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說好一起撲成狗,你卻悄悄熬出頭
季修文正疑惑。
就聽到門口響起了王友慶的喊聲:“小季,出來一下,小陸醫生到了,我給你介紹一下。”
“好咧。”
一聽陸醫生到了,季修文迅速應了一句,神色微微一緊。
他站在藥架的中央,並未著急走出去,目光從那些藥架上移開,認真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又清了清嗓子,這才從藥架中走了出來。
不過,臉上依舊有些緊張。
不同於剛畢業的時候。
那個時候,其實也沒想太多,總覺得自己一個之江中醫藥大學畢業的碩士研究生,去縣中醫院找份體麵的工作,又有什麽難處?
事實上,不隻是季修文一個人是這麽想的。
絕大多數剛畢業的,幾乎都是這種想法。
換作是以前,還真是這麽回事,畢竟之江中醫藥大學也不是普通的學校,從這裏走出來的高材生,不會說找不到工作。
再加上這些年,國家對中醫越來越重視,中醫藥大學畢業的研究生,並沒有太大的難處。
可等畢了業,正式工作的時候,季修文才知道。
哪怕再怎麽優秀,可想要找到一份自己滿意的工作,顯然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就好像,順利進入縣中醫院後,原本確定好的位置,在最後關頭直接被人給頂替了,隻能去中藥房抓了半年的藥,也鬱悶了半年。
工作上的打擊,讓他很清楚。
當時即便是本屬於他的崗位沒有被人頂替,最後的結果也談不上有多好,人家也不一定就會教他。
正是經曆過這些,季修文更知道這份工作的來之不易。
特別是遇到一個肯指點,不嫌麻煩,而且還有本事的中醫師到底有多難。
第一次見麵,他自然想給人家一個好的印象。
有時候,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
哪怕,知道對方很好說話。
可自己也得擺出一個態度出來,不然人家憑什麽教你?
季修文想的很清楚。
他不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學生了。
走上社會,才知道人情世故的重要性。
學習好壞,跟工作也許有點關係,可關係有多大,季修文不知道,可這半年來的經曆告訴他,關係不大。
這個世界,缺了誰都照樣轉。
再優秀,也有比你更優秀的人。
除非你的優秀可以讓很多人為之側目,讓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缺不了你,才有資格成為那個下棋的人,而不是一顆縮在角落無人問津的棋子。
甚至,連棋子都不如。
“咳咳……”
季修文輕咳兩聲,吸了口氣,從中藥房走了出來,麵帶微笑,帶著自信的同時,也盡力的放低姿態,出現在兩人的麵前。
“大叔。”
季修文快步走來,先跟王友慶打了聲招呼,然後朝著王友慶身邊的青年伸出手:“陸醫生,您好,我是……”
“陸軒?”
季修文正做著自我介紹,在看到陸醫生那熟悉的麵孔時,嗓音突然間變得高昂無比:“你怎麽在這?”
“季修文?”
陸軒也是滿臉詫異的看著季修文,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顯然,他也沒想到,王友慶口中的小季竟然就是季修文。
季修文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陸軒,“你別跟我說你就是那個陸醫生,你這特麽不是跟我開玩笑的嗎?”
季修文苦笑連連。
我做了那麽多準備,生怕給人家陸醫生一個不好的印象,合著最後陸醫生竟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時間,季修文有些難以接受。
做夢。
這一定是在做夢。
我不信。
家喻戶曉,醫術超凡的陸醫生,怎麽可能是陸軒。
我們一起畢業的啊!
陸軒的本事,他知道,比他厲害,這點他承認,陸軒從進之江中醫藥大學的時候,就一直比他優秀一些,可優秀的也有限,每次考試也隻是比他多上那麽幾分。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畢業後,一個還隻能抓抓藥,連病人的脈搏都沒摸過,一個卻已經成了大家口耳相傳的神醫。
陸軒怔了怔,顯然也沒想到來人竟然會是季修文,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說去了區中醫院嗎?怎麽來了裘市街道衛生院?”
季修文苦笑。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而這個時候,王友慶才反應過來:“你們兩個認識?”
“小陸,這怎麽回事?”
王友慶眨了眨眼睛問道:“我都有些話糊塗了。”
“大叔,別說你糊塗了,我都有些糊塗。”
陸軒雙手一攤,“大叔,我等會跟你解釋,先把眼前的事情搞清楚。”
王友慶沒說話,而是看著兩人。
陸軒轉頭看向季修文,問道:“你怎麽回事?”
