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獄兩載

上下其****邪?

如此,他顯然對方才那個吻耿耿於懷,把她當成猥瑣之徒了。

她也知自己行為不端,有登徒子的嫌疑,遂解釋道:“方才的確是我冒犯了,不過為了擒妖也是不得已,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得已?”少年冷冷一笑,“明明是見色起意,倘若我不是生得如此俊美,而是貌寢體短,你也會親?你如此行為,與遇淵又有何異?”

畫角認真想了想,自覺倘若不是眼前之人,她應當下不了嘴。

她一時竟無法反駁,小心翼翼地問:“是我不對,那……伱待如何?”

倘若要她負責,倒也不是不可。

“還有,你方才……”少年忽然頓住話頭,似是難以啟齒。

畫角心中咯噔了一下,方才她雖然被迷了心神,但清醒後衣衫還算齊整,應是並未做出格之事。

畫角試探著問:“我方才……又親你了?”

少年冷冷瞥向她,目光冷得好似三九寒天的冰刀。

畫角抿了抿唇,兩個吻和一個吻似乎差不多。

桃林中寂然無聲,漫天桃癲狂飛舞。

兩人互看良久。

畫角試探著說道:“要不然,我倆成親?”

豈料他麵無表情地望向她,漠然說道:“調戲非禮,按律當杖二十拘十日,倘若不思悔改,徒一載。又妄以成親為由,再行非禮,獄兩載!”

畫角捏訣,正欲將捆縛他的紅線解去,聞言手一僵。

怎麽她想負責,反倒也成非禮了。

如此說來,無論如何,他都會讓她蹲大獄?

畫角斂眉正色道:“我的確不對,但蹲大獄卻有些過了,你也曉得我是為伏妖不得已而為,對你實無褻瀆之心,且我還救了你一命,如此抵消可好?”

畫角不得已搬出救命之恩,可他卻不為所動。

“此乃兩碼事。救命之恩自當回報,但非禮之罪亦當懲戒。再者,我並未向你求救。”

畫角一時氣結,不知為何,忽然有了調戲他的念頭,而且,這種念頭一旦滋生,竟不可遏製。

她不由得俯身,指尖徐徐撫過他白瓷般細滑的臉龐。她的手指纖長,卻並不光潔,因著長期習武施法,指尖肌膚有些粗糙。或許是用力大了些,他白淨的臉龐竟微微泛了紅。

最後,她伸指挑開他臉頰邊的發絲,在自己手指上繞了繞,眼波流溢:“我如此做,可算是不思悔改?可要蹲大獄?不過,縱然是蹲大獄,我也想……”說著,目光下掠,瞥了眼他的唇,抬手勾起他的下巴,“這樣。要蹲幾年大獄啊?兩年?抑或三年?”

他仰起臉,目光涼涼地凝視她,眼底陰翳重重。

雖然,他的外表看上去,依然那麽無害。雖然,他似乎還遭受著怪病的侵襲,麵色蒼白,額滲冷汗。

可畫角還是隱隱感受到,他怒了。他身上散發出一種無形的氣勢,極有壓迫感,令人心頭無端升起一種懼意,再不敢放肆。

他果然不是一般人。

其實,自方才他一語道破遇淵真身,她就曉得他不簡單。縱然是她,在尚未翻開那本冊子前,也不知是春宮圖。

畫角傾身又欺近了些。

“你是何人?遇淵的真身,不是尋常人能知曉的,還有……”畫角頓了下,視線掠過纏縛他手腕的紅線,“據說,遇淵的紅線能迷惑心神,對你,似乎無效。”

連她一個伏妖師都被惑了心神,若非刺破手掌,隻怕會釀下大錯,他卻無事。

她一字一句說完,勾著他下頜的手指緩慢下移,抵至脖頸,冷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絲毫不為所動,眼睫輕挑,冷然望著她,一字一句說道:“凡人,心思純淨且意誌堅定者,不會為情欲所惑。心思不純意誌不堅,伏妖師也無用。”

