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展飛心急如焚。
已經連續有好幾批捕快、差役被郭小雀打傷，而在這過程之中，郭小雀展示出來的可怕力量，似乎證明他就是乞討市與福田院慘案的製造者。
到這一刻，展飛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盡快找到郭小雀，在對方製造出更大的災難之前阻止他。
為此，不惜將他繩之以法！
他一路狂奔，來到開封莊東北的開寶寺。
這是汴京最重要的寺廟之一，或許沒有大相國寺那般有名，但開寶寺的靈感高塔，也是汴京城的一絕。這座幾乎貫入雲宵的高塔，八角十六層三百六十尺高（一百一十米左右），從地麵望去，其向西北微微傾斜，乃是一座斜塔。據說這是當年建塔的工匠喻浩有意為之，他認為汴京地勢平闊，多西北風，所以有意將塔向西北傾斜，如此風吹百年，塔身自正。
此時寺廟之門緊鎖，展飛隨意一躍，直接就跳上了高達丈許的院牆之上。
隻是當他想要躍下時，身體一顫。
他用力嗅了嗅，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異樣的氣味，以前他也聞到過，但今日聞到之後，讓他有些神醉。他仔細分辨了一下氣味來源之處，發現似乎是開寶寺牆角所種的一些花草。
展飛花費好大氣力，想要控製住自己躍入花草之中的衝動，但終究還是忍不住，跳入其中，將一捧捧在懷裏，用力嗅了嗅其間氣味。
“這是……”
哪怕天上烏雲密布，寺中燭火的光芒微弱，但此時的展飛擁有夜視之力。仔細瞄了幾眼後，他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捧貓薄荷。
展飛心中有些迷糊，自己為何喜歡上貓薄荷氣味，抱著手中，就不願意放開，甚至連正事都忘了？
“正事！”
展飛霍然驚覺，想明白自己是為何而來的。
他是來找郭小雀的，他必須盡快找到離小雀，現在不是在這裏與貓薄荷較勁的時候！
不過……去辦正事前，還是先深吸一口吧。
深深吸了口氣，展飛從花草叢中跳出，直接衝著那靈感塔的方向而來。
在他前進的路上，無論是院牆、樹木、花石，都是一躍而過，根本不作絲毫停留。
靈感塔是汴京城最高塔，在此可以輕易俯瞰開寶寺各處，呆在靈感塔上，若是郭小雀來了這裏製造事端，哪怕是夜晚之中，也能第一時間發覺。
隻不過奔行了不一會兒，他猛然停住腳步。
幾個身影出現在前方房屋的屋頂之上。
展飛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身形巨大的醜漢申越，在他身邊，則是那個藍袍人夏先生。除了這二人之外，還有一人，展飛沒有見過，憑借夜視之力，他看到對方一頭誇張的紅色頭發，心裏微微一跳。
這個紅發者在無憂洞趕到時，展飛已經“死”去，因此並不認識他。但看對方的姿態和誇張的外形，展飛就不難判斷出，對方恐怕也是一位身具超凡力量的異能之人。
更讓展飛心沉下去的，是站在藍袍人麵前的郭小雀。
仍然抱著容小落的郭小雀，此時似乎正在猶豫什麽。
“還有什麽需要猶豫的，不過是讓你殺一些無足輕重的人，這些人欺你辱你，你報複他們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那一頭誇張紅發的家夥脾氣似乎有些躁，他不耐煩地道：“我最討厭的便是你這樣不爽快的人，當初我獲得了力量，便將所有欺淩過我的人盡數殺死，不僅殺他們，還要當著他們的麵殺死他們的家人……”
“不要答應他！”
展飛原本借助樹木隱藏了自己的身體，此時聽到這紅發者大放厥詞，當即大叫一聲跳了出來。
“咦？”
