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作之合
秦璃隻感覺一股果木清香在口中化開,原本以為會很膩的鴨皮隻有一種酥脆化渣的感覺,搭配白糖的甜味,瞬間俘獲了這個富家千金的胃口。
接著夏景昀拿起一張薄薄的荷葉餅,用筷子挑了一點他自製的甜麵醬,先塗在上麵,接著夾起一片帶皮鴨肉,放在上麵,再加上細細的蔥絲和黃瓜條,稍稍一裹,便遞給了秦璃。
有了方才的信心,秦璃伸手接過,眼中還多了幾分期待。
輕咬了一口,外酥裏嫩的鴨肉,醬和肉的香氣,黃瓜的清新,蔥又添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辛香的甜,充滿複合感的味道在口腔中縈繞,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細細感受起來。
倒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山珍海味,但勝在一個從未感受過的新奇吃法。
夏景昀則看著她手上剩下的鴨肉卷上那個整齊的半圓,忍不住亂想著,這牙齒真齊啊!
秦璃又細細將剩下半個鴨肉卷吃完,然後看著夏景昀,“夏公子,你是想要將這道菜賣給鳴玉樓?”
夏景昀微微鬆了口氣,他還怕這位秦姑娘以為自己是舔狗獻寶,自己應對不好可能反而麻煩,沒想到人家這麽通透。
他笑了笑,“是,也不是。”
秦璃的笑容緩緩收斂,平靜道:“夏公子,你這道菜我承認很有水平,但對於一個酒樓來說,一道菜,並不能左右太多。”
這番姿態,倒讓夏景昀對秦璃立刻改觀了不少,忽然明白這位秦家嫡女為何能坐鎮鳴玉樓並且將鳴玉樓越辦越好。
看來秦家屹立不倒這麽多年,倒也不全是秦玉文這等草包。
他微笑點頭,“秦姑娘說得對,我有這麽幾個思路,秦姑娘不妨幫忙參詳一二。”
“第一,這道菜,我準備請我的阿姊,也就是德妃娘娘,說動陛下宴請幾位朝中高官,然後將這道菜獻上,若是陛下吃了,並且能誇上兩句,這便是禦膳,是陛下都誇讚的好菜,也便有了宣傳的基礎。”
“其次,我打算找一家最高檔的酒樓,請幾位城中聲名最盛的名士,吃上一頓,每人再給一百兩的開口費,為這一道菜造勢,吹噓成人間至味。”
“第三,再請幾位高官設宴,宴請屬下或者同僚,再度吹捧,將其打造成中京權貴必吃的佳肴。”
“第四,則讓跟我合作的酒樓順勢推出烤鴨宴,滿足城中權貴的需求。”
“最後,過得幾日後,再以更低的定價,推出替換了部分配料的更簡陋的烤鴨宴,賣給城中普通酒樓,讓平民百姓也嚐試一番。至此,這道菜便可風靡全城,當一兩個月後,這道菜的風潮過去,也會成為一道經久不衰的佳肴,再賣給外地來京之人,抑或是傳向外地。”
他笑了笑,“秦姑娘與我有舊,我第一反應自然是與鳴玉樓合作,但若是鳴玉樓看不上,那我就隻能去另尋他處了,之前秦相公子請我去了一個地方,我感覺環境檔次都還不錯,可以試試。”
秦璃安靜聽完,在夏景昀最後的威脅下,無奈地歎了口氣,“夏公子既然謀劃如此深遠,小女子若再虛張聲勢就是對你的不尊重了,夏公子想要如何合作?”
不是要什麽價格,而是如何合作……
夏景昀確認了秦璃是聽懂了他的話,笑著道:“我出烤鴨的技術,並且負責將你們的師傅教會,你出鳴玉樓的場地和名氣,並且後續在其餘酒樓的推廣,也由鳴玉樓執行。然後鴨子由我提供,最終所有的利潤,你我對半分。”
秦璃聽完想了想,“那夏公子準備賣多少錢一份呢?”
夏景昀笑著道:“秦姑娘覺得一百兩一桌,以烤鴨為主,貴嗎?”
