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皇上當上了主播

“咳咳”皇上咳嗽了兩聲。

底下馬上安靜了下來。

“大夥不想知道朕玩的什麽遊戲嗎?”

t三品兵部侍郎袁央來了興致:“宮中的遊戲一定比外頭的好玩,還請皇上明示咱們吧。”

“今兒咱們來玩拍賣遊戲。”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外頭倒聽說過拍賣的,比如先帝朝時就有一位大貪官,先帝讓抄沒了他的府邸,又覺得那三進的房子閑置著太浪費了,所以在陳國範圍內拍賣,價高者得。這便是拍賣的雛形了。

道理都懂的,隻是拍賣什麽東西?

高讓打開盒子,盒子裏是一個鎮紙,黑色,材質是陶瓷,上頭雕刻著藍色花鳥蟲魚。

這鎮紙並不名貴,樣子一般,材質也不是玉石,雕刻的花鳥也是尋常圖案。

“這個鎮紙,是內庫的東西。有哪位愛卿想出銀子買的嗎?”皇上望向眾人,示意高讓把鎮紙舉高。

幾位大臣是人,不是草包。

這鎮紙能值幾個錢,大夥心知肚明。

陶瓷鎮紙罷了,哪怕是內庫裏出來的,它還是鎮紙。值不上大價錢。

“皇上怎麽拿這不值錢的東西讓咱們買?咱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如今我荷包緊著呢。”三品兵部侍郎袁央皺眉。

三品吏部侍郎劉賀笑:“袁大人家裏富裕,丈人家有權,又隻有一位夫人,家裏的錢材是無論如何花不完的,怎麽反倒說這麽小氣的話。”

“要我說,這鎮紙十兩銀子都不值。”

“哎呀完了,皇上往我這兒看了,我該怎麽辦?若是不買皇上指不定會生氣哪,可買的話誰也不想當這冤大頭啊。”

因為沒人當冤大頭,所以氣氛有點詭異。出現了皇上賣貨賣不出去的情況。

出師不利。

皇上要冷場。

杜僅言趕緊捅捅她爹。

杜仲也覺得,買這鎮紙挺白癡的。他倒要看看,買鎮紙的白癡是誰。

杜僅言擰了杜仲一把。

“五百兩,臣買了。”杜仲把銀票拍在桌上。

眾人紛紛望向冤大頭。

十兩銀子都不值的鎮紙,杜仲他花五百兩銀子買?

這不是哄抬物價嗎?

杜仲一個五品官年俸少的可憐誰給他的底氣花五百兩買鎮紙?

皇上暗歎自己這個嶽丈識大體,害怕冷場還專門出五百兩銀子給自己捧場。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

杜仲拿著鎮紙,心在滴血。

本以為來赴一場年宴,不料還花五百兩銀子,買了這無用的鎮紙,早知道不來了,敗家啊。

其它官員也抱怨起他來:“杜大人,你年俸才幾何啊,巴結皇上也要量力而行。”

“把價格開這麽高,讓我等怎麽辦?豈不是把我等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嗎?”

偏偏皇上道:“如今邊塞銀缺銀子,眾愛卿都知道,邊塞關係著咱們陳國疆土的安危,為了開疆護土,越王殿下都不能趕回來赴宴。所以杜愛卿買鎮紙這五百銀子,將記下來,之後統一調撥用作軍費,也算是眾愛卿為國盡力了。”

皇上的意思很明顯,軍費不夠了,大家想辦法吧。

“皇上,為國盡力是為臣該盡的本份,隻是臣出身貧寒,實在拿不出什麽銀子,就腳上的靴子,也是補了又補的。”三品吏部侍郎劉賀開始哭窮。

皇上瞄了眼袁央,袁央趕緊低下頭裝作沒看見,心裏又罵劉賀,什麽出身貧寒,難道我這出身不貧寒的就得出銀子嗎?

