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世俗禁忌(11)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不知都自己當時那一瞬間到底怎麽了,在聽到洚渭說起原身那些曾經的過往時,她心裏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就像火星遇上了荒草一樣,一下子就成了燎原之勢,那一刻她無比想要弄死洚渭,體隨心動,二話沒說,靈力就施展開了,現在想想倒處處透露著怪異,像是受到什麽影響了一樣。

“那個狗東西死了沒?”

陸向晚一開口,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整個人疼得齜牙咧嘴,仿佛隻要呼吸略微重一點,就能要了她的命。

玄玄抽了抽嘴角,卻沒有反駁陸向晚的話,畢竟洚渭的原身確實是狗,不過人家是上古天狗的後裔,反正殊途同歸,叫狗東西也沒什麽不對。

“沒,他用魔界的一個叫渾元罩的半神器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

聞言,陸向晚微微透著一絲驚訝,她都傷成這樣了,差點就沒被包紮成木乃伊,那狗東西居然一點事兒都沒有,陸向晚心裏在怒吼著,欲仰天長嘯,這不公平……

看著陸向晚那泫然欲泣,一副蒼天待我太薄的無奈表情。

玄玄挑了挑眉,說道:“不過他也沒討到什麽便宜,他境界至少掉了一層,而且經脈什麽的也都斷得七七八八,沒個大半年他是出不來的。”

玄玄估摸著洚渭這會兒應該在閉關,修士的境界何其難修,這次就算是沒要了他的命,也絕不會讓他好受,淩元功法從來都不是浪得虛名的。

聞言,陸向晚心裏的氣總算是消了個六七成,這還差不多……

“晚晚……”見陸向晚自醒來,便呆呆地坐著,一言不發,猶豫了很久,溫景然還是喚了一句。

“該你上場了,我看小說去了。”話音剛落,陸向晚和玄玄的聯係瞬間就斷開了。

不過沒過幾秒,玄玄又切回來了,留下了一句話,“你能保下這條小命,多虧了溫景然,是他把靈力全部都吸到了自己的身上,把他的身體當作了傳輸的容器,這才保下你的命。”

說完,又切了,影子都沒留一個。

陸向晚心裏真的是一陣無語,養娃需謹慎,小說要少看……

不過……陸向晚抬首,一雙深邃的眸子看著這個坐在床沿的男人,臉色好像比以前更白了。

陸向晚拱了拱手,道:“弟子陸向晚見過……峰主。”

對麵那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了下來,薄唇微微顫抖了一下,肩膀微微抖動,眼底藏匿著不可查的痛楚,許久之後,張了張嘴,略帶艱難地說道:“不必多禮……”

是了,自己已經把她趕出師門了。

二人說話間其餘眾人早已退了出去,唯留二人,一室靜默。

“峰主……可還好?你的傷?”

溫景然笑了笑,道:“無礙,不必擔心。”

聞言,陸向晚非但沒有放心,反而眉頭緊鎖,她知道溫景然在騙她。

陸向晚沉思之時,一雙冰冷的手,輕輕撫上了她的眉宇間,輕輕拂了幾下,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別總皺眉頭,這樣不好。”

臉上的溫柔神色一如當年那個笑著教她劍法的人。

陸向晚一時看得有些呆了,很快,她偏了偏頭,躲開了溫景然的手,溫景然的手就一時那麽尬在了那裏。

他眉眼微動,苦笑了一聲,將手藏回了衣間。

一時兩人相對無言,這滿室的靜默令人窒息。

良久之後,陸向晚率先打破沉默,一雙眼定定地看著溫景然,眼底無悲無喜,像是要尋求一個答案一般,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既然不要我,就不要管我,我……會當真的。”

“晚晚,非要這樣嗎?”溫景然閉了閉眼,無奈地問了一句。

他不明白,他也不敢去想明白。麵對她如火般炙熱的愛戀,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他依舊毫無招架之力。