秦璃的目光從幾個小碟上掃過,搖了搖頭,“便宜了。這樣吧,鳴玉樓的定價我來處理,反正不低於一百兩就行。”
身為鳴玉樓的東家,她自然知道能在鳴玉樓消費的客人兜裏的分量。
“那就這麽定了。至於平民的,咱們就定個五兩銀子一桌。”
秦璃似笑非笑,“早就聽說夏公子對平民百姓多有親近,看來果然如此。”
“倒也不是,但是老百姓能有幾個錢不是,定高了人家夠一夠都吃不起,反倒是一文錢也賣不到。”
秦璃爽快道:“那就這麽定了,咱們要立個契書嗎?”
“秦姑娘,先別急著答應。我此番找到你,還有另一層的考量。”
夏景昀開口道:“先前上元節,你與我說了錢公子之事,我以為此事便就此偃旗息鼓了,但沒想到,錢公子幾日之前,又挑起了事端,不過今日這場爭鬥暫時落下了帷幕。”
秦璃眨了眨眼,“看來又是夏公子你贏了?”
以令兄被氣得吐血昏迷而告終……
夏景昀心裏嘀咕一句,開口道:“此番我們雙方爭鬥的核心戰場就是這個鴨子,而我找到秦姑娘,是想表明一個態度,令兄如果看我不爽,所有的招數我都接著,我也會大膽還擊,但是我並沒有與秦家全麵交惡的意思。相信秦姑娘能夠明白其中微妙吧?”
秦璃認真點頭,“其實從秦家而言,也不希望與夏公子以及德妃娘娘結下什麽仇怨,大兄如此行事,我不好多說什麽,但誠如你所言,大兄是大兄,我是我,秦家是秦家,至少現在我做主的鳴玉樓願意與夏公子合作。”
“那就好。”夏景昀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們就簽訂契書吧。”
雙方都無異議,準備筆墨,寫好了契書。
在這當中,夏景昀做了一個小小的調整,將自己技術共享的對象從鳴玉樓換成了秦璃本人,按照他的解釋,他看重的是秦璃,相信的也是秦璃,擔心秦玉文動用族中手段,將鳴玉樓收了回去,那他就是啞巴吃黃連了。
秦璃認同了他的解釋,微紅著臉,簽下了契書。
將契書收入懷中,夏景昀朝著秦璃拱了拱手,“秦姑娘,祝我們一切順利。”
秦璃微笑道:“承蒙夏公子看重,自當盡心竭力。”
“行了,那就不多耽擱了,勞煩秦姑娘在後廚尋一處地方,再挑幾個信得過的師傅,我稍後就將工具運送過來,將技術交教給他們。”
秦璃嗯了一聲,“夏公子也請放心,鳴玉樓自有手段保證他們不會將秘方外泄。”
夏景昀點頭,告辭離開。
片刻之後,帶著人從江安侯府拉了四五個特製的爐子過來,另外帶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工具。
然後,就進了鳴玉樓後廚,到了秦璃安排好的地方,跟秦璃選好的三個師傅講解起了製作烤鴨的種種細節。
這一忙活,就直接忙活到了淩晨。
三個師傅先聽,再自己試著做,然後再夏景昀不斷的挑刺和苛求中,進步飛快。
雖然離真正的嫻熟還差得很遠,至少已經能夠慢慢做出基本像樣的成品來了。
夏景昀看了看天色,感慨時間確實不夠用,開口道:“你們三個,趕緊找地方好好睡會兒,別跑遠了。”
三人雖然那被折磨得頭暈眼花,欲仙欲死,但瞧見自己這技術的進步,也頗有幾分成就感,這會兒正是不知疲憊,乘勝追擊的時候,聽見夏景昀這麽說,連忙道:“夏公子,我們不累。”
夏景昀白眼一翻,“你們不累,我累!隻給你們三個時辰的時間,抓緊睡!”
等走出來,陳富貴開口道:“公子,你怎麽不跟他們說實話,萬一他們不抓緊時間休息怎麽辦?”
夏景昀扯了扯嘴角,“這樣他們怎麽也能睡會兒,我要是跟他們說了實話,他們怕是一刻都睡不著。”
他打了個哈欠,連熬了兩個大夜,即使最近沒做什麽讓自己變虛的事情,天天早上惡棍抬頭的他也有些吃不消,“走吧,咱們也趕緊回去眯一會兒。”
……
清晨時分,秦玉文在一夜宿醉中醒來,將搭在身上的藕臂、長腿推開,如同八爪魚一樣摟著他的花魁娘也悠悠醒轉,美眸含情地看著他,西瓜夾住他的手臂,玉手撫上胸膛,膩聲撒嬌道:“嗯~公子,再睡會兒嘛!”