又在拿言語擠兌她。

日光透過枝,千回百轉映在林中,籠著紛落如雨的瓣,和咫尺相對的兩人。

此情此景,自遠處看,任誰都會以為兩人正在卿卿我我、情意正濃。

一聲驚呼,便在此時響徹林間。

背後人聲喧鬧,畫角回首望去,隻見桃掩映處,彩裳婆娑,數道人影逶迤而來。期間伴隨著隱隱約約的話語聲。

“這是怎麽回事?這些桃,為何都禿了?”氣急敗壞的女聲傳來。

“公主殿下莫急,您慢一點……”

畫角曉得是在山間開宴的靜安公主與京城一眾貴女來此賞了。

“靜安公主來了,你可識得她?”畫角挑了挑纏縛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紅線,“可要我幫你解開?”

“三年!”他顰眉說道。

畫角一時有些懵:“什麽三年?”

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回自己方才的問話,她如此待他,需蹲大獄三年。

眼瞧著靜安公主來了,他渾身被紅線纏縛衣衫不整,倒也不怕失儀,竟還惦記著擒她入獄。

畫角氣笑了:“如此,三年也好,五年也罷,想讓本姑娘蹲大獄,你得先抓到我,我倒要看看,你可有這個本事。”

畫角說完,側眸瞥了一眼身後,隻見走在最前麵的女子似是遙遙看到了他們,驚呼出聲:“啊……有劫匪……”

畫角慵懶一笑,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臉,徑自離去。

身後的桃林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喧鬧聲驚天動地。

畫角很快出了九綿山,途徑一處溪水,原想掬水洗臉,卻看著水中的倒影呆住了。

水中那張臉,明眸皓齒,清秀絕美,然而,卻不是她的臉。好在恰好到了半個時辰,臉又換了回來。

可她方才居然忘了自己借了別人的臉。

如此說來,適才,她是頂著別人的臉,做了登徒子的事。

畫角頓時有些懊惱,那人若是因此擒拿了華服女子,可如何是好?

她特意返回去,到附近的村中轉悠了一圈,自一位村婦口中,得知村頭的張二自山坳救了一名蒙麵女郎,如今,已被家人接走了。

畫角這才放下心來,隻可惜沒打探出華服女子是何人家的小娘子。此事隻有作罷,或許白衣少年不會那麽執著。

***

闌安城是大晉都城,亦是一座千年古城。

薑畫角平日除了修行,便是行遍天下伏妖。她已經好幾年未曾回到闌安了,但闌安城依然如她記憶中那般繁華,讓她忍不住驚歎。

倘若用美人來形容闌安城,大約就是一位端莊優雅的美人。你若以為美人已經遲暮,縱是繁華也不過如此,那便錯了。瓊樓玉宇是她發間的釵環,滿城樹是她衣上的紋繡,川流不息的人群是她的勃勃朝氣,她依然風煙鼎盛。

薑畫角頭戴冪籬,站在西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默默說了一句:闌安城,我薑畫角回來了。

她在西市上走走停停,最後在一間店鋪門前駐足。

這是一間書畫鋪,門楣上雕了三個大字——品墨軒。

這裏除了售賣字畫書卷,逢年過節還代寫對聯。不過,這隻是擺在明麵上的生意,品墨軒私底下真正做的,其實是驅邪伏妖。

畫角一進門,便有店小二上前招呼:“這位小娘子,不知您要看什麽字畫?”

畫角搖頭:“我不看字畫,想讓你家掌櫃的代寫一副對聯。”

店小二滿臉堆笑:“哎呦,這不年不節的,您要寫什麽對聯啊?”

畫角淡笑道:“保命護身,祈福求安。”

這是品墨軒接活的暗語,倘若你如此說,意思就是你要找掌櫃的驅邪祟。

店小二正色道:“如此,貴客稍候,待我稟告章掌櫃。”

片刻後,畫角隨著店小二上了二樓。

品墨軒的掌櫃章回正坐在案前翻閱書卷,看到畫角上了樓,他放下書卷,輕笑著問道:“不知小娘子所求何事?”

薑畫角取下冪籬,笑望著章回:“章掌櫃,不知可伏妖否?”

章回盯著畫角的臉,目瞪口呆,顯是吃驚至極。

他起身施禮,一臉驚喜地問道:“盟主,怎麽是你?你何時回闌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