一時間就連家眷們也紛紛探頭張望。

看的人多,附和的人少。

皇上暗暗哼了一聲,如今都把你們集合起來了,一個都別想跑。

皇上拿出一張單子,高讓捧出一對南珠耳環。

南珠耳環油黃圓潤,平素隻有皇後配戴。

燈光照在耳環上,這熠熠的光輝讓家眷們看呆了眼。

“這耳環不錯,便是五百兩銀值了。”

“你們劉府當然不差這五兩百,這南珠耳環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官員們卻不為所動,皆不出聲。

“朕呐,前些時間看南府排過一出戲,說是在西海國有個人啊,本來仕途一般,娶了個有權有勢的妻房,仗著妻子的家世,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一直到官居一品,在外人看來,他對妻子忠心耿耿,言聽計從,又像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實則眠花宿柳,在南巷之中偷養了兩個外室,連孩子都生下了。紙裏包不住火,他的妻子知道以後……”

“皇上——”袁央跪了出來:“那等狼心狗肺之人,真是讓人唾棄。”

“恩,愛卿高見。”

“皇上,那對南珠耳環十分好看,想來跟臣妻魏氏十分相襯,臣想拍下來送給她。”

“愛卿對夫人真好。隻是這南珠耳環十分貴重……”

“不怕貴,臣覺得魏氏值得。”

“一萬兩。”皇上狠了狠心。

“臣買了。”袁央顫抖著手接過南珠耳環,恭恭敬敬端到魏氏臉上。

眾人都讚魏氏有福氣,如此年輕有為又真心疼她的郎君,真是讓人羨慕啊。

魏氏戴著南珠耳環,耳環的光輝映襯著她細嫩的皮膚:“袁郎,你雖是三品,還需更努力才行,萬不可學著戲裏那般,不知檢點,可明白了?”

“明白,自娘子嫁與我時,便立了規矩的,袁某這一輩子都不會納妾。”

魏氏這才滿意地坐下,袁央擦擦額頭的汗,悄悄坐了回去。

劉賀捅了捅他的胳膊小聲道:“袁兄,說你家底豐厚你還真豐厚啊,一萬兩銀子說拿就拿,剛才咱們還說杜大人敗家,你可是尤甚呐。你可知道這南珠耳環雖然好看,但在黑市上也不是沒有,就這樣的成色,六百兩銀子已經是到頭了,你竟然出一萬兩。”

袁央臉色緋紅,偷偷望一望魏氏的方向,卻不敢多言。

又一個盒子被打開,是一個削蘋果的銀刀。

“朕呐,想起舊年時,聽人說過這樣一件離奇的故事,說的是有個武功高強的人呐,叫關意,自幼開始練功,十歲那樣就可單手舉鼎,方圓百裏都覺得這是一個可造之才,但在比試的時候,因為無錢打點考官,分發給他的兵器竟折在當場,造成他亂了心神,鬱鬱而歸,劉大人,咱們陳國的武器庫,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吧?”

劉賀隻覺頭頂一串火花帶閃電,炸得他腦子空白一片,聽到皇上點他的名,他才哆哆嗦嗦道:“自然是不會的,皇上英明,在皇上治下,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

“這銀刀,劉大人覺得如何?”

“甚好,甚好,銀光閃閃,做工精良,內庫所出,一定是好東西。”

“你覺得這銀刀,值多少?”

“臣覺得,少說得值個一萬五千兩。”

袁央一口茶差點兒噴出來。

好你個劉大人,剛才你還人模鬼樣說什麽我一萬兩買對南珠耳環是不識貨,這麽小的一個銀刀,往多了說也不值十兩銀,你竟然出價一萬五千兩?是誰說自己是窮苦出身,一雙靴子都是補了又補,劉大人你變化挺快的啊。

“所以哪位愛卿願意買了這銀刀呢?當然了,也不必勉強,都要滿意才行。“

“臣——願意買這銀刀。”劉賀跪了出來。

“朕知道你出身不好,在官場沉浮多年才坐上如今的位置,你的錢來之不易,可不要勉強。”皇上還假意勸說。

“皇上,臣是真心喜歡這銀刀。”

“那好吧。”皇上歎了口氣,既然劉大人這麽堅持,也不好不賣給他。

高讓歡天喜地把銀刀送給了劉賀。

“劉大人真是深藏不露。”袁央打趣他:“我記得劉大人是布衣出身,這一萬五千兩,得是從祖宗那輩積攢的銀子都掏出來了吧。”

劉賀將銀刀揣進衣袖,卻是連頭也不敢抬。

袁央掏了一萬兩,劉賀掏了一萬五千兩,短短的一盞茶功夫,皇上進賬兩萬多兩。

眾臣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但來都來了,又不能走,隻能眼巴巴看著高讓又捧了東西出來。

