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狡詐如狐的女人

李南柯的話讓聶纓怔住了。

隻覺荒繆無比。

“你憑什麽認為我們所看到的鬼神槍,是何盼君假扮的?”

“因為鬼神槍沒來拿她的兵器啊。”

李南柯目光炯炯有神,宛若天上的星辰。

聶纓動了動淺色的櫻唇想要反駁,但想起自己之前說過,鬼神槍是從來不會主動丟棄自己槍的,一時陷入迷茫。

難道她看到的鬼神槍真的是假的?

是何盼君假扮的?

“可這把武器的確是鬼神槍的啊。”

一旁的孟小兔嬌聲說道。

李南柯直視著聶纓迷茫的眼睛,問道:“我問你,上一次鬼神槍出現是什麽時候?”

“兩個月前。”

“地點在哪兒?”

“天山。”

“天山是吧。”李南柯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我記得冷姐說過,何盼君這女人曾在天山修行過,對嗎?”

聶纓輕點螓首:“沒錯。”

李南柯道:“鬼神槍上次出現是在兩個月前的天山,而何盼君又在天山修行過。

我不知道她動用了什麽辦法弄到了這把兵器,但結合最近發生的事情來看,她偽裝鬼神槍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況且你們都說過,鬼神槍此人性格極傲,不會與其他人合作。”

見女人還是有所懷疑,李南柯說道:“這樣吧,你們影衛的情報網不是很厲害嗎?不妨去查查兩個月前天山發生了什麽。”

聶纓雙手環抱於胸,托起鼓囊的前襟,右手食指在左臂富有節奏的敲打著。

結合之前影衛傳遞來的情報信息來看,男人的這個判斷似乎立的住腳。

可有一點她還是不明白,於是問道:“何盼君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不是很明顯嗎?千戶大人自己猜猜?”

李南柯故意賣了個關子。

聶纓仰起銀白色的麵具,顯得極其冷媚,冷冷道:

“首先,應該是挑起教內兩位副教主,萬無涯和南宮戈的內鬥。

結合我之前收集的情報來看,鬼神槍曾經與南宮戈的勢力接觸過。

如今冰棺半路被劫,而鬼神槍又恰好出現,聯係那個情報,很難不讓閆雙刀他們懷疑,背後是南宮戈在黑吃黑。

如此,雙方必然會起爭執。”

李南柯打了個響指:“聰明,還有呢?”

見女人深思,李南柯也不浪費時間了,主動分析道:“第二,便是用鬼神槍的身份震懾你們,從而順利劫走冰棺。

泥石流發生那天,你和那些影衛本可以看住冰棺的,但可惜被鬼神槍給截住了。

最後,你還眼睜睜的看著鬼神槍離開。

之所以當時你不敢追擊,是因為對方是‘鬼神槍’,你深知自己的修為不如她。但如果是何盼君,你會出手嗎?”

聶纓語氣肯定:“我當然會出手,何盼君的修為並不比我高。”

“這不就對了嗎?”李南柯拍了下手掌。

聶纓仔細回想那日情形,握了握拳,殺伐之氣似乎在沸騰。

難怪對方突然把兵器扔給她,並且很囂張的留下兩天後來取的豪言。

如今看來,這是何盼君的心理戰術啊。

倘若不這麽做,自己肯定會跟對方拚命,到時候這女人就無法脫身了。

“該死的賤人!”

聶纓狠狠錘了一下地麵。

李南柯繼續說道:“第三,便是給外界一種假象。讓人們誤認為,如今冰棺就在鬼神槍的手裏。

尤其考慮到鬼神槍的身份,本來就是山雲郡主從小到大的貼身護衛,被她搶走冰棺,情理上也是完全說得通的。

其實最開始,我也認為鬼神槍和何盼君合作的,但聽到你們都說,鬼神槍此人性格極傲,從不會與別人合作,我就開始懷疑了。

一個人這麽說,可能是主觀印象。

但一群人都這麽說,那就足以證明,鬼神槍確實不太可能與別人合作。

另外何盼君這女人也給我下了套。”

“給你下套?”

