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救危難奮不顧身 知緣由時自觀心
屈巫剛下朝堂回到自己住的後院,築風就閃了進來,默不作聲地將一小布條遞給了屈巫。
屈巫接過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眉頭皺了起來。原來,鹽市暗莊弟子飛鴿傳書,易韶十萬大軍圍困新鄭,他們是保鄭還是撤退。
屈巫在屋裏來回轉了幾個圈,終於下定了決心,說了聲:“走!”
築風一聽,也不說話,隻是迅速脫下自己外麵寬大的衣服,露出了緊身軟甲。他早就做好了準備,隻等屈巫一聲令下。
屈巫知道自己突然消失,楚莊王肯定會懷疑,自己也無法解釋。可這時他已經顧不上許多了。
情況萬分危急,姬子夷遠在南部與楚軍作戰,新鄭內務空虛,雖然知道厲王爺有一支隱秘府兵,可對十萬叛軍來說,那不過是寸兵尺鐵。
若是易韶得逞,鄭國江山易主。且不說自己以後再想廢他武功難上加難;易韶為坐穩江山,必定大開殺戒,鄭國必將生靈塗炭哀鴻遍野。易韶為自己找了一個堪稱先天下之憂而憂的理由。
屈巫在內心祈願,姬子夷在南部邊境與楚軍的戰爭盡快打成平手,最好能歸順楚國。屈巫知道自己內心的天平已然歪了。
鄭國若是歸順了楚國,自己助姬子夷則無可厚非,到時候也好編個理由向楚莊王解釋自己失蹤的緣由。
若是鄭國未能歸順楚國,自己的麻煩就來了,楚莊王英明神武洞察秋毫,絕不可能糊弄過去,等著自己的將是一場狂風暴雨。
其實屈巫心中明白,自己已經背叛了楚莊王。背叛一次與背叛十次的罪孽是同等的,隻要踏上了背叛之路,就再無回頭之路。
屈巫和築風一路狂奔,逢山過山,遇水涉水,宛若翩鴻擊雲一般,瞬間掠過山山水水,驚呆了官道上行走的車馬和行人。閃電一般的黑影,是人還是鬼?
長煙落日孤城閉。太陽下山的時候,屈巫和築風到了新鄭城外。
他們遠遠地登上一處山峰,放眼看去,漫山遍野的軍營,穿梭有序的將士,還有數萬灶頭上冉冉升起的嫋嫋煙霧。十萬叛軍將新鄭圍了個水泄不通,完全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架勢。屈巫暗自為姬子夷捏了一把冷汗。
一年前,自己還與易韶密謀,隻要鄭國依附楚國,定保他奪得鄭國王位。一年後,易韶來搶奪王位,自己卻千方百計地阻止。屈巫心中明白,自己這前後巨大的變化與楚王爭霸無關,與保衛大周更無關。盡管給自己找了萬千理由,實際原因卻隻有一個。那就是姬心瑤。
鄭國是她的娘家,這片美麗的土地生了她養了她,自己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因殺戮而變得滿目瘡痍。
哪怕易韶真是她的生父,自己也決不允許他毀了她的家園,相信姬心瑤也一定是這樣的想法。哪怕姬子夷依然對自己避而不見,自己也要保得他坐穩江山。因為,若是姬子夷出事,姬心瑤必定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為了不讓姬心瑤傷心,屈巫甚至將厲王爺要殺自己的因素都或略了。老謀深算的屈巫一頭栽進感情的泥潭無法自拔,他竟然自欺欺人地希望,厲王爺與自己可能是一場誤會。
天完全黑了下來。屈巫和築風借著夜色,迅速掠過軍營,像箭一樣閃到了城牆門樓下。盡管他們悄無聲息,但紮堆的軍營裏,布滿了巡邏的將士,到底還是驚動了他們。
屈巫和築風正要攀越城牆時,“有人闖營!”一陣喊聲,頓時萬箭齊發向他們射來。
屈巫和築風連忙拔劍擋住密集如雨的飛箭,築風一邊擋箭,一邊躥進門洞,使勁地踢門,高聲喊道:“開門,開門,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要命的是鄭國守城將官在城牆上探頭探腦地看了一會兒,見黑暗中的城牆門樓下,寒星點點,流光閃耀,兩個黑影用劍氣在全力抵擋叛軍的箭雨。
他們是誰?這時來新鄭為何?將官心中起了疑慮。有將士問,是否要打開城門,放那兩個人進來。將官竟然自作聰明地說:“不可,謹防有詐!”他認為一定是易韶使詐,想騙開城門,否則,萬箭齊發下,這兩人竟能毫發無損?
