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鮮村

“將軍慢點吃,慢點!”

羌齊拿著大鐵勺圍著灶台轉了半天,菜一出鍋立刻就端到了景啟麵前,他歇也顧不得歇,刷了鍋又慌忙倒油炒新菜,山丹在旁幫忙盛飯,景啟跟餓殍似的,頭也不抬的悶頭吃飯,山丹在旁看著當真是心疼,但滇穹交代過他,讓他對將軍的兄弟客氣些,所以他也不敢說什麽重話,站在一旁瞪了南箕一眼。

山丹不喜歡南箕,一眼看過去就不喜歡,最不喜歡的就是南箕那張臉,一個大男人生那麽好看做什麽,能當吃還是能當喝,看著就讓人不舒服!

山丹似乎忘了,在南箕來之前,他才是營中“貌美”之最。

巧的是南箕正好抬頭,兩人對視甚是尷尬,山丹晃了晃手裏的飯勺,難得的禮貌溫和“二公子要添飯?”

南箕將碗遞給了他,認認真真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生的很好看。”

周圍蹭飯的小兵幾乎同時一激靈,大家互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端著碗溜去了別處。

山丹膚白,骨架也勻稱的不像將人,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囅然笑時眉間更是暈染著江南女子的俏麗,若不是因為這張臉,營中也不會有人對他的參將之位暗有微詞。

眾人心道:完嘍!將軍的結拜兄弟這下可算是捅了簍子了!

“是嗎?”山丹看了看趴在桌上風卷殘雲的將軍,默不作聲的把南箕碗裏盛好的飯又扒拉下來一勺“我瞧著二公子也挺好看的,比樓子...街上的姑娘還要好看。”

羌齊端著菜過來,擰眉道“昨天你不是去城裏打水了嗎?怎麽又去逛樓子了?將軍,你看看他,堂堂一位參將去逛...您也不怕傳出去叫人非議!”

景啟正扒拉著飯,腮幫子鼓得高高的,他一張嘴往外噴米粒“老羌說得對!”

“咽下去再說話。”南箕看了看山丹,說道“參將看起來也不小了,是該娶親了。”

景啟和羌齊突然笑出了聲,前來蹭飯的滇穹正巧也聽到了這話,一個沒忍住也笑了出來,山丹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奇怪,南箕夾在中間一臉懵“怎麽了?”

羌齊瞟了山丹一言,隻見那人正低著頭,用木勺搗著米飯,照他那個速度和力度,估計不用一盞茶的時間,景啟和南箕就能吃上年糕了。

“沒事沒事!”景啟把嘴裏的飯咽了下去,低聲對南箕說“回去再跟你說。”

山丹一勺子重重搗在米飯鍋裏“將軍!”

在他麵前小聲說話也是夠了,當他是聾子嗎!

景啟絲毫不顧多年的兄弟之情,向著他的新歡“都是一家人說說怎麽了,再說了誰還沒個隱疾。”

南箕瞬間懂了,但他入世不深,不曉得言能傷人這句話,他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原來你不舉啊!”

羌齊顛勺抖了手,景啟被噎到了,滇穹更是一口湯噴了出來。

山丹冷著臉,拿袖子把臉上的湯汁擦掉,他看著南箕,咬牙冷笑“你要試試嗎?”

“不是不是不是!”眼前兩人就要扛上了,景啟慌忙阻止,他道“山丹不是這個病啊!他是一見姑娘就說不出來話,有時還會激動地昏過去,山丹你別上心,阿箕沒有壞心,阿箕你也是,怎麽什麽都亂說!”

