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俗禁忌(5)

溫景然壓了壓內心的驚濤駭浪,攥緊的指間掐的手心直泛白,他力求讓自己麵色如常,但那微微顫動的嘴唇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他想過她會受傷,想過她會著涼生病,但沒有想到會傷到這種程度。

經脈皆斷,內丹破碎。

你不是在毀了你自己,你是在懲罰我啊……

溫景然此時內心痛苦如斯,像是被人硬生生揪著一般,喘不上氣,無法言語,他現在心裏就隻有一個念頭,是他的錯,是他把晚晚害成了這個樣子……

“是蔓心毒吧。”陸向晚的昏睡的時候,溫景然就有此猜測過,畢竟能令人瞬時昏迷的毒不多,在略微一排除,答案顯而易見。

“是……”

蔓心毒是上古奇毒,傳說以蔓心草的底根為藥引,配合數十種毒素,相交之時,借助冰火為媒介,滲入心脈。但蔓心草也分三六九等,很不巧,陸向晚中的是毒素最強的那一類。

蔓心毒毒如其名,發作起來,心就像是被藤蔓緊緊纏繞一般,令人窒息。古往今來中此毒者,無一例外全部暴斃,陸向晚能活到現在,非白也不知費了多少心力。

不過……在查閱忘憂穀古籍的時候,他倒是偶然在一本前代大能留下來的手劄中發現血蓮紅髓可以解毒,但從來沒有人試過,他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來到了嶽陽閣,畢竟陸向晚的身體狀態拖不了多久了。

“本座會助你為他解毒。”溫景然像是許諾般一臉嚴肅地盯著非白說出這句話,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勝算,晚晚一定能活下來……

得到了溫景然的保證,非白心裏的大石頭終於不再懸空,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擺,拱手向前,恭敬地朝著眼前之人盈盈一拜,“多謝峰主。”

天衍宗離嶽陽閣並不遠,陸向晚醒來沒多久他們便到了,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在嶽陽閣的招待下早早歇息。

可能是睡多了,就導致綿羊都數到n個了,陸向晚還是眼睛瞪大像銅鈴,醞釀了好久後還是沒有絲毫睡意,陸向晚便放棄了,自顧自地走向了庭院之中,打算看看這古代的夜景。

她沒有驚醒任何人,提步沿著庭院小路緩步走著,衣擺掃過路邊花草,周身都攜帶著花的清香,盛夏的夜晚依舊帶著幾分燥熱,但這其中卻夾雜著幾縷清風,平減幾分夏日帶來的熱意,耳邊的蟬鳴聲清晰可見,顯得這夏夜分外靜謐。

陸向晚本打算去湖邊轉轉,但在離湖邊還有一段距離之時,陸向晚卻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隻見那人負手而立,一襲青衣,白發輕挽,散落的柔發隨著湖邊吹起的清風而輕擺著,陸向晚看不見溫景然的神色,但平白給她一種寂寥的熟悉感。

“溫峰主……”

許是這夜過於靜謐,陸向晚輕輕的一聲喃語喚醒了前方那個沉思的人。

溫景然微微轉頭,當觸及到不遠處陸向晚的容顏時,身軀微微一震,很快便恢複如常,朝著陸向晚揚起一抹笑容,“這麽晚不休息,來這裏做什麽。”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柔和的月光照在溫景然如玉般的臉龐上,讓他周身都帶著一種溫柔的聖然,那一笑仿佛一瞬間天地都失色一般,讓人無法忽視。

陸向晚輕抿了一下唇,笑道:“睡不著,出來走走,峰主不也沒睡嗎?”

溫景然的麵色又柔和了幾分,看向她的眼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無奈,“別把睡覺不當回事,對身體不好。”

陸向晚挑了挑眉,不置一詞,您老都不注意身體,還說我……

“峰主為何也睡不著?有心事?”陸向晚不欲在睡不睡覺這件事上多說,便轉了話題。

“是啊,心裏壓著事兒,睡不踏實,倒不如出來走走。”

恰在此時一股微風吹過,讓那平靜無波的湖麵竟微微泛起了漣漪。

陸向晚瞟了一眼溫景然的白發,取笑道:“您老別想那麽多,看這頭發都愁白了。”

嘖嘖嘖,看這一頭的白發,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煩心事。

溫景然的表情有那麽一瞬的錯愕,好似沒有想到陸向晚會這麽說一般,竟一下笑出來聲來,“哪有?我這一頭白發是天生的,哪裏還能是愁出來的。”

或許二人都沒有發現,溫景然的自稱竟不自覺地從“本座”變成了“我”,語氣更是說不出的輕鬆自然。

聽到溫景然說白發是天生的時候,陸向晚有那麽一瞬間的怔愣。

天生的?難道真的是他?