展飛的出現，讓藍袍人一夥稍稍有些意外。那個醜漢申越歪過頭，認出他之後，咧開嘴笑了一下：“啊，竟然也沒有死？”
展飛沒有理他，而是衝著郭小雀叫道：“無論他們說的是什麽，都不要答應他們！”
郭小雀本來麵色有些茫然，但看到展飛跳出來，臉上肌肉微微**，然後他怒吼道：“我早就和你說過，你不要來管我！”
“他們不是好人，你不能與他們……”展飛吼道，但說到此處，展飛猛然想起，那如同血獄一般的福田院。
藍袍人這一夥自然不是好人，可現在的郭小雀，難道就是好人麽？
郭小雀見展飛話說了一半突然不說，嘴角噙起冷笑，他正要回應，但這時眾人齊齊向南麵望去。
一支燈籠火把組成的長龍，已經出現在開寶寺外。
“開門，開門！”遠遠地傳來吼聲：“捉拿要犯郭小雀，你們這些和尚，快開門！”
是開封府的公差趕來了！
藍袍人輕輕笑了一聲：“你求我的事情，我能做到，我提出的條件，你也聽到，你可以去仔細想想，看看是否要答應我的條件，我會去找你的。”
他說到這裏，伸出手去，食指一點。郭小雀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的眉心一沉。
藍袍人隔著老遠點出一指，那一指明明沒有碰著郭小雀，可郭小雀卻仍然感覺到了這一指！
“你做了什麽？”當藍袍人又一指點向展飛時，展飛猛然偏頭，他感覺到一股淩厲的風從自己耳畔掠過，幾根頭發也象是被利刃掃過一般斷開，心中驚怒交加。
藍袍人卻隻是一笑，然後看著紅發人：“智慧尼與赤嬰都已經做了他們該做之事，霍炎，這裏，就交給你了。”
那紅發人霍炎嘴角浮起一絲獰笑：“放心，我會讓全汴京的人都好好欣賞，這將是無比輝煌的夜晚！”
他一邊說，一邊張開雙臂。
展飛呼吸猛然一滯，因為隨著這紅發人霍炎張開雙臂的動作，在他身後，紅色的光紋浮動，一顆火球，如同慧星一般，繞著那紅色的光紋不停旋轉。
緊接著，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和第五顆火球出現，當五顆火球齊現之後，霍炎猛然揮手。
這五顆火球，每一顆都足有海碗大小，他揮手之後，五顆火球高高飛起，然後轟然墜落，象是五枚發石機投出的石頭，墜落於開寶寺各座僧舍、佛殿之上！
火焰應聲騰起，火球所落之處，都飆起衝天火柱。僧人、居士們被驚動，不少人甚至被火球濺出的火星所沾染，身上也冒出火苗，不得不哭嚎著滿地打滾，試圖撲滅身上的火。
展飛又吸了口冷氣，但身體卻立刻彈了出去。
因為霍炎身後的紅色光紋周圍，又有火球在聚集！
他彈向霍炎，試圖打斷對方這怪異的攻擊方式，可霍炎對此似乎早有準備，隻是輕輕一笑，然後那五枚火球融而為一，形成一顆碩大的火流星，直衝著展飛的麵部而來。
雙方離得並不遠，展飛向前奔得又快，那火球迎麵來時，他甚至已經失去了閃避的時機！
他隻來得及雙手交叉，護在自己的麵上，然後就覺得視線裏一片紅芒，耳畔轟的一聲響。
大火球擊中展飛雙臂，發出劇烈的炸響，掀起的氣浪，將展飛整個掀飛，足足拋出七八丈遠，他才落於地上。
展飛在地上滾了兩滾，直接滾入僧院中的一處小池，身上的火焰才全部滅掉。他灰頭土臉地抬起眼，再看向剛才那座僧舍的屋頂。
藍袍人、申越還有郭小雀等，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唯有雙手握拳渾身浴火的紅發人霍炎，似乎是在那裏等著他。
“來吧，讓我看看，先生在二十一年前種下的種子，究竟結出了什麽樣的果實！”霍炎口中說道。
隨著他的話聲，他整個身體瞬間化成一道紅光，猛撲向展飛。
砰砰砰砰砰！
在密集的碰擊聲中，霍炎燃著火焰的拳頭連續揮出，擊打向展飛。他的動作極為迅猛，手臂上騰起的火焰，更讓他這一連串攻擊顯得絢麗燦爛。
