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我有一個朋友
在鏡花苑有著一個天字一等的女殺手正在觀摩學習著如何成為一個舞姬的時候，在蒙家有著少年正在苦修兵法與武功的時候，在遠在千裏之外的韓國都城新鄭，一座華麗的高樓正在開工的時候，在遙遠的趙國北境的一個女孩正在研究著樂譜的時候，楊明在甘泉宮麒麟閣安下身來，每天重複著練武與看書的乏味生活。
“你小子的生活倒也安逸。”在一天的午後，身為甘泉宮禁衛首領的魏踔巡視到了麒麟閣所在，看到楊明拿著一卷竹簡正靠在麒麟閣的大門前的柱子邊，一副慵懶的神色。
“這裏的確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楊明將竹簡揣進懷中，對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官行了一禮道。
“此處位於後宮之中，除了定期打掃的宮人之人，罕有人至，最是冷清，小子你不會覺得我是在刻意針對你，才將你安排在這個地方吧？”魏踔登上麒麟閣前的台階，對楊明問道。
“有嗎？如果將我安排在麒麟閣是大人您無意的舉動，那我要感謝自己的運氣，如果是大人您刻意安排的話……”
“是的話又能如何？”魏踔追問道，他倒要看看楊明會說出什麽驚人之語。
“若是的話，那我就更應該感謝大人您了。”楊明道。
“原因呢？”對於楊明的話魏踔卻是麵不改色，毫無反應。
他現在的年齡已經不小了，他見證過甘泉宮的輝煌，那個時候宣太後在甘泉宮召見秦國眾臣，會見六國使者，那個時候的甘泉宮是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一座宮城。
他也見證了甘泉宮的凋零，看著它從當年秦國的權力中心變成了現在的冷宮。
這是一位見過大世麵的人，又豈會因為楊明的三言兩語而觸動心神。
“甘泉宮中或許珍寶無數，但比起這座麒麟閣來卻要差遠了，珍寶再珍貴，哪怕是和氏璧這樣的傾城之寶，也終有一個價格，但麒麟閣中的這些竹簡卻是真正的無價之物，當然，最重要的是，珍寶是有主人的，但這些竹簡我卻可以將其變成我自己的東西。”楊明道。
知識的重要性，經曆過另外一個時空的楊明比任何人都清楚。
“怎麽，你要偷東西不成？小子，別看在你身後有著蒙驁、王齮這樣的老家夥，你若是敢在這裏偷東西，我依舊可以用軍法處置了你。”魏踔有時候看起來很精明，有時候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已經是老糊塗了。
“偷竹簡我是不敢的，但若是偷竹簡中記載的文字，我想，我還是有那個膽量啊，而且，這好像也不觸及軍法，畢竟我沒有從麒麟閣中拿走哪怕一片竹簡。”麵對魏踔的威脅，楊明卻是毫無畏懼之色。
“你這小子還真是滑頭的很，不錯，軍法中是沒有這樣的條例。”魏踔笑道，因為楊明走後門的事情而對他有著的三分抵觸，此時差不多已經完全消解了。
這樣的少年，即使不走後門，他也終究會綻放出屬於的光芒。
“小子，你可知道在你之前，甘泉宮這些年來，除了現在還在這裏的，編入甘泉宮禁衛的人差不多有一百人，這一百人在來到甘泉宮後，我給他們安排的第一個地方都是這座麒麟閣。”魏踔回憶道。
“不曾知曉。”楊明配合著說道。
“你當然不曾知曉。”魏踔說著露出了一副生氣的神色：“但是，這一百人來到麒麟閣後，隻因為這裏終日不見人，都是堅持不過一段時間就紛紛找關係托人情，讓我將他們調到別的地方。”
“他們既然如此不識好歹，我自然也就順著他們了，還能收些禮物，我何樂而不為？”
“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此處寶貴的人，看來王齮那老家夥的眼光還算不錯。”魏踔說著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楊明，目光中已經有著欣賞之色。
“以後你就留在這裏，不管你以後怎麽樣，最起碼在這甘泉宮的日子，你並不算虧。”
“還要多謝大人才是。”楊明恍然道。
世間的蠢人雖然多，但聰明人同樣也不少，能夠看出麒麟閣珍貴之處的人可不僅僅隻有楊明，魏踔同樣是這樣的聰明人。
隻是，這樣的聰明人為什麽這麽大的年齡了，還僅僅隻是這座荒廢已久的宮殿的看門人？聽魏踔說起蒙驁、王齮都是老家夥老家夥的稱呼，可見他的資曆、人脈之深。
這樣的聰明人怎麽甘心留在這樣的地方老死？在他的身後又有著什麽樣的故事？
“這可不能隻有言語感謝，要用實際行動。”魏踔麵色一改，再無之前高人的形象，恍若市井中爭牛毫之力而醜態必露的俗人庸物一般。
“這個，還請大人明示。”自認為還是見過大場麵的楊明自然是平靜以待。