溫景然作為朱顏峰首座,他的佩劍風華天下聞名,隻是這白衣?

一陣疑惑湧上心頭,擾得陸向晚心頭一陣鬱悶,沉思良久,開口道:“敢問峰主為何從未見過您穿白衣呢?”

天衍宗的宗門服飾大都以白色為主,那些個掌門峰主長老也大都是在白色的基礎上增加一些灰色或黑色,隻有眼前這位,有藍色錦衣,也有青色長衫,好似從未見到過他穿白色,在整個天衍宗也算是獨樹一幟的存在,當真怪異得很……

溫景然的身體忽地僵住了,眉眼間不自然地閃爍著,眼瞼低垂,緩緩將目光從陸向晚的臉上移開,狀似看向遠處。

一時兩人竟相對無言。

良久的沉默之後,陸向晚試探地叫了溫景然一聲,才發現不知何時他早已出神。

溫景然朝著陸向晚抱歉地笑了笑,道:“沒什麽緣故,單純不怎麽喜歡白色罷了。”

啊?陸向晚看了一眼他那滿頭熠熠生輝的白發,識趣地沒有在繼續追問下去,她能感覺到溫景然好像不怎麽願意談論這個話題。

陸向晚在心底歎了一口氣,看來隻能希望玄玄早點回來了……

晚夜的寧靜仿佛給這份炎熱帶來了一層朦朧的紗一般,迷了人眼,讓人好似看不清前路,但湖邊的兩抹青綠又仿佛給這盛夏帶來了幾分清爽之氣,微風飄過,好似格外寧靜……

陸向晚睡得晚,早上起來卻也絲毫未感覺到困倦,他們一行人隨著引路的人一路直通來到了嶽陽閣前,還未進入,紛鬧之聲已然入耳,這下讓陸向晚倒是切實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天衍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鍾肅都來了,這天字一號房毫無疑問自然是歸了他們,而陸向晚也算是跟著沾光了,體驗了一把有錢人的快樂。

陸向晚很自然地伸手接過了非白遞過來的一杯茶,那熟悉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好吃懶做多年的人了。

不過陸向晚倒是沒有什麽心理負擔,純粹是因為非白泡的茶太和自己的口味了,她買茶,非白泡,沒有毛病。

“師……道友,原來你也喜歡喝甜茶啊,竟和溫峰主的習慣是一樣的。”

陸向晚抬眼看向說話的這個小弟子,但她對此人感覺有些眼熟,尋思了一陣才想起,這是那日在試劍大會上叫她師姐的那個人。

不過他的話倒是讓陸向晚微微驚訝,她一直以為像古代這群大佬們應該都會喜歡和苦茶或者是清茶什麽的來進行品味人生或者參悟修道,對她喝的這種甜茶都該敬而遠之,畢竟就連非白也接受不了這個甜度,真沒想到溫景然居然會喜歡這種甜甜的小孩子喝的茶。

“溫峰主怎麽也喜歡喝這種小孩子喜歡喝的茶啊?”

