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全都被耍了?
“我為什麽不可以在這裏?”
李南柯同樣詫異對方的出現,唇角挑起一抹微小的弧度,“千戶大人很聰明嘛,這麽快就查到了離塵寺。”
“我在問你話!”
東萬坤逼近一步,全身殺氣迸發。
“是我讓他來的。”
聶纓那熟悉的冰冷聲音忽然飄來。
女人走到李南柯的身邊,微仰起像以白玉碾成的光潔下巴,淡淡道:“東千戶有意見?”
“是你?”
東萬坤一怔,深深看了眼聶纓,轉身帶人進入寺廟。
“這東萬坤還是挺厲害的嘛,竟然能查到離塵寺來。”李南柯注視著對方漸遠的背影,不由皺起了眉頭。
若對方沒想象中那麽愚笨,就不好對付了。
“昨晚查到的新線索。”
聶纓將一個紙條遞給李南柯。
男人接過一看,目光怪異:“這何盼君玩的哪一出,主動暴露線索?”
“不知道。”
聶纓搖了搖螓首,懶得去深思,畢竟身邊有個比她聰明許多的人會給出答案。
“先進去看看吧。”
李南柯一時也摸不準那女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進入了離塵寺。
被暴雨和泥石流**過的離塵寺已經完全不複昔日的繁盛,坍塌的屋舍樹木和被摧毀過的大殿,讓寺廟裏的和尚一個個愁眉苦臉。
就連最基本的吃住,都成了難題。
更別說安逸的誦經念佛。
平日濃鬱的香火味如今也淡了很多,似乎在預示著寺院的衰敗。
不過今日是都監長老永明法師的下葬之日,盡管僧人們精神懨懨,但也規規矩矩的立在祈福院內的菩提樹前。
菩提樹屹立高聳,樹前已經挖好了一個大坑。
漆黑深幽的大棺抬放於一側。
棺蓋上貼滿了經符。
周圍盤坐著一圈寺內的高僧,在麵帶悲色的主持帶領下禱念經咒,送別永明大師。
監院永默大師有條不紊的進行繁雜的焚香、禮拜等程序。
常明和常裕則在棺木前更換粥飯茶湯。
期間,常明目光不時的瞥向棺木,又看看頌念經文的主持他們,流露出一絲焦急,似乎在期盼著棺木早點下葬。
終於,隨著最後一次禮畢完成,永默大師示意僧人抬棺入坑。
常明也悄悄鬆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東萬坤忽然帶著一眾影衛前來,打破了肅穆靜寂的氛圍。
看到莫名出現的影衛,眾僧人皆一臉茫然。
永默心中一沉,連忙上前行禮:“阿彌陀佛,請問諸位大人來我離塵寺所為何事?若是燒香,煩勞各位稍等,貧僧——”
“少廢話,我來查案!”
東萬坤不耐煩的打斷和尚的話,冷冷道,“本官懷疑你們寺中有人與朝廷追查的欽犯有勾結,老老實實給老子站出來,否則……別怪本官不給你們這些和尚留情麵!”
什麽!?
此言一出,眾僧人頓時炸開了鍋。
離塵寺的住持慧海神色凝重,起身來到東萬坤麵前,輕聲說道:“大人,這是否是誤會,我們離塵寺向來都是恪守本分,不與任何寺外勢力來往,更別說與朝廷欽犯勾結了。”
“對啊大人,我們寺院的僧人都是身份清白的,這縣老爺他們也知道的。”
永默急聲辯解。
“是不是誤會,不是你們說了算!”
東萬坤目光掃過眾僧人,寒聲道,“老子不會無緣無故來找你們麻煩!有人看到,你們寺廟中有僧人與一位身穿白衣的鬥笠女人接觸。是誰,立馬給老子滾出來!”
