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間質性**炎
拿著收費單,季修文有些恍惚。
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起身走進中藥房。
從取藥窗口將藥交給季永豐後,這才從中藥房走了出來。
而此時,上午的第二名患者也已經走了進來,就坐在陸軒的對麵。
季修文楞了一下,沒敢多想,迅速來到陸軒對麵坐下,看著陸軒那張認真地臉微微出神。
他不明白。
陸軒成了裘市街道衛生院中醫科的負責人,他能理解,畢竟街道衛生院中醫科本就不受重視,再加上陸軒來的時候,中醫科就他一個人,他不當負責人誰來當?
總不能讓一個從未接觸過中醫的人來當這個負責人吧?
可當了這個負責人,不意味著突然間就有了超凡的醫術啊!
雖說他也就剛來,對陸軒的情況知之甚少。
可之前老媽說的情況不可能作假,而且,院長胡美蕎對陸軒也的確非常看重。
不隻是胡美蕎,衛生院其他人對陸軒的醫術都很信任。
他還記得,剛剛在例會上,程高雯和周麗婷兩人說的那番話,無論不是對陸軒的醫術有著覺得的信任,而且給她們開的藥應該效果不錯,不然絕對不會說出那番話的。
還有,剛剛拿著藥離開的患者季永豐。
從對方臉上的笑容,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好兄弟的情況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
可,這不對勁啊!
季修文真沒有鄙視或者小覷陸軒的意思,可這真的不科學。
兩人以差不多的分數同時被之江中醫藥大學錄取,又住在同一個寢室,關係極好,對陸軒不說了解的十分全麵,可也不會太差,八九不離十。
要說陸軒的成績比他好,優秀一些,他也認了。
畢竟這些都是事實,從踏進之江中醫藥大學的時候,陸軒的錄取分就比他高了一些,從本科到研究生,也是一直被壓著,各種考試,每次頭回壓他一頭,比他優秀很正常。
可哪怕如此,兩人的差別也不可能因為半年時間就變得如此之大吧?
原本,在季修文看來,陸軒即便比他優秀,可在兩三年之內,也不可能獨自坐診,甚至變成了一個醫術超凡,被不少患者稱頌的神醫。
但凡陸軒隻是能看點小病,他還能接受。
畢竟作為之江中醫藥大學畢業的研究生,這點本事還是有的,隻不過有些人膽子小,不敢看,有些人膽子大,自信十足,敢於去看。
陸軒在他眼裏,應該就是屬於後種。
但也絕對達不到可以看各種疑難雜症的程度。
這已經不是可不科學的問題了,而是太玄學了。
本以為畢業了,大家都一樣,不是當助手就是抓藥,反正都別想接觸病人,可現在看來,陸軒已經走出了很遠,甚至連背影都已經看不到的程度。
這誰敢信?
季修文還在發呆的時候,陸軒的手已經落在了對方的脈搏上。
患者,也在自述著自己的一些情況。
季修文不敢多想,迅速地回過神來,靜靜地聽著。
患者高素雲,女,今年52歲。
患者因“尿頻,尿急,尿痛反複發作”去醫院就診過,醫院那邊始終按尿路感染治療,久治不愈,後行**鏡檢查,診斷為“間質性**炎”,給予**水擴張術等治療,未見好轉,故來就診。
刻下:尿頻、尿急、尿痛,下腹部冷痛,得溫稍減,排尿前後下腹部均有明顯疼痛,舌質紫,脈澀,尿液分析:隱血(+)……
聽完高素雲的自述,陸軒突然間抬起頭,看向季修文:“你怎麽看?”