南箕“你急什麽,這一說我不就明白了!隻是見姑娘說不出來話而已,也算不上什麽隱疾。”

“對對對!”滇穹說“隻是性格內向了些,平時我們都鼓勵他多跟人家交流,練練膽量。”

“心意好但主意餿。”羌齊端著菜過來“你們不是坑他偷看女湯,就是騙他去樓子裏吃茶,上次要不是我去的及時,山丹就被人騙去當小倌了。”

山丹瞪了他一眼,羌齊假裝沒看到“那老爺還真夠大方的,出了百兩一晚的價。”

“還有這事呢!”景啟反倒是來了興趣“馬上就要入冬了,咱兄弟的冬衣還沒著落,山丹你要是方便的話”

山丹雙手攥拳,景啟瞬間噤了聲,欲蓋彌彰的低聲道“可以幫忙去買棉花。”

山丹冷哼一聲,丟下木勺轉身便走,周圍小兵沒一個敢惹他的,都自覺地端著碗挪到犄角旮旯,祈禱自己是個透明人,這位活閻王可千萬別看到自己才好。

滇穹趁著盛湯對羌齊道“你還不趕緊追,萬一一氣之下闖出什麽禍來可怎麽好!”

羌齊正刷著鍋呢,頭也不抬的問“你咋不去追?”

“他生氣起來六親不認,萬一拿錘子掄我咋辦!”滇穹輕輕推他“你去!他不敢得罪你。”

不止是山丹,就連將軍也不敢得罪羌齊,行軍打仗最大的忌諱就是得罪廚子,更何況羌齊有著獨門酷刑,他們還沒到那想不開的時候。

羌齊解了圍裙,邊洗手邊囑咐他“將軍吃的也差不多了,要是還餓,你就幫他從鍋裏多撈點肉,對了!這小鍋裏蒸的是二公子喜歡的發糕,你看著別離火,涼了不好吃。”

滇穹點頭,羌齊往外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從桶裏拿了一個淨碗,大鐵勺貼著鍋底撈了一圈,撈了兩塊大骨頭棒子出來。

那兩塊是筒子骨,帶著濃白的骨髓和筋條,還掛著拳頭大的貼骨肉,看的滇穹隻咽口水“老羌,你一個人吃得了這麽多嗎?我幫你分擔分擔?”

羌齊護著碗不給,大鐵勺塞到了滇穹手裏“想吃自己撈,撈小的吃啊!大的給將軍和二公子。對了!柴火用的差不多了,你待會去搬點過來,還有這兩桶是用過的碗,一會你吃完了順手幫我洗洗。”

滇穹頓時悔了,忍不住喃喃埋怨起來“吃你一口飯容易嘛!早知道我也跑!唉.......算了,我就是跑丟了怕是也沒人追,還是留下的好,起碼能多吃兩口。”

這燉肉吃的真他媽的沒滋沒味,滇穹啃著骨頭,心中暗道:

老子一定要娶媳婦!

老子....也要人疼......

阿四跟幾個賬房一同清點貢品,核對無誤後,將賬本送到了柳長青麵前“少東家,東西已經備好了,太子吩咐說近日就要送去晟朝。”

柳長青歪在羅漢榻上聽愛妾彈琵琶,他闔著眼,湘竹折扇在手中半開著,隨著琵琶曲的輾轉揉撚在膝上輕點,白穗鋪在袖間,碧色小玉珠襯得他腕骨細膩白嫩。

那小妾一見阿四進屋來就停了撥弦,她這一停不但引得柳長青緊了眉,就連阿四也轉過眸來,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停了下來。

那女子是新納的,膽子小,一見氣氛不對便白了臉,有些害怕的抱著琵琶縮坐在隅角。

好在柳長青沒有責備她,隻是擺手示意她退下,他掃了一眼阿四手裏的賬本,懶洋洋的問他“核對清楚了?”

阿四“一筆不少。”

柳長青中午吃了酒,這會子還沒完全清醒,他揉了揉眉心,聲音有些沙啞“前幾日讓你備的東西也帶上,咱們的生意一直被晟朝商會的人壓著,總也出不了頭,這次去了打點一下。”

一提起這事阿四就犯愁“別人也就算了,那雲家也太刁鑽了些,咱們看上的生意他先下手為強,他們打通的人脈也被他截了胡,他行商有道咱們認了,可也不能一點商機都不給咱留呀!幸好他朝中無人,沒法當商會首領,要不然咱們在晟朝的生意怕是更難了。”

柳長青喝了一口茶,腦子裏總算是稍微清醒一些“蘇家是不是一直與他不合?”

