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世俗禁忌(6)

雖說溫景然參與了進來,但陸向晚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

“你的脈象過於虛浮,已然有中虧之兆,不能在拖了。”溫景然收回了把脈的手,麵帶愁容的說道。

“這可如何是好?”

非白也頭疼,這蔓心毒委實霸道,發作起來可控性太小了,稍不留神這條命就沒了。

“隻能用針灸來控製,再輔以藥浴,或許可延緩病情發作,隻是……”

溫景然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峰主有話可直說……”

“這藥浴需多種金貴藥材混合而成,其它的倒罷了,就隻是這環渡白露與回元凝草兩味藥材宗內並未有儲存。”

非白恍然大悟,隨後笑道:“峰主不必憂心,說來巧了,忘憂穀去年就恰巧得了這兩味藥材,正在穀中悉心溫養著,非白即日起程,三日內必將藥材送到。”

陸向晚皺了皺眉,疑惑道:“你要親自去?”

非白朝她點了點頭,“此兩味藥材太過嬌貴,我不放心手下的弟子來保存,萬一損傷藥性就得不償失了,還是我親自去更為妥帖。”

聞言,陸向晚也沒有再說話。

“早去早回。”她可不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連個熟悉的人都沒有……

“好……”

自上次問診之後,非白便起程回了忘憂穀,而陸向晚卻住進了……朱顏峰。

按照溫景然的話來說就是為了方便治療,對此,陸向晚自然是沒有意見,主人都不介意,她矯情個什麽勁兒啊。

本以為朱顏峰會如它的名字一般繁花錦簇,卻不想竟是一片竹林環繞,她跟在溫景然的身後,漫步走在這一條青石小路上,微風襲來,吹起了溫景然的衣袂,青衣混合著滿頭的銀發,讓整個人都顯得如夢如幻。

陸向晚的雙眼漸漸有些迷離,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旋轉了起來,她好像處在了一個白化的空間,隻有眼前的這個背影,她無比熟悉的背影。

“師尊……”

陸向晚一句淺淺的喃語,卻讓前麵的那個身影驟地僵住了,如若仔細看去就能發現,背在身後的那隻纖纖玉手正微微地顫動著。

“你……叫我什麽?”溫景然的眼裏滿是驚恐和不可置信,粉粉的薄唇微微地顫抖著,一雙琉璃般的雙眼緊緊地盯著陸向晚,像是想從陸向晚呆滯的神色上看出幾分,急切地尋找答案。

多少年了,他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聽眼前之人叫過自己一句師尊了……

陸向晚驟然從夢中驚醒,她晃了晃頭,力求讓自己清醒一點,“沒……沒什麽,峰主聽錯了。”

溫景然的眼瞼漸漸低垂,眼中神色不明,少時之後沉聲道:“那走吧。”

眼見圓過去的陸向晚微微鬆了一口氣,但心裏依舊是驚濤駭浪,或許溫景然沒有聽清,但她卻清楚地記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麽。

師尊?誰的師尊?師尊又是誰?

陸向晚感覺自己正被一種極度的困惑在環繞著,她急急地想要掙脫束縛,可越是掙脫這束縛就越緊,勒得她感覺要喘不過去了。

一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再說起當時的事情,陸向晚也漸漸投入到了溫景然的治療之中。

不過……治療就治療唄,為什麽要脫衣服啊,還是一件不留的那種,啊啊啊啊啊……

陸向晚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對此溫景然的解釋是,不脫衣服怎麽下針,怎麽泡藥浴啊。

可陸向晚是個女孩子啊,雖說修真界的男女大防沒那麽嚴重,但也不至於開放到麵不改色地在異性麵前脫衣服啊。

溫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頓時臉上多出兩坨紅暈,有些尷尬地偏過了頭,清了清嗓子,略帶嚴肅地轉過了身,“咳咳……那個你旁邊衣服架子上有一件薄衫,換上那個就可。”

陸向晚順著溫景然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石化了。

湊近看了看,陸向晚不禁咂舌。

這材質,這薄厚,這透視度,居然會出現在溫景然的屋子裏,多少有點讓人想入非非。

但好歹多少能遮點,比不穿好點。

掙紮了一會兒,陸向晚就如同赴死一般,毅然決然地換上了衣服。

窸窸窣窣間,溫景然放在身後的手又緊握了幾分,有點不太自然。

陸向晚踏了進去,溫景然才轉過身來,兩人都有些不太自然,溫景然還算鎮定,但陸向晚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非白也如他所言,送來了環渡白露和回元凝草,溫景然也開始著手準備最後那一道藥浴了。