聽東萬坤並不像是在憑空胡言,在場的僧人相互看著彼此,麵露驚異。
常明則身子顫抖,臉色發白。
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微微低下頭,盡量不引起影衛們的注意。
李南柯和聶纓站在不遠處。
看到還未下葬的棺木,男人若有所思。
聶纓也看到那比平常大很多的棺木,回想起男人之前的判斷,開口問道:“會不會——”
“噓。”
李南柯阻止了女人說話,“先看著再說。”
隨即,他又把視線移到了常明的身上,看著小和尚異常的微表情,心頭更為疑惑。
很明顯,與何盼君有過接觸的那個和尚——就是常明!
“這小子怎麽會認識何盼君呢?”
李南柯之前是調查過離塵寺的僧人們,這個常明一直生活在寺廟內,無任何隱藏身份。
與何盼君這種身份的女人,八竿子挨不到一起。
“怎麽,不敢出來?”
看著沒有反應的僧人們,東萬坤怒級而笑,陰惻惻的說道,“好啊,我就喜歡這樣人。沒關係,本官有的是手段揪出來!”
陰冷含煞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大人,我們寺院的和尚真不可能與朝廷欽犯勾結啊。”
永默意識到情況不妙,咬了咬牙,從懷中拿出一疊銀票想要偷偷塞進東萬坤的懷裏,“大人,您看要不重新調查一下?”
“滾開!”
哪知東萬坤一腳踹飛了他。
一張張銀票四散飛舞。
被踢飛出去的永默趴在地上吐出鮮血,兩名僧人連忙上前攙扶。
主持皺了皺眉,銀白的長胡須在風中緩緩飄動,微微一歎,用平緩的聲音說道:
“既然大人一口咬定我寺有人與朝廷欽犯勾結,那貧僧便配合大人調查。
但請大人允許貧僧一件事,今日是我寺前都監長老永明入葬的日子,可否讓我寺先舉辦葬禮,再配合大人調查。”
“特麽的,你們下葬誰關老子屁事!”
一心隻想盡快破案的東萬坤可不慣著對方,直接朝著棺材啐了口唾沫,隨口罵道,“老子還懷疑你這棺材裏藏有贓物呢,給我打開!”
聽到這話,眾僧人皆露出了怒容。
幾位高僧守在了棺木前。
主持眼中浮現冷意:“大人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
東萬坤冷笑,“老子為緝拿欽犯來查案,這也叫欺人。哼,我看你這離塵寺本就不幹淨,既然不願配合,那本官便把你們全抓起來,一個個審問,我影衛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吐出真話!”
東萬坤的話如一根根鋼刺紮下,讓在場僧人們勃然變色。
這時他們才想到眼前這些可是冷血至極的朝廷劊子手,一旦被抓進大牢,等待他們的將是非人的折磨,甚至死亡!
一些僧人們嚇得想要逃竄,卻被影衛給攔住。
一時間眾人情緒極度不安。
“把他們抓起來!”東萬坤揮手冷喝道。
“是他!”
就在這時,一道驚慌的聲音忽然響起。
竟是小和尚常裕。
隻見他指著常明,惶恐的臉上盡是憤恨,對東萬坤喊道:“肯定是他!肯定就是他!”
在場僧人全都被這突然發生的一幕愣住了。
一來是不相信常明會與欽犯有勾結。
二來,常明和常裕一向關係很好,怎麽會在這時候突然汙蔑自己的好朋友呢?
“你……你胡說什麽!”
常明又驚又怒,額頭滲出的汗水爬滿了蒼白的臉頰,指著常裕,聲音都幾乎緊張的變形了,“你……你憑什麽汙蔑我!”
東萬坤歪著腦袋看著這一幕,到有些意外。
望著常明那明顯不對勁的反應,東萬坤嘿嘿笑了兩聲,上前拍打著對方的肩膀:“小和尚,你這麽激動做什麽?莫非心裏有鬼?”