聶纓詫異的盯著他。

敢給李南柯這樣的聰明人下套,這女人真是膽大且自負啊。

李南柯苦笑道:“最開始,她是以鬼神槍的身份與我見麵的。後來又以何盼君的身份,與我在一個叫芹芹的小女孩紅雨夢境中見麵。

這嚴重幹擾了我的判斷,因為主觀印象已經深刻印下了,很難會聯想到……她們兩人其實是一個人假扮的。

可惜,這女人犯了一個致命錯誤。”

“什麽錯誤?”

聶纓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這兩位絕頂聰明的人是如何鬥智鬥勇的。

孟小兔也蹲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聽著。

甜香的兩杯奶茶被膝蓋頂的已經溢了出來,比天上的皎月還要惹人饞。

李南柯笑道:“那天我和小兔子在酒樓,正巧你也在,而且還遇到了殺手。在對麵酒樓坐著一個白衣鬥笠女人,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我以為那就是鬼神槍。”

聶纓神色複雜道,“現在看來,其實是何盼君在故意迷惑我,讓我誤認為鬼神槍來到了東旗縣。”

李南柯點頭:“沒錯,她自然是在迷惑你。可是在你走後,她竟然又跑來跟我說話,並很隱蔽的提醒我,若下大雨會出事。

一方麵,她是想看看我的本事,是否能查到泥石流。

另一方麵,她是想繼續幹擾我的判斷。

借著小兔子的口,讓我以為,她就是傳聞中的鬼神槍。

可惜這種自作聰明的做法,隨著我對鬼神槍身份真假的質疑,更準確的推斷出——鬼神槍就是她,何盼君假扮的!”

聶纓耐心聽完李南柯的分析後,顯得極為的平靜,輕蔑的哼笑了一聲:

“你們呐,總是擅長這些陰謀手段。這個何盼君,也確實厲害。當了這麽多年影衛,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難纏的對手,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畢竟能在影衛爬到這個位置,她聶纓也不是吃素的。

“那你覺得,冰棺會被她藏在哪兒?”

聶纓伸了伸纖長的腰肢,鼓囊的前襟高聳如雲,手指甩起了峨嵋刺,隨口問道。

不爽歸不爽。

也幸好她找了這個男人幫忙,讓她輕鬆不少。

一向冰冷似間,拒人千裏也不免動了惜才之心,讓李南柯進入影衛,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李南柯此時卻罕見的露出迷惘困惑的表情。

看得出他也難給出準確答案。

雖然有些失望,但聶纓也清楚,眼前這男人能推斷出鬼神槍是何盼君假扮的已經很不錯了,不可能真的像神仙那樣,什麽都知道。

“其實從種種跡象來看,隻有離塵寺是最佳的藏運地點。”

李南柯緩緩說道,“但問題是,這個答案太顯眼了,很容易讓人猜到。”

聶纓皺眉:“我們已經查過了,什麽都沒有啊。”

“什麽都沒有,才是最不正常的。”

李南柯想了想,朝女人問道,“冰棺裏山雲郡主的遺體,能不能取出來?或者說,那冰棺能不能被融化掉?”

聶纓輕輕點頭:“冰棺外麵貼滿了符籙,冒然取下會弄傷自己。但如果對符籙精通,是可以取出遺體的,也可以融掉冰棺。

此外,山雲郡主的遺體同樣被特殊寒冰覆蓋,所以即便沒有了冰棺保護,屍體也能長時間不腐。”

“就是說,遺體是可以拿出來的。”

李南柯眼裏似閃動著光芒,“那就有意思了,既然拿出來,是不是意味著就可以下葬?”

想到這裏,李南柯卻忽然轉移了話題:

“聶千戶,我想問問那個東萬坤東千戶,他以後會不會報複我?”