對於高讓捧出來的東西,一開始大夥都挺好奇,還想著看一看熱鬧。

看著看著,就覺得自己如甕中之鱉,大事不妙啊。

平時厲害如袁央,摳門如劉賀,都乖乖的掏了銀子出來,其它人估計也沒跑。

果然,皇上左一個“朕前天聽了一出戲,戲裏說有個七品小官也敢在城中作威作福,任憑他養的狗咬傷別人還要怪別人衝撞了他的狗,還把人家逮起來打了一頓……”右一個“朕做了一個夢,夢到有個官員綁架了一個民女,不敢拉回家裏,便偷偷藏於妓院,等著風頭過了去妓院使壞呢。”

不一會兒,金項圈賣了五千兩,銀鐲子賣了三千兩,白玉簪子賣了兩千兩。

一開始,皇上還拿著這些東西在身上比劃比劃,順便帶點兒解說,比如“這金項圈還是先帝所賜,上頭鑲嵌著十二顆紅寶,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東西,用來傳家也再好不過的。眾愛卿要不要仔細瞧瞧?”

後來幹脆不解說了,因為實在太搶手,高讓剛打開盒子,這些官員就搶起來。

“皇上,這白玉簪子非常適合我娘戴,求皇上賣給微臣吧。”

“皇上,這銀鐲子工藝上乘,閃閃發光,三千兩,賣給我吧。”

要雨露均沾,不能厚此薄彼,皇上給高讓使了使眼色,高讓很快又抱了幾樣東西過來,總歸要做到人人有份,讓大家都滿載而歸。

等每個官員都買到了東西,天色也不早了。

官員們或是騎馬,或是坐轎,在宮門口辭別。

魏氏擺弄著耳朵上的一雙南珠耳環,坐在馬車裏傲嬌道:“我的袁大人,你不高興嗎?難道給我買這耳環是虛情假意嗎?”

“當然不是,是真心給你買的,一萬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麽。”

劉賀坐在轎子裏也是神情恍惚,心中像是被插了一刀一樣,他又不能喊疼,隻能一路唉聲歎氣,他的妻子趙氏小聲道:“你出身困頓,最看重銀子,庫房裏的銀家夥,你一個月少說要數十來遍,怎麽花這一萬兩你如此大方,不過是一把銀刀罷了,能值幾個錢?你怎麽就當了冤大頭?難道是為了在眾人麵前賣弄嗎?”

“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麽。”劉賀氣不打一處來。

其它買了簪子或項圈的人,也是鬱鬱寡歡,如喪考妣。

太和宮的算盤卻打得劈裏啪啦響,炭爐冒著火星,皇上拿著毛筆坐於案後。

宣紙上記載的,是年宴上的收獲。

幾處加起來,賣出去十三樣東西,收回來九萬一千五百兩銀子。

杜僅言在旁邊給皇上研磨,看到她做生意掙的五百兩銀子,眼睛都直了。

皇上將那五百兩銀票還給她:“怪不得你堅持讓你爹參加年宴,原來是讓他來做誘餌,有了他捧場,後麵的事就好辦了。”

“皇上英明,抓住了那些人的短處,所以才讓他們乖乖拿出銀子。”杜僅言隻是不明白,皇上為何短時間內,就能抓住這麽多臣子的短處,就算是讓人收集,也沒這麽快吧。

皇上當然有辦法,在太和宮的暗格裏,常年有一個箱子,箱子裏記載的是一些臣子被參奏的奏本。

比如袁央,背著他那位凶悍的老婆,在外頭槐花街裏另取了一個小老婆,小老婆給他生了個兒子如今都兩三歲了。

比如劉賀,當年因關意等人未向他行賄,他便利用職務之便害得關意等人落選。

比如許大人,年愈六十,頭發花白,皇上早許了他告老還鄉他還顫顫巍巍地來早朝,說是先帝朝的忠臣,實在不放心皇上年紀輕輕便要獨掌朝政,一定要像蠟燭一樣燃盡自己最後一絲光亮來服務陳國,背地裏呢,又偷偷使人搶了民女,怕留在府中名聲不好,就偷養在妓院,妄想著找個時間一樹梨花壓海棠。

這些折子,皇上收到以後便壓了下來。

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

朝堂如水,臣子如魚。隻要有朝堂,便需有臣子,皇上駕馭臣子,是用忠臣,遠奸佞,但人無完人,玉有瑕疵,十全十美是不存在的,隻要不是大的過錯,能被鞭策,有錯能改,便也算可用,如有不改的,等到合適的時候再捎去他們的官職,那些貪墨的,查抄了家產便可。

如今朝廷缺銀子,皇上隻是稍稍用了點手段,有些臣子便不打自招了,為免皇上動怒,自願花錢消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