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神秘的眼睛
鏡花苑北苑，離舞表演結束後回到位於四樓自己的居所，略顯疲憊的接過侍女送來的茶水。
“方才有一個東苑的侍女來說，芸娘姐姐那裏有著一個客人自稱是小姐您的朋友，準備邀請您去那邊坐坐。”侍女說道。
“東苑的芸娘？這可是一位前輩，不過不是說她早就不接客了嗎？她那裏怎麽會有客人？而且，我初來這裏，要說客人還是有著不少的，但朋友？”離舞疑惑道。
她在鹹陽應該沒有朋友才是，難道是羅網的人？但那也不可能才是，現在的自己有著更重要的任務，羅網的人不可能找自己才是。
“那人叫什麽？”離舞問道。
“那個侍女說的是楊明。”侍女說道。
“楊明？竟然會是他，不過，他怎麽會在芸娘那裏？”離舞詫異道。
最近這段日子以來，離舞一度都要以為楊明要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卻不曾想到他竟然會以如此突然的方式出現在鏡花苑中，而且還是東苑芸娘那裏。
“小姐可要過去嗎？”侍女問道。
“過去看看吧，之前承諾過他的，這次就當是還賬了。”離舞想了想，雖然去東苑似乎不太合規矩，但不管是考慮到楊明能夠在相國府那邊掛上名的實力，還是在這一路上的‘交情’，離舞暫時還是不想徹底斷了與楊明的聯係，所以還是決定過去。
“是。”侍女應聲道。
用濕巾擦拭了一下脖頸間汗漬的離舞也不想再收拾什麽，在侍女的引領下直接穿過複道朝著東苑而去。
好在能上四樓的都是真正的權貴之人，人數極少，此時的這些人又都躲在自己的包間中享樂著，一路上離舞倒也沒有遇到什麽麻煩。
“小子，如果離舞真的是你的朋友，現在離舞應該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如果你說的是假話，那你一會可不要覺得臉疼。”在離舞的目的地，此時的魏踔對楊明滿懷惡意地說道。
“你這老家夥都多大的年齡了，還要為難一個年輕人，難不成你是忘了當年你不帶錢就來鏡花苑，差點被護院打了的事情嗎？”相對於魏踔的惡意，芸娘則要和善許多，畢竟，能夠在鏡花苑這樣的地方生存這麽多年的女人，哪一個不是人精。
“當年鏡花苑的人敢動我？”魏踔不忿道。
“你也說了是當年，現在可不是當年了。”芸娘嗤笑道，她與魏踔已經相識了三十年，彼此之間的關係更是非同一般，莫說是玩笑，就是吵架打架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
“時間啊。”魏踔興致缺缺地說道，顯然是被芸娘的話觸動了某些不太好的記憶。
“我們都老了，以前的事還是忘記了好。”芸娘勸慰道。
“我早就忘記了。”魏踔說著又將視線放在了楊明的身上。
隻不過還不等魏踔說些什麽，房間外已經響起了一道聲音：“楊明，你終於想起來我這個朋友了嗎？”
在魏踔愕然、芸娘感興趣的神色中，離舞窈窕的身影踏進了房間。
“一直都不曾忘記，隻不過是擔心離舞姑娘這樣太忙，不好貿然打擾而已。”楊明打量著麵前一身盛裝的離舞，一時間還真有一種驚豔的感覺。
離舞的人本就極美，再加上現在有著盛裝加持，魅力更是非同一般，難怪能夠在短短的時間中在鹹陽闖下偌大的名聲。
“這話若是別人說的，我或許還會相信，但是你楊明嗎？”離舞笑吟吟地說道：“我確實不信的，你是什麽人，我的了解還在你的想象之上。”
楊明在恒山以及雁門郡做下的事情，可不是什麽老老實實的少年能夠做下的，離舞很清楚，楊明平時的舉止看起來似乎隻是一個尋常的少年，但他的心卻一點也不尋常，其心氣之高，膽略之狂，智謀之深，要超越常人的想象。
用離舞總結的話說，楊明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猛虎。
“是嗎？能夠被離舞姑娘如此了解，應該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了。”楊明道。
“離舞見過芸娘前輩。”離舞對楊明的話點了點頭，隨即對芸娘這個此處的主人問候道。
“哪有什麽見過之說，離舞姑娘還真是客氣了。”芸娘回以微笑道。
在兩個女人的客套之間，楊明的視線卻是轉向了離舞身後的侍女，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離舞明明要比這個侍女漂亮上許多，但楊明的視線還是下意識地看向了這個侍女，尤其是對方的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是楊明看到過的最漂亮的眼睛，清冷、幽深，恍若深淵一般，在人與其對視之時，仿佛不受控製地被吞噬了心神。
在楊明看著這個擁有著一雙特殊眼睛的侍女之時，這個侍女也在麵無表情地看著楊明，她的眼神太深，讓人看不到她的焦點所在，但似乎每一處都是她視線的焦點。
“喂，在看什麽呢？”一隻素手拍在楊明的肩頭，離舞的聲音在楊明耳邊響起。