聶纓沉默片刻,說道:“他被冷歆楠打傷了。”

聽到這話,李南柯明白了。

也就是說,他現在和東萬坤已經結下很深的梁子了。

完全到了無法緩和的地步。

而且以東萬坤之前表現出的無腦睚眥性格,以後肯定會找機會為難他。

甚至對他有生命威脅,乃至影響到家人。

“聶千戶,如果,我是說如果……”李南柯臉上帶起一股莫名的笑意,緩緩說道,“如果東千戶被拉下來,對你是否有好處?”

聶纓愣住了。

她定定的看著一臉人畜無害的帥氣男人,卻感到有一絲寒意從背脊竄起。

這家夥,也是個狠人呐。

……

與聶纓和小兔子作別,李南柯回到了家中。

妻子洛淺秋正在院內清洗一些藥材。

平日素白長裙的她難得換了身淺青色的粗布長裙,卻難掩蓋女人姣好的身段。

裙裾如風吹動,纖淨的小腿白得耀目。

也不知是沁出的細汗,還是膚質太過細潤,雪潤潤的藕臂線條似是一筆勾畫的細雪,讓人不免遐想這具身子的其他部位又是多麽的美。

“相公,飯菜已經在桌子上了。”

洛淺秋從不問男人在外麵做了什麽,無論多晚回家,都是一樣的溫柔笑靨。

李南柯嗯了一身,將沉重的銀槍放在門邊,讓龜爺守著。

剛要進屋,他又頓住了腳步,神情猶豫片刻後一臉歉意的對妻子說道:“對不起啊夫人,我的初吻沒了。”

洛淺秋愣了一下,隨即笑容恬靜的問道:“哦,是冷姐姐嗎?”

“怎麽說呢。”

李南柯無奈道,“一個是嘴,另一個也是嘴,但方式是不同的。”

洛淺秋眨了眨美眸,表示聽不明白。

“反正就沒了。”

李南柯也沒臉說自己莫名其妙當了一次舔狗,帶著鬱悶的心情進屋吃飯。

看著丈夫進屋,洛淺秋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她低頭繼續清洗著藥材。

麵容平靜如水,似乎看起來並沒有異常的情緒。

可有些藥材卻不知不覺中搓爛了。

洛淺秋深呼吸了一口氣,扭頭望著鵝姐,後者慵懶的趴在地上休息著。

“你不會以為我吃醋了吧。”

女人驀然問道。

鵝姐有點懵,莫名其妙的看著女人。

洛淺秋用很認真的語氣說道:“我沒有吃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吃醋呢?”

鵝姐繼續一副呆樣。

女人自嘲笑了笑,又繼續清洗著藥材,過了幾秒,她再次望著鵝姐,重新強調了一遍:“我真沒有吃醋。”

鵝姐:“……”

洛淺秋咬了咬紅唇,有些惱:“你為什麽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不會真以為我吃醋了吧,怎麽可能。”

鵝姐默默垂下頭,把腦袋塞進翅膀裏。

“不相信?”洛淺秋蹙了蹙秀眉,“你還真是倔啊,我都說了沒吃醋,你偏不信!”

見鵝姐不搭理她,女人怔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今晚的夜色好清冷。

她歎了口氣,把藥材單獨過濾出來,端起水盆朝屋內走去。

鵝姐這才探出腦袋,呼吸新鮮空氣。

呼啦——

一盆水毫無征兆的潑來。

鵝姐瞬間成了落湯鵝。

月色下,洛淺秋臉上的笑容格外的溫婉動人:“你已經是個成熟的鵝了,往後該學會給自己做飯吃了。”

說罷,女人便進了屋子。

鵝姐呆呆愣在原地,任由冷水順著翅膀滴落在地上,不知道發生了腎麽。

更不明白,自己的夥食怎麽就突然沒了?

……

房間內,氣氛沉凝如冰。

白如玥心情很糟糕。

糟糕透頂了!

冷冷瞥著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女護衛,再一次用極寒的聲音問道:“你確定,沒有任何人進過這院子?”

“屬下萬分確定!”

女護衛不明白這位長公主犯了什麽病,突然把她叫進來質問。

這小院這麽多護衛守著。

別說是人,便是蒼蠅也飛不進來。

“也沒人進入過我房間?”

