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世俗禁忌(4)
好似沒有想到陸向晚會如此回答,陸安凜竟不知如何說,良久之後,問道:“你不想記起過去嗎?”
陸向晚沉默一瞬,歎了一口氣,微微低下了眼瞼。
“該記得的不會忘記。”其實這隻是陸向晚的上半句話,還有下半句她沒有說出來,會忘記的應該都是什麽不重要的東西吧。
其實自來到這個世界,陸向晚就曾經想過,為什麽原主會在短短十五年內接連失憶八九次,如果不是外在病症導致,那就有可能……那段記憶是原主自身不願記起的。
陸向晚自己隻是來做任務的,專注於當下就好,除了想要搞清原主的身份而更好地做任務外,她不想去尋找原主想要藏起的過去,替原主過好未來就是,過去……既選擇了忘記,又何必去追尋,徒增煩惱罷了。
“嘭……”
陸向晚話音剛落,大殿便傳來一下器物碎裂的聲音。看著那病美人腳下的碎瓷片,陸向晚的腦海裏好像飛速飄過了一束什麽東西,來不及抓住,便轉瞬即逝。
觸及到對方那微微顫動的嘴唇和滿眼的受傷,陸向晚的心口之處頓時一陣刺痛,就那麽一兩秒鍾的時間,痛得差點呼吸不過來。
“景然……”鍾肅見此,輕聲喚了一句,眼裏盡是擔憂。
景然?難道他就是朱顏峰峰主溫景然,非白口中的那個掌門鍾肅唯一的直係師弟。
望著眼前這個如玉一般的人兒,陸向晚的雙眼漸漸有些迷離起來,嘴裏喃喃起這個名字來,“溫景然。”
驀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對麵那人忽的抬頭,雙眼仿佛一瞬間就染上了幾點星光,眼裏還帶著幾分期許,“你認得我?”
陸向晚愣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朱顏峰峰主的名諱自是天下皆知的。”
溫景然的臉色一下子就衰敗了下來,眼底一片了灰敗之色,整個人霎時就萎靡了。
“既然無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打擾了貴派的試劍大會,非白在此向鍾掌門致歉,還望掌門海涵。”見場麵焦灼,非白率先起身告辭。
“非白公子可是有什麽急事?怎麽這麽著急著要走?”
“掌門見諒,非白還要前往嶽陽閣,實在不便久呆。”
“你要找血蓮紅髓?”
溫景然的語氣很篤定,非白的醫術他還是有耳聞的,忘憂穀又是醫藥大家,嶽陽閣裏能讓他看上的怕是隻有血蓮紅髓了。
非白不置可否。
“非白公子受傷了?”
如若他沒記錯,這東西是清理毒素,治療筋脈的藥引,非白要這做什麽?
聽此,非白笑了笑,拱手道:“多謝溫峰主關心,非白並無事,此物是用來給小晚的。”
溫景然神色一變,語氣略微帶有幾分焦急,“晚……這位道友受傷了?”
“陳年舊傷了,多謝峰主關心,向晚無礙。”
“怎麽可能是無礙。”溫景然忽然厲聲道。
血蓮紅髓都用上了,怎麽可能是小傷。
似乎是看見陸向晚被這一聲厲聲嚇到了,溫景然微微壓了壓內心的怒火,力求讓自己的聲音不要嚇到她。
“抱歉,嚇到你了。”溫景然坐了回去。
陸向晚抿了抿唇,斂了斂神色,低聲道:“無事,峰主不必多心。”
但陸向晚沒有注意到,這句話卻讓對麵那人本沒有多好血色的臉更加蒼白。
溫景然看著眼前這個恭敬到極致的女子,閉了閉眼,心裏抽痛地厲害,你我竟疏離至此……
看著場麵越來越冷,鍾肅出言打破了僵局,“景然也是關心這個道友,希望道友不要多想。既然二位也要去嶽陽樓,不若後日一同出發如何?”
