北，製造一片火海。
想到這，他腰腹用力，嘿的一聲，又翻上塔簷，再次開始向上攀爬。
看到展飛被火球擊落時，老段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直到他又重新掛在塔簷上，老段才稍稍放心。
此時看他又再度向上攀爬，老段臉色陰沉，喃喃道：“就知道會這樣……這小子！”
他眼睛眨也不眨看著展飛一層層向上，連任恕出現在自己身邊都不知道。
“這是怎麽回事，展飛在幹什麽？”任恕歪著腦袋向靈感塔望去，也認出了展飛的身影。
“不要吵，他在忙著拯救世界！”老段不耐煩地道。
任恕橫了他一眼，不過隨即目光又轉到展飛身上。
此時展飛已經攀上第十層塔簷，而塔中的亮光，則出現在第十三層！
整個靈感塔，共十六層，展飛雖然攀爬的速度極快，卻也隻是比霍炎在塔內快一點罷了。積累下來，當展飛開始爬第十六層塔簷之時，霍炎恰好也已經將第十六層塔中點燃。
兩人在第十六層照麵，所不同的是，霍炎從窗口處跨步而出，而展飛隻是剛剛從十五層伸出頭來。
“看來你遲到了。”霍炎居高臨下，俯視著展飛，五顆火球又在他身後開始凝聚。
轟的一下，五顆火球合而為一，隨著霍炎擲擊的動處，猛然炸在展飛正探頭的塔簷處。
木與瓦的塔簷，根本禁不住這樣的火球轟擊，原本八角的塔簷，有一角頓時不翼而飛，而展飛也隨這一角消失了。
遠處傳來老段與任恕的驚呼，緊接著，地麵轟響，是被砸垮的那一角塔簷摔落於地，化為碎片齏粉。
霍炎冷笑了一聲，一步步踏著塔簷的棱線，來到被他轟飛之處，探頭向下望去。
一條身影突然飛出，一個拳頭狠狠砸在了他的下巴之上！
霍炎隻覺得下巴一震，頭部隨之向後仰起，然後身體也倒飛出去，撞在了他出來的窗口。
當他揉著下巴，搖晃腦袋，讓自己更清醒一些時，看到展飛已經站在了十六層的塔簷上。
“我不是遲到，而是來得正好。”展飛站在頂上，咧開嘴向他森然一笑。
“正好來送死罷了！”霍炎怒吼一聲，渾身焰光大盛，然後向展飛衝了過去。
他衝鋒的過程之中，一顆又一顆的火球飛出，如同一顆又一顆的流星，砸向展飛落足之處。展飛狸貓一般在塔簷上輾轉騰挪，從這一角跳到那一角，對於實在無法閃躲的火球，則是伸爪一抓，將之撓爆。
每一次撓爆，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傷害，因此他的雙手都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不少地方甚至露出了白骨！
但展飛對此，卻若無覺，他隻是一邊躲閃，一邊迎著霍炎而去。
兩人的身體終於再度撞在一起。
在身體接觸的那一瞬，霍炎身體幾乎是直線折轉，向上騰飛，他身體彎成弓狀，雙手高舉，從背後“捧”出一個巨大的火球！
在他前奔之時，看似不停地在扔出火球，但實際上，卻在一顆一顆積聚火球，到此時，五顆火球合一，然後被他猛然砸向展飛。
展飛隻能架起雙手，格擋於身前。
轟然巨響中，展飛的上衣被火焰灼盡，雙臂之上已無一寸肌膚完好，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能完全擋住這個大火球，而是被狠狠砸入塔簷之中！
他摔落之處，無數瓦片被壓碎，大片大片從塔簷滑落，然後摔落於地麵。
但霍炎也沒有全身而退！
在雙方身體接觸之時，他雖然逼得展飛以手作防護，卻沒有避開展飛的腳，展飛雙足狠狠踹在他的左膝之上，這似乎讓他右膝骨骼碎裂，疼痛難忍，不得不單膝跪在塔簷上。
不過，比起展飛所受的近乎致命之傷，他這點傷，根本算不了什麽。對於擁有異能的他來說，隻要幾天功夫，就能夠恢複如初。
“該死，你竟然敢傷我，你這賤種，你們這些鄙賤之徒，你們這些總是打我罵我辱我謗我欺淩我的賊廝鳥！”劇痛讓霍炎幾乎失去神智，他破口大罵，隨著他的罵聲，他身後一顆顆火球再度騰起。
“讓來自混沌的火焰吞噬這一切吧！”他單腿站起，張開雙臂，那些火球向著四麵八方落了下去！
先是近處的開寶寺，原本就被他縱過一輪火，此時剛剛被控製，但是天空落下的火球，讓救火之人都隻能叫喊著四處奔逃。在靈感塔之下，僅僅一會兒功夫，便有十餘處火點再度燃起！
緊接著火球借助風勢，開始向其餘地方飄落！
霍炎嘴角**，臉上盡是扭曲瘋狂的笑意，他喜歡看到這混亂的景象。
但當他看到瓦片嘩嘩的聲響中，展飛再度站起時，臉上的笑意僵住了。
這個小捕快，分明已經受到了致命之擊，他這個時候，不該躺在那裏，奄奄一息等待死亡的降臨嗎？
他為什麽還能站起來？
他身上到處是燎泡，他手臂上三分之一已經焦黑枯朽，三分之一露出白骨，剩餘三分之一，也都血肉模糊，可他怎麽還能將雙手舉起？
“不管是什麽原因讓你變成這樣的惡棍，我都要將你……繩之以法！”展飛身體搖搖欲墜。
“就憑你現在？”霍炎看著他一步步挪動身軀，獰笑著道。
“就憑我的性命！”展飛道。
隨著這聲話語，他將筋骨之中最後一絲氣力也用了出來，然後狠狠地撞向霍炎。
這一刻，他的速度提至極至，他也放棄了任何防守，隻是張開雙臂，向著霍炎抱來！
霍炎想要閃躲，可他的膝蓋上的傷影響了他的動作，竟然被展飛狠狠撞上。
霍炎腦後紅色光紋閃動，一團火球炸向近在咫尺的展飛，展飛應聲倒下，但是，因為他雙手仍然緊緊抱住霍炎的緣故，霍炎也被他帶得摔倒下來！
兩人在十六層的塔簷頂上翻滾，霍炎刹那間明白了展飛的意圖，竭力想要擺脫他，但展飛將他抱得死死的，無論他如何催發火球攻擊，就是不放手。
“混蛋，這樣你也會死！”霍炎瞪大眼睛，聲嘶力竭地吼道。
“我願意！”翻滾中的展飛卻是輕描淡寫地回應。
隨著展飛這一聲回應，兩人隻覺得身體下邊一空，他們已經從那塔簷之上滾落下來！
“不，不，不要！”
原本滿眼瘋狂恨不得毀天滅地的霍炎，此刻眼中隻有驚恐。
他拚命催發火球異能，但是此時他心已經徹底亂了，這些火球漫無目標四處飛濺，就連與他緊緊貼在一起的展飛都沒有擊中，更別說其餘。
此時在半空之中，兩人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控製，頭朝下腳朝上，飛速下墜。
霍炎眼睜睜看著地麵離自己越來越近，青石鋪就的台階也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惶然大叫：“不要——”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