阿四道“晟朝的商會分三金三銀,蘇家一直都是三金之首,雲家是後起之秀,雖然暫時未入三金之中,但商會的人都不敢小覷他。這雲家刁滑的很,做事也從不按照套路出牌,蘇家的生意也被他搶過,心裏自然對他不滿。”

柳長青吹了一口茶葉沫子,輕描淡寫道“年紀輕輕倒是深諳商道,還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若是此人歸於我麾下,日後倒是有大用場,你派人查查他的底細,能收就收,不能收就除。”

“欸...滇老將軍的壽辰好像要到了”柳長青端著杯子說“備些好禮,順道咱們去拜訪一下,大朗孝順,屆時一定歸府。”

一提起滇穹柳長青就忍不住勾起嘴角,眸中透著壞“大朗啊大朗......”

景啟不可能讓南箕做小兵,軍中的職位也是將士們一仗一仗,實打實的拚出來的,南箕資曆不夠,最重要的是南箕沒有照身貼,沒有登花名冊,屬於黑戶,即便打贏了仗,也不能上報朝廷討軍職,景啟想了半日,索性給了他謀士的身份。

這身份不算低,而且不需要皇上披紅,日後若是打贏了仗,景啟直接從他的賞賜裏撥給南箕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謀士不得隨意離營,如此一來景啟便能時常見到他。

景啟仗著這條舊例連帳篷都不給南箕支,在自己帳子裏添了一張床,與南箕同帳而眠,還美名曰議事方便,其他謀士聽聞也請求要與主將親近,景啟一時沒了主意,沒等想出來該怎麽辦,南箕當著所有人的麵拎了把刀進來。

眾人被他的砍刀嚇得直往後縮,南箕把砍刀放在枕頭下,淡然道“我睡覺總喜歡握著點什麽東西,不然睡不踏實,對了!忘了跟諸位說,我自小便有夢遊的習慣。”

此話一出沒誰再想跟主將親近,而且謀士們一見到南箕就躲得遠遠的,雖然南箕沒當著他們的麵殺過人,也沒對他們說過重話,但他們對南箕卻怕的厲害,背地裏總嘀咕南箕身上煞氣重。

“攻也不成,退也不成,這仗老子不打了!”

牛牪怒喝一聲,嚷著就要離開,三五個小將慌忙上前相勸,牛牪生的高大,又吃的壯實,胳膊都比人大腿還粗,三五個漢子齊使勁,竟然差點沒能攔住他。

牛牪邊掙紮邊嚷嚷道“放開,將軍既不信我,不如革了我的職,再找個您信得過的人與血族對戰!我老牛願意解甲歸田,一輩子碌碌無庸!”

越說他越覺得委屈,他十幾歲就跟在將軍身邊,那時將軍還是五六歲的孩子,他拿將軍當親弟弟一樣護著,打仗時也總是守在他身邊,寧願自己斷手斷腳也不願讓將軍受傷。

他腦子笨,舌頭也不靈光,不像別人能說會道,成天悶著像頭隻會耕田的老黃牛,當初他被封參將時營中多有人嚼舌頭,覺得他蠢笨配不上這官位,他一怒之下也是嚷嚷著要罷職不幹,最後還是將軍以一己之力壓下輿論,勸他安心接旨。

他對將軍感恩,立誓一生追隨,但這新來的軍師算什麽玩意!不但當眾將他所有的意見駁回,還拉著一張死人臉,陰不陰,陽不陽的膈應他,他剛拍桌子沒等發火出來,將軍就把人護在身後,就好像自己會咬人似的。

最讓牛牪生氣的是,將軍竟然為了他對自己冷了臉,還訓斥自己無禮!

牛牪難受,心裏更是委屈,十幾年的感情,竟然還抵不過這瘦巴巴的弱雞,要不是看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自己早就一拳頭下去,教教他該怎麽做人。

“牛三!”山丹不愧是玩錘的,雙手一用力,將人按回了椅子上,滇穹緊跟著勸牛牪“軍師隻說此舉不行,又沒說你不可信,大戰在即,你卻嚷嚷著卸甲歸鄉,這不是當眾讓將軍為難嗎!”