鍾肅的姿態放的很足,非白一時也不好拒絕,暗自思索起可行性來。
不過……,非白狀似瞥了陸向晚一眼,征求起她的意見來。
“不用了,萍水相逢,不勞掌門費心了。”陸向晚驟然抬首,拒絕了鍾肅的建議。
陸向晚並非不知這樣會讓對方下不來台,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從一開始,這個地方帶給她的感覺就不舒服極了,就像是身體的本能的排斥一樣。
似乎是沒有想到陸向晚會忽然這麽疾言厲色,在場之人均微微震驚。
“非白,我們走。”
“小晚,你怎麽了?”非白很快就注意到了陸向晚的異常,疾步走到她的身邊,扶著肩,擔心地問道。
“走,快走……”陸向晚感覺到自己好像心慌得厲害,漸漸地快要喘不上氣了,眉眼漸漸皺起,臉上盡是迷離之色,未察之時,意識已漸漸消弭,隻在混沌之間,仿佛感覺到有一具溫熱的身體微微托住了她。
林蔭大道上,
陸向晚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迷迷糊糊的,意識和五感漸漸回籠,但依舊睜不開眼,隻能憑著本能去試探著周圍的一切。
感覺到有一股暖暖的什麽東西照在了他的臉上。
應該是太陽吧,暖烘烘的,很舒服……
陸向晚手指微動,張了張嘴,略帶嘶啞的聲音叫道:“非白……”
正在調息打坐的非白聽到這猶若細絲的叫聲時,愣了一瞬,很快便一陣狂喜湧上心頭,瞬時就跳下了暫坐的石頭,三步作兩步地衝到了陸向晚的麵前,替她擋住了這刺眼的光亮,扶著後背輕輕地將她從躺椅上扶著半坐起來,“小晚,你醒了。”
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適應了一陣這白日刺眼的光亮,陸向晚緩緩睜開雙目看清了周圍的一切,看樣子她現在應該是在去嶽陽閣的途中了。
當觸及到眼前人擔憂又欣喜的目光時,陸向晚淺淺一笑,安撫似地拍了拍非白,說道:“放心,我沒事。”
“你終於醒了。”
陸向晚和非白說話間便見鍾肅走了過來,他旁邊跟著朱顏峰峰主……溫景然。
“道友,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原來她都睡了三天了,怪不得剛剛醒來之時,竟感覺周身僵硬的厲害。
在鍾肅和非白的敘述下,陸向晚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自那天忽然在大殿上暈倒之後,非白便隻好帶著她與天衍宗一同出發,畢竟她驟然暈倒,始料不及,也沒有什麽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陸向晚不禁微微扶額,她前腳說要走,後腳就暈在了天衍宗,這下算是丟人丟大發了。不過她也是第一次暈倒,以前總聽非白說自己會時不時的暈倒,一直不以為意,這次親身體驗了才知道是有多慘,這回三天可還好,下次一暈暈半個月怕是直接不用醒了。
思及此處,陸向晚不禁無語望天,玄玄給她找的是個什麽**體啊,真真是命運多舛……
“怎麽會忽然暈倒?”一直安安靜靜到沒有存在感的溫景然緩緩開了口,語氣之中帶有顯而易見的擔憂。
“我受過傷,身體一直沒好全,所以會時不時的昏睡。”
陸向晚不知道這個溫峰主怎麽就這麽關心自己的身體狀況呢?這是他們見麵以來第二次問了,不過思考未果的他就隻好暫時把這種關心歸結於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溫景然一聽微微皺起了輕眉,語氣略帶焦急地問道:“受傷?傷到什麽程度?”
陸向晚狐疑之色更甚,“峰主,你?”你是不是問的太多了?
好似是觸及到陸向晚的懷疑和防備,溫景然麵色一變,轉而解釋起來:“別多心,本座對醫術略有研究,或許會對你的病有所裨益。”
聞此,陸向晚的神色依舊如常,畢竟她確實不信一個才見了兩麵沒有任何了解的人。
但非白卻微微變了臉色,挑了挑眉,眼眸緊緊地盯著溫景然,好似在確認對方剛剛的話。
“峰主所言可當真?”
