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要打死你
楊明自來到鹹陽之後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巨大的錯誤，他算計的太多，在意的太多，想要得到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以至於忘記了真正的自己。
在這個世界，他看到了太多值得敬畏的東西，從老管家到恒山白虎寨，再到北境軍神李牧，墨家蒼大師，這些活生生的人一個個出現在楊明的生活中，給楊明帶來的巨大的震撼。
他不斷地提醒自己，在這個世界每一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並不特殊，誰也沒有橫行無忌的資格，有著這樣的認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算錯。
在趙國時，楊明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在膽大妄為之中卻不缺謹慎，但在來到鹹陽後，這一切卻都變了。
他開始了計劃，開始了算計，可能是為了對紫女的承諾，可能是為了那個可笑的計劃，也可能為營造出適合修練排雲掌的心境，他開始了可以壓抑自己的本性，他變得心思陰沉，變得敏感多愁。
在沉迷於侍女的溫柔之中，卻以為自己正在體驗感情，他與離舞之間拉拉扯扯，卻覺得自己是出於謹慎而在不斷試探，在他極有好感的魚兒麵前，他表現的風度翩翩，卻說自己是為了博得她得好感，而從不會有具體的行動。
他竟然開始喜歡上了那種拉扯的感覺，還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是多麽的與眾不同。
但他卻忘記了，沒有行動的算計一錢不值，他忘記了，沒有勇氣的謹慎其實和畏縮無異，他更忘記了自己隻是一個少年。
在另外一個時空的曆史軌跡中，曾有有著一位很厲害的人寫到過：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楊明此時就與那句詞中描述的無異。
沒有足夠經曆的少年如何能夠懂得真正的愁緒到底是什麽？
三絕武功，風神腿、排雲掌、天霜拳為大唐軍神李靖所創，其中風神腿創於李靖少年之時，那個的李靖出身貴族，天資吊打同齡人，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以少年的狂意創造出風神腿。
後來，經曆人世沉浮，中年李靖以愁入道，創造出排雲掌，在晚年之時，又以老而彌堅之誌在大漠風雪之中創出天霜拳。
楊明因為特殊的原因最先修習排雲掌，但那種特殊的原因隻能存在於一時，他終究隻是一個少年，沒有足夠的經曆去沉澱那份愁，他的愁隻是自己可以營造的虛假的愁，並不真實，所以他的排雲掌一直修不成最後一式。
他連愁的真意都不曾領悟，又如何進一步領略其慘，甚至是終極的‘淡’。
少年當肆意，在這是世界上，又有誰還能夠有資格比楊明更肆意。
他尊重這個世界，尊重這個世界的智慧，卻唯獨小看了自己，而否定了自己的力量，他知道這個世界的廣博宏大，但他又何須去否定自己。
他是一個超越時間的人，又何須去畏懼空間的轉換。
對世界需要敬畏，但不是懼。
楊明來到鹹陽後的謹小慎微換到的是什麽？是暗夜中襲殺的一劍。
少年當肆意，何須多言愁。
趙姬看著楊明的背影，隱約間察覺到了什麽，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風環繞在楊明的周身，似乎有著什麽東西正在醞釀。
這小子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趙姬看著楊明走到廣場上的背影，明明距離在變遠，但趙姬卻感覺到楊明的身影似乎變得更加高大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楊明一步一步登上的擂台。
“他這是要突破？”擂台下的嫪毐看著楊明的身影，神色中浮現出陰翳之色，趙姬不懂武功，雖然隱約間看出楊明的變化，卻看不出那種變化到底是什麽。
但嫪毐卻不一樣，他本就是少見的高手，如何看不出此時在楊明的身上正有著一種勢在醞釀著，隨時都有衝出障礙，一飛衝天的可能。