“你小子有錢嗎？”魏踔問道。
“略有資產。”
“那好，明天休沐，今晚不用那麽早休息，正好回鹹陽好好玩玩。”魏踔說話間竟然露出了一副猥瑣之色。
他本就因為年老，身體早已不複壯年之間的壯實，又不知是因為是什麽原因依舊穿著壯年之時的戰甲，使得人瘦而甲寬，略顯滑稽，如今又露出這樣的一副神色，更是顯得一言難盡。
“玩？玩什麽？”楊明好奇道。
“鏡花苑，你請客。”魏踔笑道，笑的很開心。
“鏡花苑？”楊明愕然。
鏡花苑是什麽地方，楊明當然知道，但一座青樓和麵前這個已經六十多歲的老人聯係在一起，怎麽越想越覺得滑稽呢？
“我不相信你小子不知道鏡花苑是什麽地方？初次見麵時我就從你身上聞到過女人的香味，別說你不近女色。”魏踔一副我已經將你看透的樣子道。
女色？我什麽時候近女色了？楊明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隨即才想起，魏踔所說的應該是鸚歌身上的氣息。
相較於胡姬，楊明還是更喜歡鸚歌一點，在日常起居方麵，也多由鸚歌照顧，身上避免就沾染上了屬於鸚歌的氣息。
不過，對於這樣的事情，楊明自然也不會多做解釋，隻是說道：“那下值之後，我們就去鏡花苑。”
離舞之前還說要請自己，這陣子一直都沒有時間，這次倒是可以順便去看看，鏡花苑到底有著什麽獨特的地方。
楊明在心中想著離舞的事情，對鏡花苑倒是更加的好奇了，一座與羅網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青樓。
“小子，別想了，現在可還不到時間，記得帶好錢，那裏還是很貴的。”魏踔說著搖頭晃腦的離開了，麒麟閣再無人聲。
臨近黃昏的時候，在提前完成了交接之後，魏踔與楊明兩人縱馬向鹹陽城的方向而去，若是不能在天黑之前進入鹹陽城，莫說是夜宿鏡花苑了，哪怕是想要找到一處棲身之所都是一個大問題。
管城門的士卒可不會因為魏踔與楊明也算‘看門’的就賣兩人麵子。
進入鹹陽城後，根本不用楊明找路，魏踔直接朝著鏡花苑而去，而且他找的路竟然還是最方便最快捷的路，一看這個老家夥就是鏡花苑的常客。
雁門城的飛雪樓是一個不錯的地方，不過，在看到鏡花苑後，楊明才發現，自己似乎錯過了鹹陽城許多有趣的地方，鏡花苑的正位於兩條大街的縱橫交錯之地，橫跨兩條街道，共分為四座高樓，高樓從第三層起更是以複道相連。
能夠在鹹陽城的街道上空建起複道，這已經不是錢能夠完成的事情，還需要權勢。
“小子，門外可沒有什麽好看的，好看的東西在裏邊。”將坐騎寄存之後，魏踔招呼楊明一聲已經率先走進了鏡花苑東苑之中。
走進大門之後，魏踔更是直接朝著三樓而出，動作之麻利，似不在楊明的風神腿之下。
當楊明登上三樓之後，看到魏踔已經與一位半老徐娘待在一起了。
“你小子的速度倒是慢了一些。”當楊明走進房間後，魏踔略顯嫌棄地說道。
“趕不上您老的腿腳。”楊明毫不在意地說道，事實勝於雄辯，在速度方麵，自己又何必與一個老人爭個快慢。
“你在這裏可有什麽想好的嗎？就像我身邊這位。”魏踔說著一把抱住身邊的婦人，一臉的得意。
“你這個老不羞，都在胡說什麽。”婦人錘了魏踔一拳道。
婦人年齡已經過了四旬，年輕時的相貌應該還是挺漂亮的，可惜，如今年歲已大，已經不複當年的美貌，好在保養的還不錯，更是勝在風韻，也難怪在這樣的年齡還能待在鏡花苑這樣的地方。
“我難道說錯了嗎？”魏踔握住對方的小拳頭，神色之從容之得意，一看就是歡場高手。
“小子，你的相好呢？不會是真的沒有吧？”
“這個相好的確實沒有，不過在這裏倒是有一個朋友。”楊明沉吟道，如果離舞算是朋友的話。
“朋友？這個有趣，當年我和芸娘也算朋友。”魏踔笑道，“不過，你的這個朋友是誰？芸娘在這裏已經有三十年了，這裏的女子她都認識，你說個名字，我讓芸娘將人請來。”
“我這個朋友叫作離舞。”楊明道。
“離舞？那個新晉的花魁？”魏踔愕然道。
離舞的名字最近在鹹陽城極為出名，老不正經的魏踔如何不知，可惜，現在的魏踔已經不是三十年前的魏踔，自然對離舞這樣的花魁也沒了什麽興趣。
“如果鏡花苑沒有其她人還叫作這個名字的話，應該就是她了。”楊明道。
“小子，離舞這姑娘真的是你朋友？我可告訴你，你若是撒謊的話，可是很容易就被戳破的，那個時候你可就丟臉丟大了。”魏踔提醒道。
“我還不至於在這件事情上撒謊。”楊明篤定道。
“離舞現在正在表演，差不多一刻鍾後就要下台了，到時候倒是可以將離舞請來，是真是假，到時候就知道了。”芸娘在一旁說道。
“小子，離舞若真是你朋友，那在你這個年齡時，你可要比我強多了。”魏踔暗暗稱奇。
“那要看離舞是認不認我這個朋友了。”楊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