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正的後手
臨近城門,官道上的人漸漸多了。
幾匹疾馳的快馬並沒有如尋常的權貴出遊般肆意呼喝,衝開道路,而是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跟著人群進城。
陳富貴神色複雜地看了身旁的夏景昀一眼,欲言又止。
夏景昀笑著道:“陳大哥,怎麽了?”
“公子,你這張嘴啊!”陳富貴搖頭感慨,“得虧我不是你的敵人,不然就我這榆木腦袋,可能就真會應了那句被人賣了還給數錢了。”
夏景昀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哪兒那麽誇張,無非是他自己有弱點,有盤算,我隻是替他闡明利害罷了。”
陳富貴嘴角抽了抽,你這利害闡明得也太厲害了,人家堂堂中京四公子之一的錢公子,在以前,那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就這麽跟個傻子一樣被你玩得團團轉,最後就憑這嘴皮一翻,二十多萬隻鴨子,二十文一隻,就賣給了咱。
關鍵是得了好還不夠,最後還得給人心上紮一刀,我要是那錢公子真的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有些憂慮道:“公子,那位錢公子,會不會真的氣急敗壞,然後?”
夏景昀歎了口氣,“你以為我最後不說那句話,他過了這兩天反應過來就不會恨我了嗎?”
他的眼中露出一股堅定,“既然早就已經得罪了,那就更要全力而為,不能畏手畏腳,要麽把他徹底打服,要麽把他徹底打死。”
陳富貴嗯了一聲,想到按照公子這樣的成長,未來的人生路上,像錢公子這樣的甚至更強的敵人一點不會少,的確也不可能像他在村裏種地一樣忍氣吞聲,便沉聲道:“公子放心,我哪怕舍了這條命,也一定護你周全!”
夏景昀感激地笑了笑,輕夾馬腹,“放心,沒那麽嚴重。走吧,去掙錢去!”
一行人攜著勝利的歡快,穿過城門,沒入城中的人流中。
……
回龍鎮的客棧中,秦玉文悠悠醒轉。
“公子,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蕭管事都快哭出來了,過去的半個時辰,他感覺是他過往人生中最難熬的半個時辰。
從中京城快馬出來,一到了回龍鎮就聽見了公子吐血暈厥的消息,他整個人都傻了。
甚至都開始琢磨自己到時候要埋在哪兒了,接著轉念一想,若是秦玉文如果真有什麽三長兩短,自己哪兒有機會埋進墳裏,能得個全屍,有張草席扔在亂葬崗都算秦家仁厚了,這麽想著,更是絕望,好在秦玉文還是醒了。
秦玉文端起蕭管事遞過來的溫水喝了一口,“我這是在哪兒?”
“公子,這是回龍鎮。你當時暈了過去,我們隻好就近先把您送到這兒來歇著。”
回龍鎮……聽見這個傷心地的名字,秦玉文沉默了片刻,“我暈了多久?”
“也就半個時辰。”
蕭管事見秦玉文想要撐著坐起,便主動將枕頭墊高,扶著他靠坐在**。
“夏景昀已經走了吧?”
趕來之後,聽人說了當時情況,以及自家公子昏迷之前所說的那句話的蕭管事膽戰心驚地點了點頭,“嗯。”
秦玉文抿著嘴,“這夥北梁人不是真的,是夏景昀找人假扮的。咱們這一局輸得徹徹底底。”
蕭管事一驚,稍一琢磨,便反應了過來,“原來如此,他們好大的手筆!真的是費盡心機啊!”
經過這一件事,秦玉文神色之中的傲氣少了許多,也多了幾分沉穩,他開口道:“這個事情,的確是他們的算計更厲害,但是,他們也沒落下什麽好。”
“當初買了四萬隻鴨子,平均都是一百文左右,這筆錢雖然後麵在我們身上掙回來了,但是他們並沒有額外掙到什麽錢。”
聽了這話,蕭管事欲言又止。
秦玉文扭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想說他們用半價買了我們二十多萬隻鴨子是吧?”
蕭管事點了點頭。
“就如同他所說,這些鴨子的養殖是有成本的,要想保證它們活著且不生病,每日花銷可不小。整個中京城每日就能賣幾千隻,他一家這二十萬隻不得賣上一兩個月?這當中要花多少錢?而且,即使是賣,他難道能賣出超過四十文?我們都沒那能耐,他有?”