這種勢？是昨晚見到的那種腿法？他最強的不是掌法，而是腿法？嫪毐緊緊盯著楊明，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起風了。”趙姬身邊的女護衛凝神看著擂台上的楊明，嘴中喃喃道。
“什麽起風了？這不是沒有風嗎？”聽到女護衛的呢喃，趙姬側臉問道。
“是楊明身上的風。”女護衛回答道。
“楊明身上的風？哀家怎麽沒有看到。”趙姬疑惑道。
“回太後，那是習武之人的一種勢，一種可將無形的內力化作實質的勢，此時楊明就在醞釀著這種勢，一旦他徹底掌控這種勢，他就可晉升一流之境，不到十七歲的一流之境，天下何其之大，天才何其之多。”女護衛讚歎道。
“不能讓他徹底凝成自己的勢，他的功力本就不再一流高手之下，再讓他掌握了勢，哪怕我有掩日劍在手，也不可能取勝。”感應到環繞在楊明周身無形無質的風，嫪毐有些慌張了。
“楊校尉，嫪毐請戰。”嫪毐開口道，他不能再讓楊明繼續突破下去了。
“閉嘴。”趙姬直接出聲斥道，她雖然不懂武功，但看的閑書卻是不少，況且，她身邊的女護衛本就是一個高手，對於勢這樣東西，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現在是楊明突破的契機，一旦被打斷，那誰也不知道下次等來這樣的契機時會是多久之後了。
“太後，我的第一個對手就選嫪毐了。”楊明朗聲道。
“準。”
嫪毐見狀露出了一絲笑意，縱身躍上了擂台，終究還是沒有突破。
“嫪毐。”嫪毐抱拳道。
“我知道你。”楊明笑道，笑得很燦爛。
“對於閣下，我也算久聞大名。”嫪毐笑道，絲毫看不出正是他在昨夜才安排了對楊明的刺殺，也正是他在方才出言打斷了楊明對勢的凝聚。
“所以，我才要打死你。”楊明森然道。
“什麽？”嫪毐愕然道，隨即就是猛地一驚，難道是昨晚的事情暴露了？可不應該啊，中尉府的人什麽時候效率這麽快了……
“我要打死你。”楊明說話間已經笑了，笑的聲音很洪亮，在空曠的廣場上顯得格外另類。
“狂妄。”嫪毐冷聲道，他雖然忌憚楊明的實力，但他一個實打實的一流高手，被人直言要打死自己，又怎能不生氣。
“狂妄嗎？”楊明向前踏出一步，體內醞釀已久的勢破體而出。
一道狂風從楊明體內衝出，楊明的衣擺、披風、長發隨之舞動，風為形，意為狂。
“他突破了？”被狂風撲麵的嫪毐不受控製的倒退一步，方才他從楊明身上感應到的勢徹底變了，那是風，但卻不完全是風，方才的風隻是微風拂麵，但現在的風卻是狂風肆虐。
在楊明腳下的地板上，一道道風道刮過，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痕，楊明還未出手，嫪毐就感覺到一種風刀加身的感覺。
“這是？”趙姬目光灼灼的看著楊明，這一刻，哪怕她不懂武功，也從楊明身上那道了那股似乎要肆虐天地的張狂之勢。
“這股勢，好強。”女護衛駭然道。
“難道隻有你擁有勢嗎？我同樣也有。”察覺到自己心神在一瞬間發生動搖的嫪毐大喝一聲，周身黑氣蒸騰，身後已是一片黑暗。
“暴雨狂風。”楊明腳下生風，一道道腿影挾裹著狂風之勢猛攻向嫪毐。
嫪毐揮動長劍，一道道赤紅色的劍氣激射而出，迎上楊明的風神腿。
腿勁與劍氣霍然間撞擊在一處，四散開來，肆虐的腿勁劍氣讓擂台上的石板寸寸龜裂開來。
嫪毐閃身躲開一道腿勁，憤然反擊，在其身後，一道足有小臂粗細的旗杆卻應聲斷裂。
“我擋得住。”嫪毐大喝一聲，鼓起十二分的內力，劍下劍氣縱橫，化作一道劍網將楊明的攻勢盡數擋下。
“那我就更快一點，力更大一點。”楊明縱身越向高空，從天而降踏向嫪毐，這一次沒有可必敵於十步之外的腿勁，有著的一種腳踩黑靴的腳印，但卻是將神風勁凝練到極限的力量。
“這才精彩，這才是哀家要看到的比武，這才是哀家要馴服的小猛虎。”高台之上，趙姬已經激動的站起了身，急步向前兩步，站在了台階上。
在趙姬的視線中，楊明在空中高高躍下，一腳踏在嫪毐的長劍之上，隨即又是借助反震之力，躍下高空，以更加霸道的力量、更快的速度從天空踏下。
在她的視線中，幾乎已經不見楊明，能夠見到的唯有天空中一道道殘影，唯有擂台上飛濺的碎石。
“我擋得住，我還沒有實現我的夢想。”嫪毐奮力揮動長劍再次擋下楊明的一腳，腳下卻是不受控製的連退三步，在他的耳邊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斷裂聲。
嫪毐根本來不及喘息，又是從天而降的一腳，麵對如此力貫千鈞的一腳，他隻能勉強橫劍於身前，隨著楊明的腳踏在劍身之上，一道更響的斷裂聲響起，他那千金難求的寶劍竟然應聲斷裂。
嫪毐奮力用短劍向楊明刺出，同時擲出斷裂的劍刃，但楊明的速度已經超越了他的想象，人已經出現在了更高的高空中。