“離舞姑娘的侍女很漂亮。”楊明回過頭道。
“是嗎？”離舞愕然道。
楊明方才是在看自己的侍女？還說她漂亮？想到自己這個侍女的真正身份，離舞不由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
我好像記得，他還沒說過我漂亮吧，雖然她確實要比我漂亮，但現在的她可是易容過的，也就是她本來麵貌的五分顏色而已，他竟然說她漂亮，這樣的事情還真是有趣。離舞思索著，不由笑了。
隻是，迎上侍女的視線，離舞卻是下意識的收起了笑意：不能得意忘形，侍女可不是真侍女。
“我還不至於在這件事情上說假話。”楊明說道，隻是在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疑惑，在這個侍女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迷霧，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說在這個侍女的身上真的還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那可真是可惜了，她再漂亮也是屬於我的，楊明，你可不能對她有非分之想。”離舞笑道，言語之間真假難辨，不知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說是在提醒著楊明什麽。
在幾人的客套之間，魏踔卻下了逐客令：“小子你既然與離舞姑娘相熟，那我這裏就不留你了，我與芸娘還有些私事要說。”
“楊明，不知可移尊架否？”離舞配合著魏踔道。
“那就麻煩離舞姑娘了。”知道魏踔所說的私事是什麽的楊明自然沒有再留在這裏的理由，況且，楊明也確實想要見識一下這鏡花苑頂級配置的風采。
“這裏終究還是太鬧騰了一點。”楊明與離舞離開後，耳邊回**著房間外歌舞之聲的魏踔有些嫌棄地說道。
“我讓你把我接回家去，你一直都不答應，現在又嫌棄這裏了？”芸娘沒好氣地說道。
“這個？”魏踔略顯尷尬：“這個說起來也奇怪，年輕的時候明明看她很不順眼的，倒是不曾想到，年齡大了，反而覺得她還挺好的。”
“照你這意思是說，我年輕的時候看起來很好，現在看起來不順眼了？”如今房間中隻剩下了兩人，芸娘似乎有了展現本性的趨勢。
“我有這麽說嗎？”魏踔梗著脖子，說道：“我落魄後她對我不離不棄，如今年齡大了，我又怎能讓她傷心。”
“你就不怕我傷心嗎？我已經四十八歲了，難道你就想讓我老死在這鏡花苑之中，死了都要變成孤魂野鬼嗎？”芸娘同樣咄咄逼人。
“這件事情暫且等等，暫且等等，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魏踔連連說道，這件事情確實是他理虧在先，可惜，他也是左右為難，世間少有兩全其美之事，在讓家中的那位感到滿意的時候，不免就要讓鏡花苑的這位受些委屈了。
“那個少年是怎麽回事？我不記得你有帶後輩來鏡花苑的習慣。”發泄了怨氣的芸娘主動轉移了話題。
“結個善緣，若是我不在了，他也能對你有所照拂。”魏踔道。
“你很看重他？”芸娘意外道。
“說不準，隻是，他是我在這十年間遇到的天資心性最好的少年，別無選擇的我也隻能在他身上賭上重注了。”
魏踔又接著道：“你也知道，我們魏家因一人而興，也因一人而衰，我這輩子就這樣了，為了兒女，總歸還是要拚一把。”
“有些事情你不要太過苛責自己，當年的事，你本就沒有選擇。”芸娘勸慰道。
魏踔，這個名字在鹹陽知道的人不多，但他弟弟的名字，哪怕過去了二十年，在鹹陽依舊有著很高的名氣，因為他弟弟名叫醜夫。
魏醜夫，宣太後晚年時期身邊唯一的男寵。
魏家因為魏醜夫的存在，一度成為秦國的權貴之家，但這樣的機遇對於魏踔來說卻是極度糟糕的事情。
當年的他有著自己的抱負，也有實現抱負的能力，卻不曾想到，因為弟弟魏醜夫的事情一下子斷絕了自己的軍中升遷的希望。
宣太後晚年因為之前義渠王以及親弟弟魏冉的前車之鑒，對身邊親近之人約束的極很，作為宣太後男寵的兄長，魏踔就這樣無辜的上了被限製的名單。
倒黴的魏踔，在宣太後活著的時候，不曾享受到弟弟帶來的榮光，在宣太後死後，卻因弟弟之事又上了當時秦王稷的黑名單，蹉跎半生，當年的好友已經功成名就，他卻隻能看門。
人生際遇，實是難料。
“都這麽大的年齡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隻是多少有些遺憾而已。”魏踔灑然道。
曾經的他也怨恨過自己的弟弟，但如今弟弟早已經化作了一杯黃土，他也沒有幾年的時間了，自然也懶得去恨什麽人了。
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去恨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