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伴月盟主

大晉有兩大伏妖門派,分別是雲滄派和團華穀。

因大晉開國曾得雲滄派相助,其後朝廷設天樞司,由雲滄派弟子掌事,專事緝拿大晉境內的妖邪。近年來,天樞司勢力逐漸膨脹,已不單專事伏妖。

團華穀弟子一向避世而居,因著雲滄派勢大,如今更是行蹤難覓。隻苦了民間的伏妖世家和一些散修伏妖師,他們都不曾入道派,隻是靠祖上傳下的法術和法寶伏妖。多年來遭受天樞司打壓,多半都已改行。

四年前,畫角尋遍大晉,憑一人之力,收複民間散修伏妖師和伏妖世家,創立了伴月盟。

章回是她挑戰天羅山莊時結識的,他與天羅山莊的莊主羅堂是摯友,彼時正在山莊作客。

天羅山莊是大晉數一數二的伏妖世家,畫角便挑了天羅山莊打頭戰。

天羅山莊自是沒將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瞧在眼裏,聽聞她是上門比試,便派了莊中最不濟的人去應戰。原以為很快便會將她打發走,卻不料派一個輸一個,連敗數場。

最終,羅堂和章回隻得親自上陣,也依然敗在畫角手下。

那時,莊主羅堂說了一句話,章回至今仍記憶尤深。

他說:“她讓我想起很多年前,讓我幾欲喪命的孤狼。明明是群居動物,明明是晝伏夜出,可它卻孤身徘徊在朗朗晴空下。”

章回望向笑靨如的小姑娘,怎麽也和孤狼聯想不到一起。

羅堂輕笑:“眼神!勢在必得的眼神。所以,我們注定打不贏的。”

最終,天羅山莊一敗塗地。眾人皆擔憂畫角殺得興起,會將整個天羅山莊屠了。

可巧的是,山莊附近有妖邪作祟。畫角竟扔下他們,率先去伏妖。

那一次的伏妖經曆凶險異常。

原本世間的妖,伏妖師們多半都識的,縱然不識,過上數招,一般也能瞧出底細。但那一日的妖,在場的伏妖師都毫無頭緒,險些齊齊喪命。

最終還是畫角舍身拖住了妖物,才讓羅堂和章回聯手將其誅殺。

那時,章回不解地問畫角:“你為何這麽做?”

畫角嫣然一笑:“服從!我要你們日後服從我!絕對的服從!”

彼時,她不過十五六歲,臉上還有嬰兒肥,說出的話卻是斬釘截鐵,由不得人不從。

此時,薑畫角笑望著章回:“今日初到闌安,還未曾回府,先來你這裏瞧瞧。這幾年章兄在闌安打理品墨軒,辛苦了。”

少女已經出落成女郎,依然笑靨如,但那雙眼眸,卻沉澱了更多的東西,是風霜,是閱曆,抑或是苦難,那是久居深閨一生順遂的女子永遠也不會有的。

“我既已入了伴月盟,自當為盟主效力。隻是……”章回有些慚愧地說道,“盟主交代的任務,這兩年毫無進展,甚是慚愧。”

他不到而立之年,一身青衫,模樣清雋,近年來操勞過度,眉毛總有意無意輕皺。

靜室內兩麵牆都是木製的書櫃,上麵擺滿了各色字畫卷軸和書卷。畫角仰頭望著滿櫃書籍,問道:“伱可是覺得我得到的消息有誤,讓你尋找的人根本不存在?”

章回直言不諱道:“不止闌安城,盟主派到其他州府的弟子也毫無進展吧,我的確曾懷疑盟主消息有誤。不過,現今卻不會了。”

畫角揚眉:“哦,這麽說來,最近有了眉目?”

章回自書櫃上層抽出一本古卷,翻找了片刻,遞給畫角。

“這是我新得的一本古卷,上麵有我們四年前在天羅山莊誅殺的妖物。”

畫角接過古卷,隻見翻開的那頁舊得泛黃的紙張上,繪有一隻妖。它身軀龐大,人麵虎足,還有一口獠牙,果然是那日誅殺的惡妖。旁側有兩個小小的篆字:檮杌。

畫角凝了眉頭:“居然是檮杌?”