“我還想問你怎麽回事呢,你怎麽成了衛生院中醫科的負責人了啊?”季修文此刻滿臉的疑惑,抓耳撓腮,實在想不明白。
“我一直都在這邊啊,之前跟你說我來了衛生院,就是裘市街道衛生院。”
陸軒問道:“主要是,你上次跟我說你換了地方,我以為你去了哪個區的中醫藥,沒想到你跑到裘市街道衛生院來了。”
“我剛剛還疑惑怎麽聽到了你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合著還真是你。”
季修文苦笑練練:“還有,你怎麽就成了中醫科負責人啊?”
陸軒解釋道:“我來的時候,這邊中醫科基本上處於停擺狀態,就我一個中醫師,所以院長就讓我擔任了中醫科的負責人。”
“那這麽多人掛號怎麽回事?”
“中醫科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醫生?”
這個是季修文最疑惑,也最好奇的地方,不然憑他對陸軒的了解,開點什麽四物湯一類的還行,其他的,怕是也不敢。
他說到這裏,下意識的看了眼坐在電腦前的那名怯生生的女孩子。
陸軒見他看向蘇可楠,搖頭道:“她是之江中醫藥大學的學生,今年剛考上之江中醫藥的研究生,暑假過來實習的,還有不到兩個月就回去了。”
“之江中醫藥大學的本科?”
季修文愣了一下,隨後腦子裏的一段記憶好像被徹底激活了似的,一驚一乍起來:“臥槽,我知道她是誰了,蘇可楠,之江中醫藥大學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真正地白月光,我聽說她還沒有男朋友,幾乎不跟任何男生說話,而且,據說家裏很有錢。
最關鍵的是,我聽說院長對她很關照,家庭背景不一般。
不過我疑惑的是,她家裏背景這麽大,怎麽跑衛生院來實習了?不應該去省中醫院實習嗎?”
說到這裏的時候,季修文也是盡量的壓低嗓音。
陸軒則是看著他,露出好像是第一次認識的眼神:“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嗨,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啊,在學校整天就差埋在醫書裏。”
季修文沒好氣的道:“別看我整天跟你泡在圖書館,可學校裏一些新聞我多少還是會了解一下的,她在學校可是出了名的,最美白月光,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呢,追她的人都從圖書館排到校門口了,不過至今還沒有成功,也不知道到時候會便宜了哪個狗日的。”
說到這裏,他還特意看了眼陸軒,恨恨的咬了咬牙。
陸軒覺得自己被罵了,可仔細一想,自己跟蘇可楠又沒什麽關係,幹嘛主動對號入座?
季修文倒也沒多想,又問道:“那就是還有其他醫生?”
“沒有,就我一個。”陸軒兩手一攤。
“靠!”
“哥,你別嚇我。”
季修文眼神都變了。
“我沒心髒病,可你別把我嚇出心髒病了。”
從縣中醫院離開容易,可想要再回去就難了。
別看隻是一個抓藥的,可就是這種位置,也有不少人爭呢。
每年畢業生那麽多,也不缺他這一個。
季修文甚至覺得,他上周五收拾東西走人還沒多久,他那個抓藥的位置就已經被其他人給占了。
這要是來了衛生院還沒有點起色,他虧大了。
他看著陸軒,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陸軒攤了攤手:“就我一個人,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助手了。”
季修文一臉苦澀,我給同桌當助手?
玩呢。
有心想要說兩句,可看到王友慶在,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而這個時候,王友慶才找到時間插了一句話:“小陸,這到底怎麽回事?”
陸軒哭笑不得的解釋道:“我跟季修文是之江中醫藥大學的同學,還是室友,前段時間他跟我說換了地方,我以為他去了區中醫藥,誰想到他竟然來了這邊。”
“你要跟我說你在裘市街道衛生院,我……”季修文欲哭無淚。
“上次本來要跟你說的,你有急事就掛了,後來吧,我想邀請你來我這邊工作,可又想到你去了區中醫院,那邊前途畢竟比衛生院好,我總不能說出口吧,到時候你來還是不來?”