“……”

女護衛聽得莫名其妙。

這房間不是有你嘛,進沒進人你自己不知道?

女護衛沉聲道:“長公主,屬下等人一直守在院內,從未見到有任何可疑人出沒,也無人進入過您的房間。”

啪!

女人狠狠拍了下桌子,嚇得護衛連忙低頭。

白如玥想要嗬斥,可看著被反鎖的窗戶,以及先前也反鎖了的門,一時陷入了迷惘。

難道是在做夢?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雖然並沒有明顯的傷痕,但刺痛感還在,一時竟分辨不出那情形是真還是假?

這頭上的傷莫非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以前倒也有過這情況。

畢竟病情一旦發作起來,大腦會失去片刻的理智,完全無法控製自己。

白如玥內心懊惱無比。

這次出宮竟忘了發病的事情,把藥物遺留在了府上。雖然已經讓護衛盡快去拿,但這一來一去,估計得好幾日。

除非……

白如玥忽然想到雲城夜巡司的人也在東旗縣內,暗暗道:“要不從他們身上要點純正的‘紅雨’,來暫時壓製一下?”

可她現在的身體,還能承受住‘紅雨’的侵害嗎?

當年差點失控的那一幕,如今想來依舊後怕。

“長公主殿下,東千戶求見。”

就在白如玥內心糾結之時,門外一名女護衛輕聲稟報。

心情煩躁的白如玥剛要擺手說不見,但又想到可能是太皇太後有線索,便換了身衣服淡淡道:“帶他過來。”

“參見長公主殿下。”

一進門,東萬坤便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禮。

白如玥端坐如儀,狹長嫵媚的鳳目凝著一縷期待,開口問道:“可有太皇太後的下落?”

“這個……”

東萬坤麵露難色。

看到這表情,白如玥原本有些期待的心迅速冷卻下去,也沒了好語氣,冷冷道:“那你來找我什麽事?”

東萬坤忙道:“回稟長公主,屬下剛剛查到一消息,此次劫運山雲郡主遺體的主謀閆雙刀他們,並沒有成功得到冰棺,被別人給截胡了。”

“是鬼神槍吧。”白如玥淡淡道。

東萬坤一愣,目露欽佩:“長公主殿下果然聰明。沒錯,確實是鬼神槍給劫走的。

而且屬下還查到,之前鬼神槍與副教主南宮戈的勢力有過接觸。由此可判斷,兩人進行了合作,是南宮戈暗中搶走了冰棺。”

白如玥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得意洋洋的東萬坤,眸裏浮現出鄙夷、無奈、乃至無語的情緒。

之前她就曾聽過,這位東千戶是靠關係爬上去的。

頭腦不靈光。

如今看來,情況卻也屬實。

指望得到更多線索的白如玥頓感興趣缺缺,也懶得告訴他,和鬼神槍合作的人可能是何盼君,淡淡道:“行了,本宮知道了。”

“另外屬下還查到一件事。”

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形象已在長公主心中大跌的東萬坤繼續說道,

“鬼神槍與離塵寺的一位和尚進行了接觸。所以屬下猜測,可能冰棺就在離塵寺內。”

此話一出,白如玥美眸綻出精芒。

她微微前傾身子,問道:“你是怎麽查到,鬼神槍和離塵寺和尚有過接觸的?”

“因為之前鬼神槍出現在東旗縣,是一個穿白衣的鬥笠女子,屬下便挨個讓人詢問,果然有人看到此女與離塵寺一位和尚有過接觸。但可惜,不知道是哪位和尚。”

東萬坤道,“不過明日,屬下便帶人去離塵寺調查,揪出這個和尚!”

白如玥目光飄忽,陷入了沉思。

不對勁。

以鬼神槍和何盼君的聰明,怎麽會犯下如此致命的錯誤。

……

次日一早,東萬坤便帶人來到了離塵寺。

然而剛到寺廟門口,卻看到了李南柯的身影,東萬坤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陰冷盯著對方:“你怎麽會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