章回憂心忡忡:“檮杌是上古惡妖,早已在上古時期便自人間絕跡,既然,它能重現世間,那麽,盟主命我尋找的豢養上古惡妖化蛇之人,必也是有的。”

畫角點頭:“四年前,檮杌出現前,我記得天色晴朗,其後暴風雨突至。”

“天時有異,妖物出沒。妖物的出現,往往會伴隨天氣異變。”

畫角若有所思:“妖物現身時天氣異變,應當是因為它們妖力強大,能呼風喚雨,可是,今日我在九綿山誅殺了一隻遇淵,它出現時忽降暴雪,但明明以遇淵的道行,左右不了天氣。”

章回引著畫角在案前落座,斟了杯茶推至畫角麵前,問道:“盟主可是覺得,九綿山的大雪,不是遇淵造成的?”

畫角點頭,又道:“這隻遇淵,我起初完全察覺不到它的妖氣。”

章回原本端起茶盞正欲飲茶,聞言頓時愣住了,問:“妖就是妖,修行再是高深,妖氣也不能完全斂去。怎會沒有妖氣?倘若當真如此……”

章回似乎意識到什麽,驚愣地望向畫角。畫角望著他輕輕頷首。

兩人麵色忽而沉重。

“那,當真是棘手了。”章回低喃。

兩人沉默了片刻,忽聽樓外街道上一陣喧鬧。

畫角透過臨街的支摘窗向外瞧去,隻見十幾匹馬自街上掠過,馬上之人玄衣黑甲,腰懸長劍,身披墨氅,隨著疾馳而行,墨氅在風中獵獵飄展。

行至品墨軒附近,為首之人忽然勒馬,自懷中掏出一件什麽物事掃了眼,隨後翻身下馬,向街邊鋪麵的商賈打聽著什麽。

“這些人,看裝束,莫非是天樞司的伏妖師?”畫角眯眼問道。

章回探頭看了眼:“看樣子是在緝拿罪犯,也不知哪個倒黴蛋得罪了天樞司。你莫小瞧他手中的物什,那是定蹤珠,顯然已吸納了罪犯的氣息,一旦接近,定蹤珠便會閃爍。這下怕是免不了入獄,天樞司的烈獄堪比地府,一旦進去,絕無活著出來的道理。”

畫角心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別是白衣少年派的人吧。

方才她過來時,特意留意過,並未有人追蹤。可倘若對方用了定蹤珠,不必追蹤也能尋到這裏。

這時,為首的伏妖師在路人指點下,側首望向品墨軒,一揮手,一行人徑直向品墨軒而來。

倒黴蛋畫角望向章回,說道:“他們,似乎是來抓我的。”

章回震驚地看向畫角,一臉的不可思議:“盟主,你初到京城,這麽快便得罪了天樞司?”

說話間,開路的樞衛打開店門,一行人長驅而入。

天樞司辦事,誰人敢攔?又如何攔得住?

章回匆忙下了樓,滿臉堆笑迎上前,朝為首之人鞠了一禮,招呼道:“這不是楚校尉嗎?不知您光臨敝店,有何貴幹?”

來人是天樞司校尉楚憲,二十多歲年紀,眉目周正。他並不接章回的話頭,麵無表情地說明來意。

“天樞司緝拿罪犯,還望掌櫃的海涵。”楚憲一揮手,身後幾名樞衛便在一樓搜尋起來。

“楚校尉,小店本本分分做買賣,怎會有罪犯?”章回試圖阻攔。

楚憲取出定蹤珠,隻見鴿子蛋大的珠子熠熠發光。

他冷笑了聲:“掌櫃的,你窩藏天樞司重犯,隻怕你這店開不成了。”

章回強笑道:“您這話我卻聽不懂了,小店何時窩藏重犯了?”

一眾人在樓下搜尋一番無果後,便徑直上了二樓。

“掌櫃的,方才有人說店裏來了一位紅衣小娘子,如今人在何處?”

楚憲說著,環顧一周,目光鎖定了窗畔。隻見後麵的窗子半開著,一陣風來,吹得卷簾隨風擺動。

章回解釋道:“方才是來了一位紅衣小娘子,您說的罪犯莫非就是她?她原是過來買字畫的,我聽到動靜後便下了樓,留她一人在樓上,這會兒,咦,人呢?莫非,是跳窗子走了?”

楚憲瞥了眼手中的定蹤珠,臉色一沉,隻見方才還熠熠閃爍的光芒不知何時竟逐漸微弱下來。

似閃非閃。

楚憲原以為十拿九穩能抓到人,卻不想功虧一簣。眼看定蹤珠光芒微弱,想來要尋之人的確不在此處。

他不甘心地收起定蹤珠,一揮手,帶著樞衛們徑自下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