陸軒沒好氣的道:“誰知道你最後還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們這也太複雜了。”王友慶在一旁都快被繞暈了,他低頭看了看時間,說道:“算了,你們既然認識,我就不過多的介紹了。”
說完,又拍了拍季修文的肩膀:“小季,你好好跟小陸學著,我先去檢驗科了,今天來體檢的人不少,一會抽血驗血的人多。”
“大叔,你去忙吧,我來招呼他就行。”
陸軒笑著道。
王友慶也不多說,徑直離開。
隻是,季修文顯得有些鬱悶。
等王友慶離開後,這才小聲地說道:“陸軒,不,哥,要不咱們跑路吧?”
說到這裏,季修文看了眼外麵密密麻麻的患者,有些頭皮發麻。
他不知道這些患者為何都跑來掛陸軒的號,可有一點他很清楚,這要是不跑路,轉頭出了事,想跑都跑不了了。
這倒不是他不信任陸軒,就是因為太了解了,所以他現在很擔心,忐忑不安。
其實,讓他最好奇的,還是陸軒這半個月到底怎麽給人看的病,沒出事不說,竟然還成了他老媽口中的醫術高超的神醫。
神醫什麽的,其實季修文不是很在意。
可當他發現這個神醫就是他最了解的人時,整個人感覺世界觀都有些崩塌了。
這不科學啊!
“跑什麽路啊!”
陸軒給了他一個寬心的笑容,隨後拍了怕季修文的肩膀道:“就在我對麵坐下吧,可楠腳可能還沒好,抓藥的活得放你身上了,一會有合適的,我也讓你試試手。”
“來了這裏,你就放心,一天讓你看兩三個病人肯定能保證的。”
大方嗎?
大方。
換作是其他醫生,別說兩三個了,一天能給他試一個都成問題。
隻是,季修文心裏卻有些不安。
可蘇可楠在,他又不好直接說出來,最後也隻能硬著頭皮往陸軒對麵一坐。
而陸軒坐下來後,對著蘇可楠道:“叫號吧,今天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
“嗯。”
蘇可楠輕輕點頭,在電腦上操作了一下。
沒一會,今天的第一名病人就走了進來,看到陸軒的那一刻,就哈哈笑道:“小陸醫生,您現在的號可是越來越難掛了,上周都沒搶到,隻能搶到了今天的。”
陸軒一看,正是跟他聊過不少的季永豐老爺子。
“季老爺子看樣子身體恢複的不錯啊!”陸軒連忙起身道。
“托你的福,拐杖都扔掉了。”
季永豐往陸軒跟前一坐,一臉慶幸:“上次要不是掛了陸醫生你的號看一下,恐怕我這把老骨頭都進土裏了。”
中風前兆,對他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有多恐怖,季永豐心知肚明。
若非陸軒那副藥,可能等他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就算最後搶救及時,怕是這後半輩子都隻能在**躺著了。
對陸軒的感激可想而知。
“老爺子身體還是健朗的。”
聽著對方中氣十足的嗓音,陸軒一臉微笑:“老爺子,我再給你把把脈,您也說一下最近還有哪裏不舒服的。”
季永豐認真起來:“倒也沒什麽其他的毛病,就是這耳朵吧,一直耳鳴不止,就跟有一隻蟬在裏麵似的,厭的不行。”
陸軒微微點頭:“還是老毛病,腎水虧於下,臨夏陽升,龍火不能潛藏,上次的藥加左慈丸合耳,加菖蒲啟竅,吃完3劑,應該就能好的差不多了,吃完後您自己感覺一下,好了就不用來複診了,還有的話再來。”
“別人這麽說我不信,可你這麽一說,看來我吃完這3劑藥不出意外就能好了。”季永豐談笑自如。
陸軒將藥方寫下,蘇可楠輸入電腦打印出收費單據,從季永豐的醫保卡中扣除費用後,將單子扔給了季修文:“修文,抓藥。”
看著跟患者侃侃而談,一副指點江山的好兄弟陸軒,季修文此刻很懵。
真的很懵!
陸軒說的他竟然不是很懂,可……兩人當時學的一樣啊!
僅僅半年時間,陸軒咋就變得讓他有些不太認識了呢?
還有……
不知道怎麽回事,此刻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一種“說好一起撲成狗,你卻悄悄熬出頭”的感覺。
倒不是嫉妒,隻是覺得眼前這一幕,看起來有些不是那麽真實。
跟我一起畢業的好兄弟,特麽的,他竟然會看病?
而且,聽起來還很厲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