“我……我真沒有……”
聞到東萬坤身上的血腥味,常明腿都要軟了。
東萬坤幽深的目光盯向同樣冷汗涔涔的常裕,低聲問道:“你為什麽會認為,他和朝廷欽犯有勾結?莫非你親眼看到了?”
“沒……沒有。”常裕搖頭。
常裕的回答讓其他僧人全都鬆了口氣。
東萬坤怔了怔,上前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直接提了起來:“你特麽在耍我呢是不是!”
常裕幾乎要嚇哭了,褲襠裏更是傳出了騷味。
麵對東萬坤凶狠如豺狼的眼神,急聲解釋道:“前日晚上下了暴雨,寺內的其他師兄弟們全都去堵泥水,我本來是去叫常明的,卻發現……”
“發生什麽了快說!”
東萬坤意識到自己將要有大收獲,怒吼著催促。
常裕結巴道:“發現常明他……他背著一個麻袋進了放有永明師伯棺材的禪房裏。那麻袋裏裝的,好像……好像是一個人。”
東萬坤呆住了。
漸漸的,一股狂喜湧上心頭,整個身子都激動的在顫抖。
難道是——
他將常裕甩扔到一旁,又揪起已經癱倒在地上麵如土色的常明,臉上帶著詭異的、激動的、殘忍的笑:“說!你麻袋裏背的是什麽!?”
“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
常明害怕的哭了出來,“他在騙你們,真的什麽都沒有!”
東萬坤抬頭看向麵前如磐石般巨大的漆黑棺材,目光一片熾熱,對影衛喝道:“開棺!”
數名影衛上前欲要開棺,卻被寺院和尚攔住。
“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東萬坤獰聲吼道。
這下,那些僧人們不敢阻攔了,一個個嚇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常明想要去阻攔,卻被東萬坤一腳踩在地上不得動彈。
人群外的聶纓看到這一幕,臉色難看:“沒想到何盼君竟然真的把山雲郡主的遺體給放在了棺材裏,打算借機偷埋在地下。”
身邊李南柯卻眉頭緊鎖,心頭似有疑惑未解開。
他盯著常裕,再看向常明,喃喃道:“這看著不像是何盼君的手段啊,那麽聰明的女人,為何會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
“可常明確實把一具屍體放進了棺材裏。”
聶纓說道。
李南柯揉著眉心努力將腦海中的線索一條條進行梳理,試圖找出違和的地方。
為什麽會這樣?
這常明明顯是一個膽小懦弱的人。
何盼君為何要借他的手,把山雲郡主的遺體放進棺材裏。
她自己是完全有能力偷放的啊。
這女人究竟在玩什麽花樣?
聶纓美目望著身邊眉頭緊鎖的男人,微歎了口氣,說道:“東萬坤若找到山雲郡主的遺體,便是戴罪立功,想要扳倒他……不可能了。”
李南柯沒理會她,努力思考其中的謎團。
棺材上的經符已經被剝下了。
沉重的棺蓋也被影衛合力緩緩推開,露出了棺內的情形。
“讓開!”
東萬坤快步上前。
果然棺材內,除了一具僧人幹屍外,還有一個明顯裝著人的大麻袋!
哈哈!
東萬坤忽然想笑。
他現在算是明白鬼神槍的計謀了,
打算利用永明大師下葬的機會,偷偷把山雲郡主的遺體藏在,讓其他人無法找到。
果然高明!
可惜啊,遇到了他東萬坤!
東萬坤示意手下把麻袋從棺材內提出來。
看到這情形的僧人們皆是一片嘩然,目光全都齊刷刷的盯向常明,尤為複雜。
“常明,這是怎麽回事?”
永默大師一臉的不可置信,渾身發冷。
他最器重、最喜歡的弟子,竟然會暗中做出這種事。
“對不起……”
常明閉上了眼睛,癱趴在地上,無顏麵對震驚的主持和師父師兄弟們。
在準備解麻袋的時候,東萬坤忽然抬頭朝著李南柯看來。
眼裏絲毫不掩飾得意和挑釁,以及恨意。
會破案?