季修文有些被陸軒突然間的詢問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有些呆滯,好一會才在陸軒的提醒下反應過來,他詫異的看了陸軒一眼,想了想,這才說道:
“間質性**炎是一種慢性非細菌性**全層的炎性疾病,以**疼痛不適,尿頻尿急為特征,是一種病因不明的臨床綜合征。
常發生於中年婦女,其特點主要是**壁的纖維化。
目前大量的證據認為間質性**炎是一種自體免疫膠原性疾病,西醫治療采用非手術治療和手術治療,不過其療效並不可靠,病情很容易反複,治療難度頗大。”
聽到這裏,陸軒微微搖搖頭:“這是西醫的理解。”
顯然,陸軒對季修文的應答並不滿意。
季修文則是無奈,感覺好友此刻的表情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但想了想還是道:“間質性**炎的話,應該屬於中醫淋證範疇,淋之名稱始見於《內經》。”
“對自己自信一點。”
陸軒笑了笑,隨後又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認真地道:“間質性**炎在《素問·六元正紀大論篇》中稱為“淋悶”,《金匱要略·五髒風寒積聚病脈證並治》又稱“淋秘”,《金匱要略·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脈證並治》中詳細描述了淋證的症狀:“淋之為病,小便如粟狀,小腹弦急,痛引臍中。”
而《中藏經》將淋證又分為冷、熱、氣、勞、膏、砂、虛、實八種類型;《諸病源候論》中則分為石、勞、氣、血、膏、寒、熱七種。
到了唐代的《備急千金要方·淋閉》則是首次提出“五淋”之名,《外台秘要》具體指出五淋分類:石淋、氣淋、膏淋、勞淋、熱淋也,一直沿用至今。”
季修文目瞪狗呆,露出了好像第一次才認識陸軒的模樣。
這不科學啊!
這些東西他也背過,可要說能記得如此清楚,那絕對不可能,大多數時候還得去翻醫書才行,甚至可以說,絕大多少的內容他也隻是有點印象。
要說做到這種有如臂使的程度,除非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才行。
兩人在學校的時候,就經常用詢問的方式一起學習,背誦各種醫書,陸軒的表現雖然比他好上那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很多時候,也隻能記住那麽一兩句話,要說一下子把好幾本醫書的內容全部都記下來,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別說他們這種剛畢業不久的學生了,就是一些老中醫,也不見得就能記得。
甚至可以說,就不可能有人能記的那麽清清楚楚。
哪怕是天才,也得講科學啊!
可此刻陸軒的表現,真的已經不是用科學就能形容的了。
這家夥,根本不像是將那些內容背誦下來了,而是本身就是那些醫書,不然怎麽可能知道這麽多?
而且張口就來?
就算把醫書放他麵前翻,也得翻好一會。
季修文心裏大喊不科學,而陸軒則是沒去在意季修文那詭異的眼神,問道:“間質性**炎,舌質紫,脈澀,病機呢?”
季修文張了張嘴,跟受了氣的小媳婦似的,一臉幽怨。
陸軒轉頭又看了眼蘇可楠。
蘇可楠倒是很認真地想了想,可沒過多久,又輕輕搖頭,顯然她也不知道。
陸軒也不在意,看了眼高素雲:“高女士,可能需要耽誤你一點時間。”
高素雲笑笑:“沒事,我不著急。”
陸軒會給助手講解的事情,在患者中也已經傳開了,大家都見怪不怪。
再說了,在很多患者看來,陸醫生這麽厲害的醫術,自然是傳給越多人越好,這樣才能有更多的患者受益。
雖說速度慢了點,但倒也沒人說什麽。
涸澤而漁焚林而獵的道理大家還是懂的。
陸醫生再厲害也隻是一個人,不是神,一天隻能看那麽幾十號人,能受益的患者隻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
可若是能夠有一批中醫能夠在陸軒的指點下出師,受益者將會成倍甚至呈現指數爆炸增長。
陸軒致謝一句,隨後看向季修文兩人:
“剛剛高女士說的,你們也聽到了,尿路感染反複發作數年,並長期應用抗生素治療,久病體虛,又過用苦寒之品,更殺伐正氣,俗話說得好,久病不愈,窮必及腎”,導致腎氣虧損,陽氣虧虛,膀脫氣化失司,故見家頻、綠急。
腎氣虧損,無力蒸騰津液上乘,則口渴,由於非實熱內蘊,故“但欲漱水不欲咽”,**氣化無力則排便困難,需用量協助方可小便。本病呈腎陽虧虛,太陽之邪內傳太陽之腑,以致**氣化不利。
腎氣不足,推動無力,血行不暢,故舌質稍瘀紫,屬中醫瘀血寒凝之象。”
看著陸軒,季修文驚為天人。
臥槽!
