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這是存心想要氣死我啊

正是上早班的時候,鋼廠門口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

魏定邦將陸滿月放了下來,睡得昏昏沉沉的陸滿月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喊了聲魏定邦。

魏定邦拍了拍她,低聲問她:“這會兒進,還是呆會兒人少的時候我再背你進?”

現在處對象逛個街都巴不得三米寬的路一人走一邊,上回是人昏迷了,他扛著就跑,這回回門,要是再不管不顧的背著就往裏走,他倒不怕人家指指點點,就擔心這任人打的小慫貨沒臉子。

陸滿月聽著嘈雜的人聲,立馬清醒了一些。

有人已經看到了他倆。

那天跳樓逃跑又跳溝的事鬧得太大了,廠裏好多人應該都聽說了。

這會子都像看稀奇一樣看著她和魏定邦。

咦,不對,魏定邦怎麽又把胡子給戴上了啊……不止戴上了胡子,還戴了頂破破爛爛的草帽子。

陸滿月伸手去扯魏定邦的假胡子,魏定邦看了她一眼,小聲道:“別鬧。”

“回門幹嘛又戴上了假胡子?”陸滿月疑惑不已。

“我習慣了這種打扮。”

“又不是要去幹什麽壞事,你這搞得跟地下組織工作者要去刺殺東英鬼似的。”

魏定邦挑了挑眉,他又不是沒幹過。

他可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

他隻要一出門,就會易裝,這已經成為了習慣。

到目前為止,鋼廠裏見過他真麵目的,就陸滿月一個。

“陸滿月真找了個又老又醜的老頭,真是瘋了啊。”

“放著年輕文淨的廠長兒子不要,非要哭著喊著嫁老頭,腦子壞掉了。”

“壞掉了才好,現在她嫁了老頭,楊誠實還單著,對大家來說,不正好是個好機會麽。”

看完稀奇的女工一個接一個的往車間裏走,邊走邊笑。

鋼廠裏大多數都是男工,女工數量極少,一般都是家裏實在沒兒子的頂替父輩的工作進來的,男多女少的情況下,女工自然是受追捧和優待的。

但跟灰頭土臉的車間工人相比,自然是坐廠辦的幹事辦事員更得女工們的青睞。

楊誠實長著一張娃娃臉,他偷看女工澡堂的事早就找到了替罪羊,又披著主動上山下鄉的皮當了三年知青,再加上他爸馬上就要升廠長了,自然是這幾個眼長在頭頂上的女工們的良人不二人選。

陸滿月耳朵尖,自然聽到了女工們的話,她瞪大眼睛看著魏定邦埋怨不已:“看吧,人家又說你是老頭子,明明很好看,偏偏要藏起來,你這不是招人家來說。”

“楊誠實那樣的貨色她們都看得上,要是我不這樣扮相,她們跟你搶男人咋辦?

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搶得過她們中的誰?”

陸滿月仔細一想,魏定邦說得有道理,伸手就把爛草帽子又撕了兩下扯爛了些。

“再把帽子往下拉一拉,這樣還是不夠醜。”陸滿月一臉憂慮地望魏定邦。

這個腦子簡單的小妻子。

還真當人會跟她搶老頭。

上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後,鋼廠門口又恢複了安靜。

魏定邦重新把陸滿月背了起來,快速地往裏走。

李芬站在宿舍樓前翹首以盼,一見到兩人就臉上掛了笑往前迎。

陸滿月看到李芬笑臉相迎的那一刹那,感情有些複雜。

李芬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的,讓她有種錯亂感,仿佛母女之間的那些算計和隔閡,甚至她那個荒唐的猜測全是她臆想出來的。

魏定邦倒是不鹹不淡的應付著,眼風似刀,一下一下剜著李芬。

李芬讓他把人送回房間去,他背著人放到了外間的廳房裏的長凳子上,陸滿月坐一頭,他緊挨著她坐下,抬頭定定地看著李芬。

李芬心頭一跳,趕緊掩飾般裝出一副親切樣問他們要不要喝水。

陸滿月連忙搖頭,她媽給的東西,她可不敢要了。

倒是魏定邦說為了趕回門,天沒亮就起來了,從鄉下走到鋼廠走了好幾個鍾,這早餐都還沒吃,肚子有些餓。

李芬說食堂裏這會兒還有饅頭,笑眯眯的轉身就出去了。

等人走沒影兒了之後,陸滿月才一臉糾結地跟魏定邦說:“那個,我媽不會挑饅頭的,她買的饅頭肯定不好吃。”

怎麽才能讓魏定邦答應餓著肚子不吃她媽弄來的食物呢,陸滿月覺得這是個費腦的問題。

“不好吃就不吃她的,我找找灶房……

哦,你們城裏用蜂窩煤爐子,沒灶,我找找那案板上有啥。

我給你做點吃的,昨天晚上你哭了一夜,肯定餓得厲害。”魏定邦在陸家屋裏翻箱倒櫃的,半點也不帶客氣地道。

“哭,我哭一夜,還不是你弄的,我明明睡得好好的,是你鬧我又哭了大半宿。”陸滿月腮幫子一鼓,有些氣乎乎的。

“老房子著火是這樣的,過陣子就好了。”魏定邦自然地從櫃子裏拎出小半袋白麵,找了個大搪瓷盆兒把那袋白麵全給下裏頭了,加水加鹽和吧和吧攪了攪,伸著手就要去揉麵。

陸滿月趕緊喊:“洗手,洗手了才能揉麵。”

魏定邦歎了口氣,默默地去打架子那邊找水洗了手。

這就是有媳婦兒的壞處,處處會被管。

等到李芬一咬牙狠了狠心掏了票和錢買了幾個黑麵饅頭回來時,就看到蜂窩煤爐子被人捅開了。

爐子上架著一口鍋,那個叫魏定邦的家夥一手托著一塊麵團,一手拿了把菜刀正一刀一刀地削著麵往鍋裏的燙水裏扔。

陸滿月在一邊巴巴的看著,一邊看一邊叫好,誇他這麵削得好極了。

魏定邦那家夥削得更起勁了,特別是看到她回來後,那菜刀上下翻飛唰唰唰的削個不停,麵團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一塊也被扔進了鍋裏煮了。

看著地上扔著的白麵袋子,李芬腦仁子都要炸了。

“這白麵是我攢了兩個月的票一點點攢出來的,過幾天要提去給你舅舅的,你,你倆一頓就給造了!”

李芬提起白麵袋子不死心地抖了兩下,一點白麵灰都沒抖出來。

她氣得人都蒙了,用手指指著魏定邦,一副要暈倒的模樣。

“陸滿月,你媽,不,咱媽這是餓得發暈了!”魏定邦趕緊把鍋裏煮得差不多的刀削麵撈了一碗出來,隨手抄起案板上的醬料調料一通亂放,然後把那碗刀削麵恭恭敬敬地遞到李芬手上。

“媽,來,嚐嚐,毛腳女婿給你做的第一碗麵。”

“你,你……你存心氣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