因牛牪名字裏有三頭牛,再加上他力氣大,性子也同黃牛一般憨厚老實,與他交好的將士常常以牛三這個外號來叫他。

見他稍稍冷靜,滇穹打趣道“仗還沒打呢!參將先跑了,傳出去人還以為咱們怕了血族呢!”

眾人皆笑,帳內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消散,景啟鬆了一口氣,拉著南箕坐下,見他臉色不佳,又覷了眾人玩笑的空給他端了杯茶賠罪。

景啟道“牛三你別急,阿...軍師說不行一定有他的原因,雖說你殺敵凶猛,但血族與番族不同,我們習慣的那套作戰方法必須改變,不然容易被人拿捏,吃大虧!”

南箕嘬了一口茶,以手為筆在沙盤上畫了一條線“參將想帶著鐵甲重兵橫穿荒漠,一路往東,與那血族拚死一戰,如此的確勇猛,但卻無腦。”

牛牪眉頭一擰,作勢就要發作,山丹一把將人按住,滇穹用胳肘搗了搗他,低聲道“先聽完再說。”

南箕點了點沙盤北方“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有多處流沙,稍不留神便會陷入其中,鐵甲兵穿的盔甲重,一旦陷入便是絕境。而血族則是輕騎兵,再加上他們常年在大漠中生活,很容易就能在荒漠中牽製我們。”

南箕說“鐵甲重兵近戰可以,但不能遠攻,更不能離邊關陣營太遠。”

牛牪越聽越冷靜,最後甚至後怕的生出了一身冷汗來,滇穹見他聽進去了,便用眼神示意山丹不用再按著他了,滇穹說“那咱們也用輕騎兵,武器就用長矛,無論是防守還是進攻都成,而且若是有兄弟陷入流沙中,咱們也能將其拉出來。”

南箕搖頭“你剛不是說血族常用的武器是輪刃嗎?那兒可是近身武器,長矛的靈活度能跟它比嗎?”

當然不能!長矛的克星就是近身武器,而且用長矛組成的陣法一旦受損,將無法用最快的速度將其複原。

但近身兵器則不同,它們實在是太靈活了,而且招招致命。

“軍師考慮的就是周到。”景啟將山丹麵前那盤洗好的山果拉了過來,不動聲色的推到了南箕麵前,雖然麵上沒有暴露什麽,但熟悉他的人都看的出來,他們的將軍此時真的很興奮,就差在那搖頭晃腦的甩尾巴了。

山丹洗的果子自己卻一口都沒吃上,心中自是惱火,但畢竟正在議事,他也不好發作,大馬金刀的坐在牛牪旁邊,兩人直勾勾的盯著南箕,目光極為不善。

像極了失寵又充滿嫉妒的小狗。

滇穹在桌下踢了踢山丹,要他收斂一些,他道“血族是半月前出的兵,算算時間不出三日就該到咱們這了,咱們眼下既想不出對策,索性不出營對戰,嚴防死守,耗他們兩三個月,反正馬上就要入冬了,血族老巢又遠,他們輜重一旦供給不上,自然而然就退兵了。”

滇穹性子沉著,做事也力求一個穩字,隻是這法子雖然有效,但實在是憋屈。

果然,牛牪眉頭一擰,嚷道“這跟王八有什麽區別!老子不當王八!”

除了那末路之徒,哪個頂盔摜甲的兒郎願意做縮頭烏龜!景啟好戰,手下帶的兵也是一身鐵骨,誰都不是那畏手畏腳的人。

景啟側目看了看南箕,見他喝茶不說話,心漸漸沉了下去,雖說他也不是很讚同滇穹的主意,但眼下確實沒什麽好....

南箕放下杯子“王八也可以不當。”

帳內將士幾乎同時眸中一亮,紛紛側目看向南箕,南箕放下杯子,輕描淡寫道“隻要斷了他們的輜重,血族勢必要想法子弄糧,咱們提前埋伏,必然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山丹“可沒人知道他們的輜重藏在哪兒?”

