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精心設計的陷阱

李芬看著手裏這一大碗黑黑黃黃,上頭還倒著拳頭那麽大一坨鹽巴的刀削麵,想說你存心想氣死我不成,但因為氣太狠了話都說不圓整了。

“媽,你別客氣,這是孝敬您先吃的,我倆還有,夠吃的。“魏定邦一口咬定李芬在客氣,把碗硬塞她手上後,又給陸滿月撈了一碗麵,這一次,他仔細看了醬料後一點一點的加進去,嚐了味道之後才遞給了陸滿月。

陸滿月看了李芬一眼,以前她媽一抹眼淚或者一發暈,她都會貼心地上前任她掐任她撒氣。

但現在,她真的邁不動那個腳。

李芬想著一會兒的計劃,這養不熟的白眼狼已經不肯吃她遞的食兒了,再不緩和一下關係,一會兒的計劃又得泡湯,她強行咽下了這口氣,僵硬地衝著陸滿月笑了一下。

陸滿月心裏怪怪的,可肚子屬實餓極了,還想說點什麽,魏定邦直接夾了一片刀削麵往她嘴裏喂。

咦,好吃。

陸滿月眼睛騰地一亮。

自己接過碗一口接一口的吃,還讓魏定邦趕緊給自己也整一碗:“麵坨了就不好吃了,白麵太難換了,要是坨了就浪費了。”

李芬看著鍋裏那大半鍋刀削麵,手快地拿了個幹淨的搪瓷盆兒去盛了滿滿一盆兒,煮熟了的也可以送去娘家給弟弟一家子吃。

這可是好東西。

誰知道麵剛盛好,一隻手就伸了過來,輕輕巧巧地從她手裏把盆接過去了,醬料鹽巴哐哐的一陣倒。

精確的控製好了分量。

“謝謝嶽母。”魏定邦端著那盆兒往陸滿月旁邊一坐,吭哧吭哧就吃了起來。

最後,鍋都被刮幹淨了,那白麵做出來的刀削麵,愣是一片都沒給剩下。

李芬臉都繃麻木了,不住默念:忍住忍住忍住。

一個穿著藍灰中山裝,胸前戴著廠辦辦事員胸牌的女人蹬蹬地上了樓,徑直走到李芬家門口,板著一張臉道:“楊代廠長回來了,要看生產三組的產能登記,三組把產能本送去後代廠長發現有幾個數對不上,讓登記員陸滿月同誌去對一對。”

“我家滿月這傷到了腿,不方便走啊。”李芬為難地看著辦事員。

“我隻負責傳話,代廠長時間寶貴,你們自己看著辦。”辦事員說完轉身就要走。

魏定邦看陸滿月吃得差不多了,他飛快往她身前一蹲,示意她上背。

辦事員突扭頭瞥了魏定邦一眼,皺眉道:“外來人不能進車間和廠區。”

李芬急急地去鄰居家看了看,沒一會兒就帶了個五大三粗的婦人過來。

“滿月,讓王嬸背你去吧。”

王嬸就是秦三的媽,秦三當年被誣賴爬澡堂子嚇著了陸滿月,王嬸一直很愧疚,她和王金花又是掐過架的,和王金花合謀的可能性是零,身體也壯實,背她一個不成問題。

陸滿月略微想了想就同意了。

魏定邦悄悄問陸滿月,這人靠譜不。

陸滿月說靠譜。

魏定邦鬆了手。

王嬸二話不說背起陸滿月就跟著辦事員走了。

魏定邦要跟,李芬一把拉住他,“我有話要跟你說,滿月一會兒就回來了,代廠長這人很正派,滿月去找他出不了什麽事的。”

魏定邦眯著眼睛看著李芬,手在後腰上摩挲了兩下。

那一刻,李芬有些毛骨悚然,無端地覺得這個便宜女婿眼裏有殺氣。

“滿月怎麽去的怎麽回,要是誰敢沾她一根汗毛,我魏定邦要活剮了那人都沒人攔得住。”

辦事員走得慢,聽到魏定邦這話,她撇了撇嘴,輕蔑地笑了一下。

一個鄉下務農的殘疾老頭,口氣可真大。

陸滿月被王嬸背到了廠辦區的一樓盡頭那間房前。

這間房之前陸滿月也來過的,原來是間雜物室,後來開辟出來做了個小小的會議室,楊代廠長偶爾會在那裏眯一會兒。

看到是熟悉的地方,陸滿月一直提防著的心驟然一鬆。

進去之後,王嬸把陸滿月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張椅子上就轉身走了,辦事員說代廠長可能上樓去拿一車間其他幾個生產組的登記本去了,讓陸滿月自己在這裏呆一會兒。

辦事員走後,陸滿月隻等了一小會兒就看到陸大山捧著自己的開水盅子過來了。

“代廠長讓我過來對產能的,你這幾個數寫得有點模糊,這個數是5還是6?”

看到來對數的人是自家爸爸,陸滿月就更放鬆了。

不過,看著陸大山說幾句子就抱著開水盅吸溜吸溜喝水,陸滿月舔了舔發幹的唇,強行忍住了渴意。

她被母親算計過一回了,自己也有了提防心。

父女倆對完了上個月的產能數,陸大山那開水都喝了一大半了。

仔細觀察了一下陸大山的麵色,一切如常。

上回那碗麵她吃了沒一會兒就開始頭暈犯困,這對數都對了半個小時了,陸大山是越對越精神。

“爸,把你的水倒點出來給我喝。”陸滿月說了半天,口都說幹了,這會子確認水是安全的,立刻就衝陸大山討水喝。

陸大山把盅蓋倒了過來捏在手裏,用搪瓷盅往蓋上倒了幾口水,又吹了吹,小心翼翼遞到陸滿月跟前,“先少喝一點,覺得不燙了再大口喝,小心燙著。”

陸滿月小口小口的喝著,喝完蓋裏的水,陸大山又給她倒了點。

“代廠長怎麽還沒來?是不是一忙起來又忘記叫咱們來對產能的事了?”陸大山搪瓷盅裏的水喝得差不多了,一會還得回車間,鋼廠車間溫度很高,現在又是夏天,起碼五六十度的空間裏,不帶水根本不行。

他起身去打水。

陸大山剛走沒一會兒,那個三十來歲的女辦事員就來了。

她拉著陸滿月東拉西扯了一陣,目光有意無意地在她臉上瞟著。

陸滿月低著頭,再三核對著產能數,沒能看到她探究的目光。

“代廠長還有點事絆住了,你在這兒再等等。”女辦事員坐了一會兒才走。

她剛走沒兩分鍾,陸滿月揉了揉盯數據看盯得有些幹澀的眼睛,隨即打了個嗬欠。

嗬欠還沒打完,她整個人都顫了一下,目露驚恐,搖搖擺擺的站了起來,扶著牆往外走。

還是著了道……

是爸爸的搪盜盅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