秦玉文在一夜縱情之後,心頭的憋悶仿佛也隨著汗水和精力一起在昨夜發泄了出去,此刻腦中滿是聖賢道理和長輩叮囑,於是粗魯地將花魁推開,穿好衣服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仿佛昨夜的迷戀和深入都隻是一場幻夢。
回了秦府,他走到秦璃的院子,看著值守的婢女們,“小姐呢?”
“回大公子,小姐一大早就去了鳴玉樓。”
瞧見小妹如此勤奮,秦玉文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當大兄的有些慚愧,疑惑道:“我記得她平日都是巳時過了才過去,今日怎麽這麽早。”
“奴婢聽說是跟江安侯府的夏公子談了筆大生意,昨夜回來得也很晚。”
“誰?”秦玉文陡然激動起來。
那個婢女嚇了一跳,弱弱道:“江……江安侯府的夏公子。”
“娘的!”
秦玉文轉身便跑了出去,那份毫不掩飾的憤怒,讓婢女瞬間嚇傻了,她反應過來,自己這是闖了大禍了。
當秦玉文急匆匆地趕到鳴玉樓,秦璃正端坐在主樓的頂樓,在桌上寫著什麽。
“你跟夏景昀談了什麽生意?”
秦璃看著如同一頭憤怒的公牛一般的哥哥,心頭有些失望。
但不論如何這位同父同母的大兄自小就對她多有寵溺,她也不可能計較這麽點小事,於是便主動起身,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溫聲道:“他自創了一道菜,想要跟鳴玉樓合作而已。”
“什麽菜?”
“烤鴨。”
!!!
秦玉文騰地站起來,腦中瞬間明白了過來,狗娘養的,原來你打的這個算盤!
“將你跟他的合作取消!”
秦玉文立刻堅決地開口。
秦璃神色平靜,“我們已經簽了契書。取消是要賠錢的。”
“多少錢?我替你賠!”
他此刻甚至自己都有些不明白,這心思到底是因為對夏景昀的憤怒,還是對自己自小守護的親妹妹被狗賊惦記沾染的憤怒了。
秦璃並沒有張口說起什麽令人反感的說教,而是微笑著在旁邊坐下,“大兄跟夏公子此番爭鬥虧了很多錢吧?”
秦玉文冷哼一聲。
秦璃笑著道:“那我通過這場合作,把錢掙回來,到時候全都給你,你不就不虧了嘛!這就叫夏公子神機在前,錢公子妙算在後,你說是不是?”
秦玉文聽得有些意動,旋即反應過來,“什麽東西!差點被你騙進去,你要是都能掙錢,他掙的還能少了嗎?到時候,不還是踩著我掙了大錢!不行,你絕對不可以跟他合作。”
秦璃伸出手,像小時候一樣搖著秦玉文的胳膊,“大兄~~”
秦玉文一把將她的手扯下,“你既然要叫我這聲大兄,就不許跟他合作!”
見好說歹說都不行,秦璃心頭也來了幾分火氣,將臉一板,“大兄,你來晚了,現在已經由不得我們了。”
“怎麽就由不得我們了?我說了,違約的錢我來付,我秦家什麽時候會為錢發過愁!”
秦璃搖了搖頭。
秦玉文眉頭一挑,“怎麽?這裏麵還有別人?是誰,你告訴我,我去找他!”
秦璃歎了口氣,隻是扭頭看了看屋子一角的沙漏,“應該差不多了。”
秦玉文蹙眉不解,“你在說什麽?”
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響起,“大小姐,宮裏來人了。”
秦璃點頭道:“快請上來。”
不多時,一個小黃門走了進來,一看秦玉文也在,連忙道:“奴婢見過秦公子、秦小姐。”
秦璃笑著道:“公公不必多禮,前來所為何事?”
那宮中內侍道:“陛下聽聞鳴玉樓研製了一道新菜,特命奴婢來請幾位師傅入宮,親手為陛下和德妃娘娘做上一道。”
秦璃連忙起身,“好的,請公公迎客廳用茶稍坐,我這就去安排。”
待這位宮中內侍跟著下了樓,秦璃轉身看著自家大兄,攤了攤手,“我說了,你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