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致以光輝的千代子
“編輯長。”矢作打斷他們。
“哦，不好意思。”鳥島和彥想起來了，現在是連載會議，他們正在決定《火影忍者》的連載資格。
“納入吧。”他擺了擺手，“《火影忍者》是很有趣的漫畫，隻要有趣就能連載。”
會議時間結束後，編輯組長們將決策通知了下去。
這一次一共有兩篇漫畫腰斬。
不知道又是哪兩位漫畫家辛苦畫的作品被市場淘汰，他們的心情又是怎麽樣的？
經過日日夜夜的煎熬，好不容易開始連載，每周都在為小正成績提心吊膽，終於迎來了審判的這一天。
他們是終於輕鬆下來，離開漫畫這個行業？還是咬咬牙再接再厲呢？
不論怎麽樣，真是殘酷啊。
現在的岸本格外的開心，他的漫畫通過連載會議了，《火影忍者》將登上第42期的《周刊少年jump》。
也就是一個多月後。
他從小就擁有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岸本被無數人否認自己的漫畫才能，他走到今天，全是憑借對漫畫的熱愛。
“啊！”
電話對麵傳來驚人的歡呼聲，矢作的耳朵被震的生疼。
他將手機拿遠，露出笑容，“真是的。”
很快，岸本就將通過連載的好消息告訴了東野響。
“我一直相信著相信著你的我，”東野響笑著說道：“果然在我的意料之內。”
岸本吐槽，“老師你說的這句話也太奇怪了吧！感覺都成了你的功勞了。”
“哈哈哈，不要在意這些小事，”東野響笑過後認真的說道，“恭喜你通過連載，真的很不容易呢，努力這麽久辛苦了。”
“鳥秋野老師……謝謝。”
民工漫之一的《火影忍者》也要開始連載了，下一個時代快要到了。
到底有沒有能承載自己的船，東野響並不在乎，按部就班地畫下去就可以了。
他畫漫畫，在財富自由之後，從為了錢逐漸演變成了愛好。
因為畫起來很有趣。
“隻有不斷追尋事物的人，才不會變老。”
……
《千年女優》的漫畫在連載，劇情中的現實與電影交融在一起，讀者已經無法判斷，自己現在看的，是現實還是電影了。
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鏡頭不斷切換著，從征伐的戰國，再到誌士仁人不斷犧牲的幕末；從變革追捕平權人士的大正，再到飛機轟炸的東京。
為了找到那位畫家，藤原千代子不斷拍著電影。
她長大，變得越發漂亮有韻味。
藤原千代子的電影，類型各不相同，唯獨有一些內容，一直一樣。
“一就是反戰，”本宮宏誌看著《千年女優》總結，“藤原千代子拍了如此多的電影，總是聚焦在日本黑暗的時期。在宏大的背景下，描寫了國民的悲哀，時代的興衰。”
“漫畫一直籠罩著黑暗和壓抑，因為戰爭帶來的災難。平民們無法過上想要的生活。”
“二是每一部電影，藤原千代子都在尋找著一個人，他們都是電影中畫家的化身，但無論如何掙紮，她都無法和畫家在一起。隻要戰爭不停止，他們兩個人就無法幸福。”
“鳥秋野未來的這部作品，畫的真是太好了。”
這樣的藝術性，本宮宏誌是做不到的。
他的漫畫淳樸、寫實，《千年女優》這樣真實與虛幻交織，故事繁多卻沒有背離主線的作品，實在太難得了。
本宮宏誌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千年女優》了，每一次都能發現新的點，有新的理解。
……
二戰結束後，世界變得麵目全非，千代子一點畫家的線索都沒有。
她想著更多的工作，那個人會看到自己拍的電影。
在拍戲時，千代子遇到了大瀧導演，對方追求著千代子。
一直追尋著畫家的她，在一刻，她差一點就答應了。
不過因為有著畫家的鑰匙在，最後她拒絕了。