血族的大本營在荒漠盡頭,日出之地,離晟朝算是比較遠的,但他們每次都會在入冬前來邊關轉一圈,每次還都討不到好,被打的屁滾尿流後第二年還來,弄得景啟都不知道該誇他們鍥而不舍還是說他們愚蠢。

雖說很嫌棄,但景啟卻從未輕視過他們,因為血族成長的速度很快,作戰方式也越發刁鑽幹練。景啟雖然每年都能勝,但打的過程甚是艱難,好幾次險些被其破了城門。

景啟對南箕點頭“血族好用輕騎兵,每次都神出鬼沒的,我們連他們的軍營都找不到,更別提輜重了。”

南箕看著沙盤沉默不語,帳內又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中。

景啟正犯愁,南箕突然指著沙盤一角“這是哪兒裏?為什麽要標記出來?”

“北鮮村。”滇穹說“一村占兩地,一半荒漠,一半廈國領土,因沒有水源,百姓遷移去了別處,這兒就荒廢了,雖說荒廢,但畢竟是廈國國土,所以咱們就給他標記了出來。”

“廈國。”南箕問“跟血族關係如何?”

景啟心中一緊,下意識看向滇穹,滇穹也機靈,搶在眾人麵前開口“明麵上沒什麽,背地裏就不知道。”

山丹突然說道“廈國與咱們關係倒是不錯,尤其是太子蘇韞玉,以前還時不時的來營中看望咱們將....”

南箕眸中一沉,但麵上倒是沒有變化“看誰呀?”

山丹的腳在鐵靴下變了形,他隻覺腳麵疼的厲害,那鐵靴本就重,靴子的主人又不知用了多少力氣,踩的他險些慘叫出來,

山丹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珠,風輕雲淡道“看...看咱們將士操練。”

景啟收回了腳,山丹依舊坐的筆直,與他挨著的牛牪奇怪的看著他,問“你抖什麽呀?”

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被某人的眼神嚇得,山丹在眾目睽睽之下抖著更厲害了,他仰著脖子,強撐著說“老子熱的,要你管!”

“找幾個人去北鮮村放把火。”南箕端著輕點沙盤“夜裏放。”

帳內一片為難,那雖然荒廢了,但畢竟是廈國的國土,在人家的地盤上放火不等於是挑釁嘛!再者血族來勢洶洶,若是他們再於廈國翻臉,廈國勢必要掉過頭來跟血族聯手,屆時兵臨城下,事情就難辦了。

景啟反應過來,明白了南箕的用意“阿箕你擔心血族的供給點就在北鮮村?”

“不!”南箕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來,像是隱藏在冰川下的暗流,隱秘的讓人無法窺視,但當他注視景啟時,那黑眸中的寒光變成了針,刺的景啟莫名心虛,不敢與其對視。

南箕看著他,聲音出奇的平靜“就是想燒它而已。”

雖然景啟並不怕蘇韞玉生氣,但出師無名可行不通“可那畢竟”

“畢竟是他的地方。”南箕說“舍不得?”

南箕明明沒有生氣,但景啟仍是心裏打鼓的厲害,而且還淌了冷汗,他不但眼神飄忽不敢看南箕,甚至生出了敗兵落跑的衝動。

牛牪“將軍你也熱啊?”

帳內本就安靜,牛牪聲音又洪亮,他一開口周圍目光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南箕也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被他們這麽一注視,景啟心裏更是虛的厲害,冷汗雨水似的順著鬢角直流。

“燒!”景啟陡然站起身來,虛張聲勢的指向北方,借著眾人轉眸看去的空檔,他迅速把臉上的汗一抹。

他聲音鏗鏘有力,讓人絲毫瞧不出心中的兵荒馬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軍師既然說了,咱們就這麽做,山丹!找幾個機靈的兄弟,今晚就放火給他燒了!”

山丹應了一聲,當著眾人的麵一瘸一拐的挪出了帳去。

牛牪生怕別人沒看見,扯著嗓子嚷嚷“呀!你怎麽還熱瘸了?山丹,你不會是尿褲子了吧!”

帳內哄笑,山丹氣的漲紅了臉,作勢要打牛牪,滇穹拽過他,笑著將人推了出去。

南箕垂眸看著山丹的靴子,眸中微沉,景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裏嘎噔一聲、

山丹穿的是黑靴,鞋麵上印著一個紮眼大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