朱顏峰峰主的醫術天下聞名,有他的幫助,說不準會對陸向晚的病有所益處。
“自然。”
非白得到了確認的答案,微微斂起激動的神色,緩緩看向旁邊之人,“小晚……”意思不言而喻。
陸向晚低了低眼瞼,沉思了一會兒,同意了非白的想法。如果能治好,自然樂見其成。
“小晚,我讓人準備了些吃的,你三天未曾進食了,快去吃些吧。”
陸向晚歪了歪頭,望向身邊這人清明深邃的眼眸,眼裏盡是迷惑。
非白這是故意要支開他,他要說什麽事還不能被她聽見?
非白溫柔地笑了笑,撫平了陸向晚頭上炸起的呆毛,“快去吧……”
陸向晚頓了一下,便也收起了心思,順從了非白的安排,起身隨弟子去吃飯了。
她相信非白不會……
直至看不到陸向晚的背影,非白才收回了眼神,緩緩說道:“希望二位不要介意,我不希望再有什麽事情刺激小晚。”
“應該的。”
“我想溫峰主應該已經猜到幾分了吧。”非白沉思了一瞬,就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他傷得很重。”像是為了印證非白的話一般,溫景然給出了一個堅定的答案,眉宇間皆是愁緒。
在陸向晚昏睡期間,有一次他趁著非白外出,摸過一次陸向晚的脈象,用氣若遊絲來形容都不為過。
非白挑了挑眉,並未否認,溫景然的醫術天下聞名,他能看出來的,溫景然沒道理看不出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似是回憶起過往一般,麵上帶了幾分愁容,“是,小晚傷得很重,哪怕過了十五年,她的病也一直沒有痊愈。”非白猶然記得陸向晚第一次暈倒後醒來,那一次脈象幾乎都要微弱到消失了。
“十……十五年?”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溫景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溫峰主?”非白臉上布上迷茫的神色,想著自己剛剛好像也沒說錯什麽的樣子。
溫景然收斂了神色,試探地問道:“無事,敢問一句,公子是何時何處遇到她的。”
聽及此處,非白狀似為難,似乎在思考。
似乎是明白了非白的為難之處,鍾肅此時站出來表明立場。
“非白公子不要介意,我們隻是為了更好地了解全部過程,為那位道友治病而已,本座知道你的擔憂,本座以道心起誓,今日所言,絕不會傳出去。”
非白漸漸斂了神色,一臉正色地問道:“既然如此,可否請二位為非白解答一個疑惑?”
“公子請說。”
“小晚的過去和你們有關。”這是陳述句,不是疑問,非白很肯定自己的想法。
近日來,天衍宗眾人對他們二人極其禮遇,早已超過了自己從前來時的待客之道,除了小晚和天衍宗絕對有著不淺的糾葛之外,非白想不出別的理由了,而且這位溫峰主對小晚也……
聞言,對麵二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了,溫景然像是憶起了什麽過往一般,眼底的痛惜和苦澀顯而易見。
良久之後,溫景然閉了閉眼,好似下定決心了一般,微微張了張嘴,用著略帶嘶啞的聲音說道:“她是我的徒弟……”
一言猶如驚濤駭浪,非白的雙眸驟然放大,好似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一般,陸向晚的名字或許他以前並未聽說過,但溫景然的徒弟卻是舉世聞名,眾人口中那個鮮衣怒馬、風華絕代的少女……
短暫的震驚之後,非白漸漸平靜下來,收起了繼續詢問的心思。
“非白公子不想知道後續?”似是驚訝於非白的沉默,溫景然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非白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想去肆意窺探他人想要藏起的過去。”
他隻要確定對方不會對陸向晚造成傷害就夠了。
聽此,溫景然微微一笑,但卻略帶苦澀,“非白公子對她真好……”
她應該也很喜歡這麽溫柔和煦的人……
非白淺淺一笑,似是憶及什麽,臉上溫柔之色更甚。
然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思緒飄向了很遠的地方,回憶著當年的那場初遇。
“小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十五年前遇到她的,當時她傷痕累累地出現在了忘憂穀前山的桃花林,渾身是血,隻剩下一口氣了。我將她帶回穀裏檢查之後,發現比我想象中要傷得重的多,她不僅中了毒,而且經脈皆斷,就連內丹也出現了裂紋,搖搖欲墜。這些年雖悉心治療,但毒素依舊無法徹底清除,如附骨之蛆一般伴著他這麽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