一直和千代子搭配拍戲的詠子小姐在漫畫第一次出場的時候，還是很迷人的美人，到現在，千代子風采依舊，詠子卻變成了中年大媽，演起了千代子長輩的角色。
在拍戲的時候，她偷走了千代子的感情寄托——那把鑰匙。
於是，千代子和大瀧結婚了。
她打掃房間，成了家庭主婦。
“誒？”武內直子看到這裏，心髒猛的戰栗了一下。
不知道是因為千代子放棄了畫家，還是因為她放棄了電影事業。
武內直子又想到了一部漫畫，那是她非常喜歡的《秒速五厘米》。
遠野貴樹和明裏就是因為空間的隔離，時間的流逝，最終分道揚鐮。
曾經的愛戀，最後釋懷後，隻成為了一段回憶。
在時間麵前，愛並不算什麽。
“鳥秋野未來是又想要故技重施嗎？”
《千年女優》中，藤原千代子一直在追尋著畫家，即使功成名就了，依然沒有放下。
這份濃厚的愛讓武內直子動容。
畫家也曾在消失前，於藏身的牆壁上，畫上了學生時期的千代子。
隻是見了一麵後，就愛上了彼此，在武內直子看來，這是多麽浪漫的一件事啊。
結果到現在，千代子放下了嗎？
武內直子的表情扭曲起來。
“仔細想一想，直子，”富堅趴在地上，痛苦的畫分鏡。
他畫的特別認真，人物，背景，空間透視都很清晰，簡直是可以用來直接連載的程度。
“漫畫中千代子回憶的畫家，是什麽樣子的？”
武內直子連忙翻了翻，驚訝道：“沒有正臉！”
富堅感慨，“恐怕在長久的光陰中，千代子早就忘記了畫家的麵容。她是追尋著畫家，還是追尋著「追尋畫家」的自己呢？”
武內直子沒聽懂，富堅還想繼續解釋，被她拒絕了。
“請讓我繼續看下去吧。”
……
之後的《千年女優》連載劇情。
千代子發現了詠子的行為，重新找回了鑰匙。
是她的丈夫大瀧導演為了得到千代子，在背後搞鬼，他們因此離婚了。
詠子也有自己的理由，她很羨慕千代子。
“為了追一個男人，你永遠是這麽年輕。”
年老色衰的她和千代子相比，讓詠子都沒有了嫉妒千代子的精神。
這一句台詞，讓武內直子大為觸動。
她一直理解著，是千代子為畫家付出。
但想一想，因為畫家，千代子擁有了成為演員的勇氣，一直拚搏，不斷拍電影，最後成為了知名女優。
因為畫家，千代子有堅定的信念，這股信念，讓她充滿了銳氣，年華沒有因為光陰沉寂。
追尋著畫家的千代子，釋放著自己的光芒，是那樣的耀眼，吸引著大瀧導演，吸引著立花源也。
“啊，”武內直子回憶起來，上一次自己難過，原來不隻是因為千代子遺忘的愛情，還有她失去了充滿精神的自我。
“不追尋畫家的千代子，與其他女優還有什麽區別呢？”
她看了六話《千年女優》，終於明悟了這部作品的另一個核心——追尋的美妙。
正如《棋魂》，裏麵的棋手都在追求神之一手。
即使沒能達到，但這一份追求，就已經足夠有價值了。
“好厲害的漫畫，”武內直子感歎。
“嗯，”富堅義博點頭，“畫了《灌籃高手》後，鳥秋野老師也沒有滿足啊，依舊在追尋著更多可能性的漫畫。”
“在他身上，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
武內直子好奇，“誰？”
富堅一頓，緩緩說出口，“漫畫之神，手塚治蟲。”
“這種不斷追求，突破自我，毫不滿足的心態，就好像手塚老師一樣。”
手塚治蟲1989年去世，逝世前說著“給我鉛筆”。
直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他依舊放不下漫畫。
而在之前的手塚獎頒獎聚會上，富堅義博曾見過手塚治蟲。
手塚治蟲說：“請務必畫出能給與孩子們夢想的作品！”
這位漫畫大師，在晚年依舊保持著畫漫畫的初心，他依舊是不斷追尋的人，沒有被衰老所打倒。
“手塚老師他真的很了不起。”
富堅義博說完後，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是啊。”