不過,陸向晚看著眼前這兩個杵在屋裏,沒有絲毫離開意思的兩個人,挑了挑眉,試探地問道:“你們……不出去一下嗎?”她心裏素質可還沒好到要麵不改色地在兩個男人麵前脫衣服的地步。

“啊……哦哦,好。”非白忽然反應過來,臉上帶著幾分不自然的尷尬,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他正打算起身離開,斜眼看了一眼旁邊這個不動如山的人,思索了一下問道:“額……峰主不一起嗎?”

溫景然瞥了非白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這藥湯藥性過於霸道,沒人看著本座不放心,本座留下,非白公子去大廳等候就好。”

“啊?”非白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轉念一想,這藥是溫景然配的,沒人比他更了解,便也就放心下來,自顧自地前往大廳等候了。

陸向晚抽了抽嘴角,深呼了一口氣,認命的作勢要脫去外衣,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個總比兩個好。

這次陸向晚剛脫下外衣,打算繼續脫的時候,溫景然突然伸手攔住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今日的藥浴有些霸道,會傷皮膚,外衣脫去即可。”陸向晚這才停下動作,溫景然順勢攏過她的長發,“別急,我給你綰一下頭發,裏麵有些藥材對頭發不好。”

“哦哦哦……”

陸向晚簡直就是受寵若驚,對溫景然的好感度又上了一個度,心道:這人真的是細心,這麽微小的細節都能注意到。

陸向晚的發質很好,像緞子一樣,手感更是好。溫景然以手指為梳打理著陸向晚的烏發,反手打算綰起的時候卻在烏黑的秀發之下發現有著幾縷隱藏的很好的白發。

“你怎麽會有白發?”

“嗯?白發?”陸向晚一臉茫然,她很少打理自己的頭發,一般都是弟子幫忙,自然從未注意過發色,“可能我老了吧。”

陸向晚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道,畢竟這具身體已經32歲了,長幾根白發很正常啊。

溫景然笑了笑,沒有接話。

怎麽可能是因為年齡,修仙之人,修成金丹之時,容貌等其他身體特征便都會定型,你15歲就已然修成了金丹,怎麽可能會長白發,怕是因為別的原因吧……

但二人終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究,溫景然小心地將那幾縷白發隱藏在烏發之中,反手綰起一個簡單的發髻盤在腦後,順手取下自己頭上的白玉簪斜插進去。

“峰……峰主,這不合適吧。”陸向晚一見溫景然戴在自己頭上的發簪,忽地眉心一跳,抬手就要取下來。

還未待陸向晚的手觸及那根白玉簪,溫景然伸手驀地抓住了她的手,眼裏還帶著幾分淺淺的哀求,“別取……”

陸向晚清晰地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度,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好冷……像塊冰一樣,冷得刺骨,和自己身上的溫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她卻意外地不想放開。

陸向晚思索了一陣,便也沒有再堅持,戴就戴著吧,說不準這種簪子人家很多呢,畢竟有求於人家,也不好太駁了人家的麵子。

看陸向晚的神色,溫景然悄悄鬆了一口氣,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緊繃的麵容也漸漸放鬆下來。

“今日的藥浴,主要是壓製一部分毒素的,因為毒性過於霸道,所以兩股力量會在你體內產生衝撞,過程可能會很痛,但你也要忍著點。”

陸向晚點了點頭,道:“好……”

不過陸向晚還是小看這副藥浴的痛楚了,起初還隻是想蚊蟲叮咬的酥麻感,但隨著溫景然不停地往浴桶裏加各種不一樣的藥材,陸向晚的痛感越來越明顯,直到最後,臉色已然肉眼可見地發白,那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眼角微微發紅,好似布上了一層紗,像水霧一般,額頭上的汗珠像豆子一樣一個接一個地落入水中,額間的幾縷碎發早已被汗水浸濕,扶在桶壁上的一雙玉手上青筋乍現,如玉般修長的十指緊緊地扣著,像是要嵌入木桶了一般。