“風卷殘樓。”伸出高空的楊明身體飛速的旋轉起來，狂風肆虐之下，一道巨大的龍卷赫然出現在廣場之上。
“是昨夜的那一招，但卻是更強更霸道的一招。”在昨夜已經見識了風卷樓殘威力的嫪毐見到出現在天空中，帶動著無數碎石，嫪毐已經被麵對死亡的驚恐所支配。
“不，我的征途才剛剛開始，我還要成為甘泉宮的校尉，我還要掌控羅網，我還要征服太後，掌控秦國，我不可能死在這裏。”嫪毐在心中狂吼道。
在麵對死亡的恐懼中，他丟開了手中的短劍，在這一刻，他竟然突破了，周身一道道劍氣縱橫交錯，他已經深處黑暗之中。
“掩取蔽日，陰盛晝暗，掩日！”站在趙姬身邊的女護衛看到出現在廣場的黑暗，震驚道。
“什麽陰盛晝暗？什麽掩日？是羅網？”趙姬問道。
“是羅網的掩日，嫪毐是羅網的天字一等殺手掩日，隻是，他突破了，竟然在不動用掩日劍的情況下使出這一招，他在生死之際竟然突破了。”女護衛喃喃道。
天下二流高手不下萬計，但能夠突破到一流之境的卻連百分之一都沒有，其中最大的瓶頸就是勢，勢，非是天資卓越者不能領悟。
這也是諸子百家明明高深的武學數不勝數，但真正能夠成為一流高手的人卻少之又少的原因所在。
三流、二流高手，隻要有著一卷合適的武功，勤學苦練，都能達到，但勢卻最為考驗一個人的天賦，無數二流高手窮盡一生也難以領悟到勢的存在。
但麵對勢的困境，同樣也有著捷徑可走，名劍就是其中最有效的一條捷徑，名劍者，秉承天機地氣人魂而成，每一柄名劍都有著獨屬於自己的勢，一個二流高手若是能夠得到一柄名劍，日夜觀摩，有著很大的可能領悟劍身之中的勢，進而突破一流之境。
這也算名劍之所以珍貴的原因所在，因為一柄名劍就意味著一位一流高手。
羅網中就有著數柄這樣的名劍，掩日正是其中之一。
但借助名劍突破一流之境的存在，對名劍的依賴性太大，一旦失去名劍，武功將大打折扣，而現在的嫪毐，也就是羅網的天字一等殺手掩日竟然臨陣突破，脫離了對掩日劍的依賴，僅靠自身的功力就使出了掩日劍的絕殺之招。
“楊明可能贏？”趙姬問道。
“不好說。”女護衛凝重道。
楊明此刻為風中之神，是她不曾達到的境界，而嫪毐的突破，同樣也是她不曾達到的境界。
在趙姬凝重的視線中，龍卷風與黑暗已經劇烈的撞擊在了一起，極大的能量風暴隨著擴散開來，整座擂台於頃刻之間土崩瓦解。
趙姬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才拉過女護衛的手臂站穩了腳步，在她的視線中，狂風正在撕裂黑暗，而黑暗也在吞噬狂風。
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一道身影從風暴中飛出，這是一道極為狼狽的身影，身上的戰甲已經變成了變成了一地碎片，披頭散發，看不出本來麵貌，一道道血跡從其破破爛爛的衣服間滲出。
“我擋住了，我擋住了，我終究還是擋住了，好一招風卷殘樓，好一招風卷殘樓，好一招風卷殘樓，差一點，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要死了，但我還是活下來了，活下來了，哈哈哈。”顫顫巍巍的嫪毐一個趔趄跪倒在地，雙手撐地，劫後餘生地肆意大笑起來。
“楊明呢？”扶著女護衛手臂的趙姬下意識的抓緊了女護衛的手臂，在她的視線中竟然看不到了楊明的身影。
“在天上。”女護衛在一瞬間的遲疑中，猛地看向了天空。
“神風怒嚎。”
“不，我已經擋下了你最強的一招，為何還……”嫪毐的大笑戛然而止，在他是視線中，狂風之龍肆虐而來，一道道風道刮過他的身體，切開他的皮肉，撕裂他的肌肉，斬斷他的骨骼，毀滅他的靈魂。
“我不甘心。”嫪毐絕望道。
“我說過，我要打死你。”腳再次踩在地麵上的楊明看著已經不成人形的嫪毐道。
這才是我要的生活，去他媽的謹小慎微，去他媽的愁雲慘淡你。
“所以，我說到做到。”楊明大笑道。
“太後，這一陣是我贏了。”在嫪毐倒下是聲音中，楊明轉過身單膝向趙姬行禮道。
迎上楊明的視線，趙姬心中猛地一顫：“好，好，好。”
“你沒有讓哀家失望。”趙姬在巨大的顫栗中手掌微微顫抖著撫向自己的胸口，在柔軟的布料上，壓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凹痕。
在那一瞬間，趙姬有著一種錯覺，雖然楊明跪在自己的麵前，但自己看到的楊明卻像是站在自己麵前一般，而跪在那個地上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