半晌後，武內直子感慨。
……
曾經追捕畫家的特高課警察拄著拐杖來找藤原千代子。
他已經蒼老了太多，一隻眼睛失明了，也沒了一條腿。
衣服淩亂，他的生活很不好。
“戰前我作為權力的走狗做盡傷天害理的事，現在為了能贖一點罪而這樣四處旅行。”
他跪下，向千代子道歉。
最重要的是，他拿來了一封信，那是畫家當年為了感謝千代子留下的。
在北海道雪國的家鄉裏作畫。
他們曾有這樣的約定。
於是，千代子開始了奔跑。
千年時光的鏡頭不斷切合在一起。
從一開始拍戲開始，那個追尋著畫家的千代子，再一次追尋起來。
一如既往。
在奔跑中，阻礙也隨之而來。
千代子咬牙堅持著，闖過了層層險阻。
時間開始流動。
新的電影中，有哥斯拉，有太空，曆史劇變為了科幻劇。
沒有變化的是，追尋畫家的千代子。
最後，在灰白的月亮上，是一望無垠的枯寂。
遠處，有一幅畫。
畫中畫家在雪地裏，他背著身體。
死寂的月球與雪地交融在一起，顯得近在眼前，卻遙不可及。
畫家的身影逐漸消失了。
於是，千代子決定乘坐月球火箭，飛向宇宙。
這也正是，漫畫一開頭的那一幕。
“這……”武內直子觸動，她明白了鳥秋野未來的想法。
這一刻的千代子，她展示了無與倫比的追尋的意誌。
故事在這裏，到達了高點。
隨即攝影棚中發生了地震，千代子離開了道具火箭。
她在地震中遺失了鑰匙，然後就息影了。
千代子的追尋結束了。
再之後，就是她息影三十年後的漫畫開頭。
小迷弟立花源也忍不住問：“您為什麽從眾人的眼前消失了？”
千代子下定決心追尋畫家到天涯海角，但在那場意外之後，她發現了自己不再年輕。
“我已經不是記憶中的自己了。”
她不想讓畫家看到蒼老的自己。
武內直子想起了詠子的話。
“為了追一個男人，你永遠是這麽年輕。”
所以千代子是因為蒼老而放棄追尋，還是因為追尋而蒼老呢？
或許是前者。
“千代子的內心，有沒有憎恨放下了的自己呢？”
武內直子不了解。
地震又發生了，藤原千代子也因此重病。
立花源也向攝影師說出了另一件事情。
畫家早在當年，就被那個警察殺死了。
千代子一直追尋著逝去之人的影子。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消息。
武內直子也因此而難過，“一直追尋的人早就死了，得知這個消息，千代子一定很悲傷。”
富堅搖了搖頭，“你不要主觀的下決定，我不是說過嗎，千代子真的還喜歡畫家嗎？”
她早就忘掉那個畫家了。
“那為什麽！千代子會……”武內直子不解，她追問：“會這麽的努力追尋畫家呢？”
富堅雙手放在武內直子的肩膀，認真的說道：“你繼續往下看，後麵會有答案的吧。”
即使漫畫沒有看到最後，富堅已經想到作品最後的內容了。
藤原千代子要死了，但她卻很開心。
“又能追尋那個人了。”
她的手中握著鑰匙，如同握著信念。
立花源也泣不成聲，“這次……一定能見到……見到那個人！”
千代子說道：“會怎麽樣呢？不過，也許不管怎麽樣都沒關係。”
“因為我……”
一切又回到了火箭升空的時刻，這一次沒有發生地震，那火箭高高的升起，她出發了。
“因為我喜歡著追尋著那個人的自己。”
千代子變成了光。
在人生的最後一刻，她終於圓滿了。
這句點睛之語，讓武內直子明白了。
即使千代子的人生如同破碎的畫像一樣，如同鏡花水月，她的追求可望不可即。
但得到目標不重要，重要的是，追尋著目標的自我。
她因為追尋畫家，而有了波瀾壯闊的一生。
又因為放下追尋畫家，最後度過了寂寞的三十年。
這就是尋找的力量。
“她又成為了最光輝的自己。”武內直子自語。
“真是光輝的千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