他更不敢去審視自己,不敢去深思自己的關注和在乎的背後到底是什麽。晚晚已經掉進了深淵,他不能再陷進去,他要把她拉出來才是對的。

陸向晚扭頭看向溫景然眼底的掙紮,她頓了頓,苦笑道:“溫景然,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從她的心意昭然若揭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其實我們心裏都清楚,我們都不可能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了。”

溫景然臉色驟變,那千百年都穩如泰山的神色頃刻間崩塌,他閉了閉眼,似是壓製著什麽。

他心底那個自己好不容易築起的那一層薄薄的城牆頃刻間轟然塌陷。

不可否認,他們真的不可能像從前一般,還是一對師徒,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安靜地過日子了,陸向晚想要的是愛情,是他對他的愛戀,而非師徒之情,隻是他裝作不知罷了。

“你知不知道這是有悖人倫的……我是你的師尊,你如父親一般的存在。”溫景然語氣略帶沉痛地說道。

“我有父親,不需要你當。我隻是喜歡你,有什麽錯,我礙著這世人什麽了。”陸向晚麵色慍怒,聲嘶力竭地喊著,眼底盡是控訴。

她隻是喜歡一個人而已,既沒傷天害理,又沒打家劫舍,為什麽世人總是不放過。

“溫景然,你為什麽那麽在乎世人的看法。高高在上的朱顏峰主,世人眼裏的楷模,為什麽……就不能喜歡我?”話落間,一滴清淚劃過臉頰,頃刻間,打濕了溫景然如玉般的玉指。

此刻的陸向晚就像是一隻被人丟棄的寵物一般,聲嘶力竭地控訴著她的不滿。

她閉了閉眼,掩住了滿眼的痛苦。她以為自己可以理智地平心靜氣地去和溫景然說話,但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她在心裏演練了無數遍的理智終是紙上談兵

感受到了陸向晚的情緒波動,玄玄看著光屏上忽上忽下的數據,臉色晦暗不明,許久之後,喃喃道:“有些東西果真無法忘記。”

時光或許會撫平一個人心底的記憶,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份傷痛也將會永埋於骨骼。

時不時提醒著你過往的一切。

“晚晚,我們不能……”

“溫景然,我隻問你一句,這些年你對我可曾有過半分的動心?”

溫景然眼睫撲朔,在眼下映出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神色。

他沉默了……

見此,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他的沉默無疑是最鋒利的刀刃,硬生生地將陸向晚好不容易縫合好的傷口再次狠狠地撕開。

“本該如此。”陸向晚苦笑兩聲,通紅的眼眸盡是苦澀,臉上的淚痕斑駁,卻又帶著幾分了然,“溫景然,你果真無情。”

世人皆言朱顏峰主天生冷情,不通人情世故,起先她不以為然,總覺得這人對自己多少是有些不同的,可笑啊……還是她陸向晚狂妄自大,到頭來不過自作多情罷了。

曾經自以為的溫情在他眼中不過是師徒之間的愛護之情。

可笑又可歎。

“或許真的是我錯了。”陸向晚一把拂掉了溫景然抬起的想要擦拭眼淚的手,艱難道:“但我的錯從來都不是喜歡你,而是……太過奢求。”

陸向晚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心裏一下子好像明晰了很多。

喜歡溫景然是他的事,她最大的錯是將溫景然強行拉入這個無法掙脫的泥潭,想讓他和自己一樣就此沉淪下去,可她從未問過溫景然是否願意。

她太自私了,可試問,愛情哪有不自私的呢,她控製不了自己。

陸向晚雙手緊緊地覆著自己的臉,肩膀抖動得厲害,整個人盡可能地彎曲著身體,想將頭埋進身體裏,但在頃刻之間,幾絲水漬從手指的縫隙裏緩緩流出,水青色的衣衫上有一塊地方霎時變深。

沒待溫景然的帕子寄過來,陸向晚便轉身擦幹了自己的淚痕,紅著眼對他說:“溫景然,我最後再說一次,我喜歡你,從未變過,你可以不喜歡我,世人也可以不承認這份感情,但任何人都無法否認這份感情的存在,包括你。”