很聰明?
哼,如今還不是靠著老子,才找到山雲郡主的遺體!
還有你聶纓。
找誰幫忙不好,非得找一個繡花枕頭,活該永遠被老子踩在腳下!
李南柯自然看到了東萬坤挑釁的眼神。
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麽?”
聶纓不解的看著他。
李南柯半轉過身對著聶纓,似乎在努力憋著笑,最終還是沒忍著,將腦袋抵在女人的香肩上,身子一抖一抖。
??
聶纓一臉的莫名其妙。
看到男人把額頭放在她的肩膀上,對平日很抵觸男人的她來說,很是不適。
尤其對方呼出的熱氣,吹在她細膩的脖頸內。
有些癢。
但她更想知道的是,對方究竟在笑什麽。
李南柯沒有解釋,隻是指著即將被解開的麻袋,強忍著笑說道:“你自己看吧,何盼君這女人把所有人都給耍了。”
麻袋被解開了。
一條慘白、晶瑩如玉的纖細手臂隨之滑了出來。
東萬坤笑容如**綻放,可下一秒,他臉上的燦爛笑容便凝固了。
……
“到底怎麽回事,你快說啊。”
聶纓徹底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生氣的掐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絲毫沒注意到,兩人的這番行為像是情侶打鬧。
李南柯忍住笑意說道:“我之前查過一個案子,是關於林府的,其中有一個受害者叫文瑾兒,而她有個哥哥,叫文秀才。”
“和這有關係嗎?”聶纓滿頭霧水。
李南柯道:“這個文秀才曾從一位西域商人手裏,買過一個人偶娃娃。那個人偶娃娃很不易被毀壞,材質特殊,極難燃燒,裏部構造堅韌。
後來他為了銷毀證據,把人偶娃娃放在了文瑾兒的棺材裏。
當時他無意間透露了一個信息。
說曾經有個離塵寺的僧人,也買了一個人偶娃娃。”
聶纓剛開始聽得迷糊,但當李南柯說出最後一句時,她瞪大了漂亮的杏眸。
旋即嘴角抽搐了幾下,用貝齒死死咬住唇瓣。
忍住!
不能笑!
我可是很高冷的。
“何盼君的母親是古蘭國人,所以她是混血兒,曾長時間在西域生活過。”
李南柯說道,“我很確信,當時那個商人就是她假扮的,從鬼神槍就可以看出,這女人的偽裝技術很強。
雖然不知道她假扮商人的目的,但也解釋了,常明為何會和她認識,並如此慌張的急著想要銷毀那個人偶娃娃。
完全可以猜到,何盼君嚇唬了他,並暗示對方可以放進死人棺材裏。
從而故意留下破綻,達到戲耍所有人的目的!”
聶纓不由感慨:“恐怖的女人。”
……
望著麻袋裏極為逼真的人偶娃娃,東萬坤傻了。
一雙眼珠子幾乎瞪得比拳頭還要大,額上的一條青筋漲了出來,突突直跳。
其他人也是當場懵逼。
“你!!”
東萬坤扭頭怒瞪著常明,發出了一種受傷的獅子般的怒吼聲。
常明崩潰了。
眾人的眼神讓他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哭了起來。
“常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永默皺眉問道。
在師父逼問下,常明最終道出了緣由。
與李南柯推測的一樣,去年頭腦一熱的他從一個西域行商那裏購買了一個人偶娃娃,閑來聊聊人生,緩解少年的欲望。
誰想前幾天那西域商人在半路截住他。
被一頓恐嚇後,常明生怕這件事會暴露,可又無法大張旗鼓的銷毀丟棄。
畢竟一旦被發現,人生就徹底毀了。
於是在那商人的暗示下,稀裏糊塗把人偶放進師伯的棺材裏,打算銷毀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