“嗯……啊……”陸向晚終究還是沒忍住,痛呼出聲,眼底痛苦之色溢於言表。

溫景然臉色亦是一片焦急之色,他已經把能降低痛楚的方法都試了個遍,現在的這個已經是目前最好的了,但也依舊不怎麽好受。

溫景然頓了一下,便毫不猶豫地將陸向晚的手從浴桶邊上解救了下來,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心裏,緩緩朝陸向晚的體內輸送起真氣來。

“別傷自己,調整真氣,將靈力從經脈盡頭慢慢運轉,很快就好了。”

溫景然的真氣卻不像他這個人一般冷,反倒是溫暖得緊,不消多時,陸向晚便感受到自己周身的經脈都被一股暖暖的氣息包裹呢,好似痛楚一下子減輕了許多,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這次的治療明顯比以往的時間都要長,大約過了有兩個時辰,藥力才開始慢慢減退,陸向晚周身的燥熱漸漸消退,轉而代替的是一陣陣的無力感,她運轉起真氣,感覺到自己的經脈好像比以前要好一些了,運轉起靈力來好像也能隨心所欲一些了,以前身體裏那種沉甸甸的感覺也消失了很多。

陸向晚驚喜地看著溫景然,問道:“我……好了?”

許是受到了陸向晚笑容的感染,溫景然的麵色也柔和了幾分,他搖了搖頭說道:“並未,隻是暫時壓製住了毒性最強的那一部分。”

聽及此處,陸向晚麵色未變,她知道這個毒很厲害,能治到這個地步,已然是不容易了,怎好再奢求太多,循序漸進就好。

陸向晚朝著溫景然揚起一個亮麗的笑容,“多謝峰主。”

“毒素雖然壓製,但你依舊要留在朱顏峰繼續治療,以免藥效反彈。”

“啊?”還要在這裏啊。

陸向晚不自然地笑了笑,她還以為能回忘憂穀了呢。

許是看到了陸向晚神色裏的不自然,溫景然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輕抿起薄唇,語氣中有幾分遲疑,道:“你不想留在這裏嗎?”

陸向晚趕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隻是離家太久,有些想念罷了……”

“家?你說的是忘憂穀?”溫景然藏在衣袖裏的手攥起,指尖微微泛白。

陸向晚笑了笑,臉上帶著一種溫景然看不明白的眷戀。

“當然……”她自有記憶起就在忘憂穀,養病的那段時日,不說非白,忘憂穀的其餘眾人對她也是悉心照料,在這個舉目無所歸的世界,忘憂穀可以說是她的根,是她想回就能回去的地方。

溫景然的眸裏劃過一絲傷痛,他張了張嘴,依舊沒有發出任何一個音節,良久之後,低聲道:“眼下還是以你的身體狀況為主,此事我會親自和非白公子商議,回……忘憂穀的事先不急。”

話音落下,還未待陸向晚回應,溫景然便轉身像逃一樣地離開了房間,唯留下一臉懵逼的陸向晚獨自在房中淩亂。

溫景然的效率還是蠻高的,很快便和非白談好了這件事,二人自然而然也就留在了天衍宗,而陸向晚也依舊住在朱顏峰,至於原因,官方回答,觀察病情……

本該一切都風平浪靜,陸向晚本該高興度日,但望了一眼眼前這個執著地杵在他麵前的少年,她都不知道這是她今天第幾回歎氣了。

“我說安凜,你都說了我不是你長姐,你老是杵在我這兒幹嘛啊?”

“怎麽不是我大哥了,你既然不想當我親姐姐,那結義的也是可以的。”

陸安凜想得非常美好,反正都是姐姐,隻要他心裏清楚就行。

見此,陸向晚又歎了一口氣,麵上皆是無奈,攤了攤手道:“行吧,你想怎樣就怎樣吧,隻一樣,不準時時刻刻湊在我麵前。”

她真是怕了這小子,再這麽下去,任務還沒完成,保準先鬧出個心悸的毛病來。長姐就長姐吧,反正遲早是人家的姐姐……

陸安凜一下子就高興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忽地伸手就抱住了陸向晚,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伏在陸向晚的肩上不住地摩擦著,“好,長姐長姐長姐……”

此刻的陸安凜就像個哈士奇一樣,就差搖尾巴了。

溫情待溫情,陸向晚的心也忍不住柔軟了起來,伸手回抱了抱眼前這個少年,任他叫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