溫景然,你愛這個世界,你對這個世界心懷慈悲。

你保護這個世界,我就全當被你保護過了吧。

“好感度+5,現有好感度75。”

……

冬去秋來,修真界的時間過得仿佛格外的快,自清醒後,陸向晚執意搬出了朱顏峰,本打算與非白一同回忘憂穀,但卻不想忘憂穀突發內亂,非白急急地趕了回去,因她傷勢未愈,便讓她在宗門內歇息,但陸向晚依舊不想待在天衍宗,是以,便打算與陸安凜一同起程回雲水城陸家,去拜祭原身的父母。

陸向晚著手收拾了幾件外衣,便停下了手,俯身倒了杯茶,輕抿了一口。

“小晚,你為什麽要這麽快離開天衍宗呢?”

其實玄玄前兩天就想問了,但見陸向晚這兩天的神色皆不虞,便按耐至今日。

陸向晚的神色依舊淡淡的,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聞言,抬了抬眼瞼,盯著杯中的茶色若有所思了一陣,道:“玄玄,他現在得有時間來看清自己的感情。”

若說溫景然對他沒有半分感情,陸向晚說什麽都不會信的。

她若住在朱顏峰,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溫景然自然逃避現實,追求現世安逸。

她離開,驟然失去的空虛感,才能讓溫景然逐漸打破自己的壁壘,將那深藏於心底的野獸放出來。

陸向晚眼眸諱莫如深,沉思良久,少頃之後,忽地輕笑出聲,轉手就將杯內的餘茶輕然潑出,霎時,地麵上出現一道茶漬,如一幅潑墨之畫一般。

出發之期很快來臨,陸向晚帶著陸安凜去到正殿,向鍾肅辭別,既然她已經恢複了記憶,於情於理都該去見見了。

“弟子陸向晚久闊宗門,今日方歸,心感不安,特向掌門請罪。”陸向晚兩手交疊,躬身深深一拜。

鍾肅輕扶了她一把,拍了拍她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回來就好。”

陸向晚微微勾唇,眉眼低垂,沒有言語。

“你真的要走?”

陸向晚應了一聲,道:“弟子此歸,不便久留,多年未歸,理應前去拜祭父母,請掌門成全。”

鍾肅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麵上染上幾分擔憂。

不便久留,是不知道怎麽留下吧。

陸向晚麵上一片清冷,眼底像是一潭死水一般,平靜無波。

短短幾日,竟是恍若隔年。

見此,鍾肅便將嘴邊的勸慰之詞收了回去,哪怕過了十五年,這丫頭還是和當年一樣的執拗,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景然若是再不開竅,怕是這世間又要多一對相忘於江湖的人兒了。

“路上小心。”本準備好的萬千話語最後也隻化成了這麽一句。

他們的事兒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外人也插不進去,這世間的道理,任別人如何地說,都抵不上自己的親身經曆。隻有失去過才知道珍惜,一切的苦難總有它存在的道理。

……

宗門口,

即將踏出宗門的陸向晚驀地停下了腳步,明媚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卻看不見那長長的眼睫下掩藏的神色。

“長姐,怎麽了?”陸安凜狐疑地問了一句。

陸向晚抿了抿唇,眼眸神色難辨。

她轉身向群山之處望去,一雙清靈的雙瞳盛著幾分難明的神色。

“你沒來。”

原來你真的這麽不想見這麽不堪的我……

想起大殿裏鍾肅旁邊那個空著的位置,陸向晚不由得閉了閉眼,嘴角揚起的一抹笑容分外苦澀。

此時腕上的藍白色玉珠驀地亮了一下。

良久之後,陸向晚重重地舒了一口氣,踏上了下山的馬車。

車軲轆的聲音漸漸遠去,馬車的影子漸漸隱沒在這山間的霧氣之間。

良久之後,宗門口不遠處高大的台柱之後,顯現出一角白色,慢慢地,台柱後走出一抹雪白色的身影,望著早已遠去,看不清影子的馬車,冰冷的神色讓人琢磨不透。

陸安凜顧忌著陸向晚的身體狀況,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不見半點急色,倒像是出來遊山玩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