若是放在之前，展飛麵臨這樣的攻擊，除了拉開距離尋機逃跑之外，再無別的選擇。但現在，霍炎這一連串的動作看在展飛眼中，卻還是給他找到了機會。
展飛以雙倍於霍炎的速度出掌，霍炎的拳頭雖然威力十足，可每一拳都麵臨著展飛兩掌隔擋，他手上的火焰，甚至都被展飛的巴掌拍碎，化成無數細碎的火星，隨風飄落於四方。
不僅如此，展飛還抓住機會，在對方攻擊間隙之時，猛然探手，一把撓在霍炎的麵上，噗的一聲，在對方臉上留下三道長長的抓痕。
隻不過這一反擊對霍炎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反而激怒了他，他猛然大叫了一聲，身上紅焰噴薄而出，狠狠撞在展飛身上。
展飛被撞得再次倒飛出去，轟的一聲，嵌入了一麵牆中。那麵牆雖然擋住了展飛的身體，但自己卻裂開，垮塌下的磚石，將展飛埋在下麵。
原本的牆上，則出現了一個大洞。
大洞之後，老段呆若木雞。
在無憂洞中，老段並沒有親眼見到異能者展示異能，因此，當他看到眼前這一幕時，感覺自己四十年人生中形成的各種認知徹底被顛覆了。
“小展，小心……”他口中喃喃自語，想要提醒展飛小心一些，卻不曾想到，自己的聲音也隻是比蚊蠅之聲稍大罷了。
“你惹怒我了，我今日要燒了這開寶寺！”霍炎摸了一把自己的臉，看到手上的血跡，他更為惱怒，紅色的頭發幾乎根根豎起，雙眼之中，也似乎有火焰在跳躍。
“有我在，你休想！”
堆起來的磚石之下，沉悶的聲音響起，緊接著，無數磚石飛出，如同蝗群一般揚向霍炎。
在這漫天揚起的磚石碎片之中，展飛的身影如同一隻狸貓，猛然撲了出去。
哪怕有那個紅發人霍炎身上的火光，老段隻看到了團模糊的影子，看不清展飛的身形。他聽到暴風驟雨一般的“砰砰”聲，展飛不停地出手，而霍炎則竭力格擋，在那瞬間，展飛似乎壓製住了這個擁有異能的紅發人。
但這種壓製並未持續多久。
在經過連綿不絕的打擊之後，霍炎猛然怒吼了一聲，雙臂張開，身後那紅色的光紋瞬間明亮得刺眼。
以他為中心，烈焰轟然向四周擴散，衝擊波掀起的氣流，直接將展飛卷走，拋出足有十五丈，一直跌落到老段的身前。
即便如此，那氣流也將老段的須發衣襟都掀起，發出嘩嘩的聲響。
老段一手捂住將要飛走的帽子，口中“哎喲哎喲哎喲”叫個不停，連連出腳將展飛身上燃著的火苗踩滅。
展飛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跡，還要再上，老段一把按住他：“小展，要不，咱們這就算了吧？”
不等展飛回應，他又衝著渾身冒火的霍炎點頭哈腰：“誤會，誤會……你隨意，我們這就走！”
“師傅！”展飛猛然叫道，伸手將老段一推。
老段飛出好幾丈，跌坐在地上，這了次帽子被氣浪掀走，再也沒來得及按住。
他定睛在看，展飛單臂擋在身前，身上還有四濺的火星。
霍炎剛才擲來一顆火球，目標卻不是展飛，而是老段，若不是展飛反應快將他推開，老段現在隻怕被烤得三分熟了。
“啊啊啊……給我打，小展，上，給我打，他差點殺了我！”氣極怒極也怕極的老段以腳蹬地，一邊拚命後退，一邊大聲叫道。
不等他叫，展飛已經再度撲了出去。
霍炎嘴角浮起一絲獰笑，雙拳緊握，背後的光紋再度亮了起來，以他為中心，周圍的溫度迅速增高，那些易燃的枯葉，甚至直接著火燒起。
他已經蓄足力量，準備發動狂猛一擊，這一次定然要重創展飛！
眼見展飛身體衝到他身前七尺之處，霍炎吸了一口氣，就要發動自己的力量。
這個時候，卻見電光閃動。
霍炎一愣，這電光是從展飛手中發出！
但旋即他明白，這不是電光，而是刀光！
此前展飛與他動手，始終用的是拳腳爪掌，這讓他忘了，展飛腰間還掛著一柄刀。
此時此刻，展飛突然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