“扣掉養殖的成本和死亡損耗,每隻鴨子他能有十七八文的利潤就很高了,二十三萬隻,也不過三四千兩的利潤。所以我說,這一次我們輸得很徹底,但他們也沒討著什麽好。”
他看了一眼蕭管事,有些頹喪地靠在床頭,“我知道,我說這些話沒什麽意思,輸了就是輸了,但至少沒讓他賺得盆滿缽滿,這也算是我僅存的一點安慰吧!”
蕭管事連忙點頭,附和道:“確實,此番雖敗,我們整理心緒,調整方略,卷土重來,尤未可知啊!”
秦玉文一把掀開被子,“走!回城!這破地方我是一刻不想多待了!”
……
夏景昀這邊,其餘人自回了江安侯府,陳富貴則護送著夏景昀,來到了鳴玉樓前。
翻身下馬,夏景昀將玉牌取出來遞給迎客小廝,“我要見你們東家。”
對方一看那個玉牌,立刻鄭重起來,恭敬道:“二位客官請隨我到廳中稍坐,小的這就去通稟。”
坐在廳中,陳富貴有些擔憂道:“公子,你有把握嗎?”
你要說寫詩寫詞,寫文做賦、算計人心這些,他現在是徹底服氣了。
但這弄吃的,你一個半路出家,平日裏泡個茶都要別人動手的貴公子,哪兒來的本事啊?
夏景昀端著茶盞,笑了笑,“若是你十日前問我,我自然是沒譜,但這十幾日,那十幾個爐子、上百隻鴨子,好些個日夜辛苦,可不是白費的。”
過了一陣,在暖玉清鳴聲中,淡淡的幽香隨風而來,夏景昀放下茶盞,便在門口瞧見了那一襲青色的素雅身影。
他站起身,拱手一揖,“秦姑娘,冒昧來訪,還請勿怪。”
秦璃溫柔一笑,“小女子多次相邀,夏公子如約而至,怎麽會是冒昧呢!”
夏景昀開口道:“今日請秦姑娘來,是在下想給你嚐一個東西。”
好在心思澄澈聰慧的秦璃沒那麽汙,沒有想歪,笑了笑,“哦?夏公子對飲食也有研究?”
“略有一點興趣,秦姑娘執掌鳴玉樓,想來也需要不時更新一些新奇且美味的吃食,如果方便,在下這就讓人送來?”
見夏景昀如此懇切,秦璃也沒多說什麽,“那就勞煩夏公子了。”
“那請秦姑娘稍等,在下親自去取。”
“夏公子,此事遣人去取便是,何必你親自跑一趟。”
夏景昀擺了擺手,“我親自看著,放心些,萬一吃出了什麽問題,我就百口莫辯了,勞煩秦姑娘稍等。”
站在窗口,看著夏景昀和陳富貴快馬離去,秦璃的婢女覺得有些奇怪,“這夏公子神神叨叨的,咱們鳴玉樓什麽東西沒有,還用得著吃他的東西?”
秦璃搖了搖頭,“奇人自然多奇行,常人難以揣度。”
婢女癟了癟嘴,“小姐從小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他還這麽煞有其事地給你獻寶。”
小姑娘的神情忽然變得玩味起來,“小姐,你說他是不是想要?”
秦璃扭過頭,看見婢女伸出雙手握拳相對,兩根大拇指彎起來,如同對拜夫妻一般,一臉壞笑地示意。
秦璃啐了一口,“小小年紀,都是什麽歪心思!”
從侯府到鳴玉樓,距離並不遠,夏景昀一個來回,也就花了盞茶時間。
在鳴玉樓的一處雅間之中,夏景昀將一個碩大的食盒打開,連著盤子一起,取出了一個通體呈棗紅色,紅豔飽滿臌脹的東西。
“這是雞?”
“不是,是烤鴨。”
夏景昀微微一笑,先洗淨了手,然後試了試烤鴨的溫度,“還好,溫度還在。”
說著便取出一把細長的匕首,嚇得那個婢女立刻將秦璃護在身後。
秦璃一臉平靜,臉上的微笑都未曾消散。
夏景昀片了幾片帶皮的鴨肉,放在提前備好的溫盤裏。
而後從食盒下方取出幾個小碟,再取出一個小蒸籠裝著的薄麵餅。
夏景昀先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鴨皮,輕輕蘸了一點在如今堪稱天價的白糖,放在了秦璃麵前的碟子裏,“秦姑娘請試試這第一種吃法。”
秦璃將信將疑地夾起來,放入口中。
微微一嚼,美眸登時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