我竟然沒聽懂?
這次,季修文看向陸軒的目光徹底變了。
同窗多年,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你嗎?
雖說他也不是很懂陸軒說的這些,可……
這些內容,可不是隨便就能編出來的,沒有一定的基礎和功底,讓你瞎編恐怕都編不出來。
這一點,季修文卻是清楚地很。
第一次,季修文感受到了被天才支配的恐懼。
原以為兩人水平都差不多,就算有些許的差距,也無傷大雅,可此時此刻,季修文才知道,自己跟陸軒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這要是沒點真本事,可說不出這麽多來。
“你這些……從哪裏……”
此刻,季修文腦海中有太多的疑惑要問,隻是當話到了嘴邊後,又及時止住,然後問道:“那該怎麽治?”
陸軒想了想,緩緩說道:“對於腎陽虛衰,瘀血阻絡的間質性**炎患者,應以活血化瘀、溫腎散寒為治則。
少腹逐瘀湯出自王清任《醫林改錯》,其中川芎、赤芍活血散瘀,養血通脈;
炮薑、肉桂散寒通陽,溫中止痛;延胡索活血祛瘀,散結定痛,加桃仁、紅花助活血化瘀之力;
乳香、沒藥活血止痛,消腫生肌:**羊羞、菟絲子、補骨脂、枸杞子扶助腎氣,增溫腎散寒之力;琥珀粉活血化瘀,利尿通淋。
全方共奏溫骨通陽,化氣通淋,活血化瘀之功效。祛瘀通脈,腎陽得以溫煦,**氣化開合如常,氣血通暢,則諸症自除。”
“不過……”
說到這裏,陸軒話鋒一轉:“嚴格說起來,少腹逐瘀湯並不完全對症,需以加減來用,具體方子的話,炮薑,肉桂,延胡索,桃仁,乳香,沒藥,川芎,赤芍,紅花,補骨脂,**羊藿,菟絲子,枸杞子,琥珀粉,甘草。”
季修文眉頭緊皺。
少腹逐瘀湯他聽過,證為瘀血結於下焦少腹。
下焦包括肝腎在內,由於肝腎等髒功能失調,寒凝氣滯,疏泄不暢,血瘀不適,結於少腹,故症見少腹積塊作痛,或月經不調等雜病。
治宜逐瘀活血、溫陽理氣為法。故少腹逐瘀湯用小茴香、肉桂、幹薑味辛而性溫熱,入肝腎而歸脾,理氣活血,溫通血脈;當歸、赤芍入肝,行瘀活血;蒲黃、五靈脂、川芎、元胡、沒藥入肝,活血理氣,使氣行則血活,氣血活暢故能止痛,共成溫逐少腹瘀血之劑。
隻是陸軒為何會這麽加減,卻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換做是他,知道患者症狀的話,辨證清楚的話,可能就直接開一副少腹逐瘀湯了,而不會做這些加減。
陸軒似乎看出了季修文心中的疑惑,解釋道:“陽虛與血瘀並見,兼有濕滯**,氣滯絡阻,過於滋養恐有致邪,過用清利恐更傷正氣,故用藥當溫陽市不斂邪,活血而不破血傷正,方為正道。”
“現在可明白了?”陸軒看著他,微微一笑。
對於這位多年的同窗,他自然不會有所藏私。
季修文若有所思。
“你呢?”
陸軒回過頭,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蘇可楠。
蘇可楠這幾天對婦科方麵的病症研究的比較多,血瘀在婦科病中很常見,對於少腹逐瘀湯了解也比較透徹,可對於陸軒用這個方子加減來治療高素雲的間質性**炎卻依舊存在不少疑惑。
或者說,不太明白。
哪怕陸軒做了解釋,甚至很透徹的,可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明白的。
見兩人皆是如此,陸軒則是平靜地道:“不懂沒關係,先記下,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再問我吧。”
他說完,已經將藥方寫下交給蘇可楠登記進了係統。
在高素雲支付費用的時候,季修文則是回過神來,看著陸軒,神色有些複雜。
他腦海中,此刻隻有一個念頭。
這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或者說,陸軒來到衛生院後,這短短的半個多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才能讓一個人的變化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