不怪陸向晚好奇,實在是溫景然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天外的謫仙一般,喝甜茶就像是謫仙染上世俗的煙火一般,不能說是玷汙,倒更像是有了煙火氣,更像個人了,沒有那麽的觸不可及了。

聞言,溫景然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眼神盯著手裏的那杯茶,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甜的東西能讓人心情變好,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聽此,陸向晚也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是呢。”她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和她的想法出奇的一致,她一直就喜歡吃甜的東西,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一口甜品,那心情簡直能瞬間好幾個度。

看著陸向晚笑容明媚,溫景然的麵色也漸漸柔和了幾分,那瘦削的臉龐和白皙的膚色更襯的他如玉一般純白無暇。

拍賣大會很快開始了,場下的叫價聲此起彼伏,就連天衍宗也相繼拍下了幾件罕見的寶物和藥材丹藥一類的,但陸向晚卻沒什麽心思,她一直在等著最後的那個壓軸的寶物。

茶都快喝見底了,陸向晚的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這壓軸的東西可算是出來了,血蓮紅髓……

這東西不愧是藥材裏的極品,隻見那放置台上的東西呈蓮花狀,顏色果真紅得似血一般,但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陸向晚能發現的,溫景然這個醫學界的大佬人物怎麽可能沒發現,他皺著眉頭盯著那個東西,良久之後,歎了一口氣,給出了一個答案,“這是假的……”

造這物的人雖心思絕巧,造得栩栩如生,外表狀如蓮花,透如玉髓,但那人卻未曾注意到真物的精髓,血蓮紅髓的蓮從來都不止是形狀上的,它的關竅其實在於那通透的玉髓之中也含著血蓮,方才溫景然已然放出神識查驗過了,這玉髓之中什麽都沒有,定然不是真的……

溫景然的話很有權威性,就連非白也不會去懷疑其真實性。

唉,看來注定是白跑一趟……

外麵的叫價聲依舊如火如潮地進行著,但廂房內眾人的情緒都明顯低落了下來,就連非白也是臉上一片愁緒,久久沉默不語。

陸向晚自己倒是沒太大的想法,這血蓮紅髓,如果有,她自然樂得接受,如果沒有,那也安然接受結果。她向來是個把期望值降到最低的人,把所有的美好都當作最好的饋贈,讓所有失去都隨風散去,可不輕鬆多了。

“好了,都別哭喪著臉了,我現在這不好好的嘛。既然這東西的仿製品能出現,那自然證明他後麵的主子是有真家夥的。”對於這一點陸向晚是深信不疑的,她聽非白說過,這血蓮紅髓是失傳已久的奇藥,見過的沒幾個人,今天能出現一個這麽像的,而且卻還能讓人看到破綻,這不擺明了讓人去追查嘛,陸向晚現在對這背後的人好奇極了。

“你的病……”

看著非白欲言又止的表情,陸向晚自然知道他什麽意思,其實就算非白不說,陸向晚依舊能感受到這具身體的狀況委實不算好。

“慢慢來,我一定能撐到我們找到血蓮紅髓的。”畢竟她任務還沒開始呢,玄玄肯定不會讓她那麽早就完蛋的。

就在這是,掌門鍾肅渾濁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徹在廂房,“二位放心,天衍宗也會協助二位尋找。”

陸向晚剛想拒絕,畢竟他們沒那麽熟,但還未開口,非白便搶先應答了下來,陸向晚見狀便也沒有在出言。

拍賣會結束後,向哇本欲和非白回忘憂穀,但向來順著她的非白這一次卻固執己見。

“小晚,這次我們必須去天衍宗了。”非白緊緊抿著雙唇,愁緒滿麵。

他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如果有了血蓮紅髓,他們回忘憂穀自然沒什麽,他一人就能醫好陸向晚,但如今血蓮紅髓為假,陸向晚病情又有惡化的趨勢,以他一人之力真的沒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拖到血蓮紅髓被找到的時候。

“溫峰主在醫術上的造詣不會比我差,有他協助,你的病才能更好地被控製。”非白緊緊地盯著陸向晚,眼裏的認真不容作假。

陸向晚心知非白所言不虛,但一想到那個地方,著實令他異常的不舒服,沉思良久之後,說道:“好,聽你的。”比起不舒服來說,陸向晚這個人吧更惜命。

去到天衍宗,自然不可避免地要遇到陸安凜……

說道這個陸向晚就頭疼,這熊孩子天天就往他跟前湊,勸也不聽,吃個飯能見著,散個步也能遇上,一天總會見著個七八次,簡直讓陸向晚分外無語,她現在沒有契機,也沒有記憶,天天往她麵前湊有個毛用啊,不過這話陸向晚肯定不會說出來,隻能在心裏期盼著玄玄趕緊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