築風見半天都喊不開城門,氣得大罵。城門不開進不去,他們不可能在箭雨中飛躍城牆,萬一那個糊塗官在上麵也來個萬箭齊發。他們腹背受敵可就慘了。
屈巫冷靜地說:“省點氣力,把地上的箭挪成一堆。”
築風先是不解,轉而明白過來。箭,在他們前麵散了一地,若是堆到一起,就是一個絕妙的屏障。築風手疾眼快,很快,城牆門樓下,堆起了高高的箭牆。
他們終於可以喘口氣了。築風竟然開玩笑地說:“門主,祖師爺當年網羅天下神功時,怎麽沒有神功護體這一招?若是有的話,我們不就可以刀槍不入了?”
屈巫微微一笑,說道:“有的,隻是沒人學。”
“啊?如此精妙武功,怎沒人學?”築風大為不解。
屈巫看了眼築風,簡潔地說:“金鍾罩,童子身。”
築風若有所思地出了一會兒神,居然又說:“門主,您怎不拿出絕活《七殺攝魂曲》?讓他們個個抱頭鼠竄滿地打滾,也省得我在這大費氣力。”
“不可能,《七殺攝魂曲》是根據七殺武功所研製的,隻對門中弟子人有效。對外人來說,不過就是一曲笙歌。”屈巫甩著微微有點發酸的胳膊說。
屈巫見築風微微地歎了口氣,心知他把自己這個門主當成了無所不能的神人,便拿他開起了玩笑,問道:“有興趣學金鍾罩嗎?終身保持童子之身?”
沒想到屈巫的一句玩笑,築風竟然當了真。他認真地說:“門主,屬下願意學,您傳我吧!”
屈巫正要說話,卻發現外麵的箭雨已經停止,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
叛軍的喊聲和“嗖嗖”的放箭聲早已驚動了易韶。他不禁起疑,竟然有人敢闖營,必定非同一般之人。
易韶吩咐打起火把,將軍營和城牆前麵照得通亮,他要看清楚到底何人藝高人膽大,將十萬大軍不放在眼裏,將他不放在眼裏。
當易韶看到城門樓下赫然起了一座箭牆,心中暗想,這人有點意思,看來,新鄭他也未必進得去。他製止了將士們再做無用功。
易韶單槍匹馬奔到離城牆一箭之遠的地方,對著城門樓下高聲喊道:“膽量不小,何方高人?”
屈巫聽出了易韶的聲音,不顧築風阻攔,緩緩地走出城門樓下,站了出來。說道:“大師兄,是我!”
“你?”易韶驚住了,一時間竟然無語。但易韶很快就醒悟過來,他低沉著聲音說:“你來此何意?”
“遵師命,廢了你的武功。”屈巫不緊不慢地說。
“哈哈,今非昔比,現在你自身尚且難保。”易韶冷冷地說著。心想,你當真是為了廢我武功而來嗎?當初我身負重傷,你有意放我一馬,我自是心知肚明。今日我更心知肚明,你明擺著是蹚渾水來的。
易韶見屈巫不再說話,便相勸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少管閑事,離開這裏,我親自送你走!”
屈巫搖了搖頭,說道:“師命不可違,大師兄,得罪了!”說罷,縱身躍至空中,昆吾劍直指易韶而去。
易韶見屈巫如此執意,知他心意已決。心想,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何必與他糾纏?萬一他吹起攝魂曲,自己可就慘了,會壞了自己大事的!所以易韶決心不應戰,掉轉馬頭躲過屈巫的劍氣,雙腿一夾馬肚,徑自揚長而去。
屈巫看著遠去的易韶也不追趕,走回門洞,讓築風再去喊門。
此時,厲王爺已經站在了城門樓上。守城的將官心中拿捏不準,還是快馬加鞭將城外異常情況報告了厲王爺。
厲王爺聞聽之後心中頗為奇怪,暗自思忖一番,也沒想出頭緒。到底放心不下,不顧天黑,親自上了城門樓。
沒想到,竟是屈巫!更沒想到,易韶竟避之不戰,徑自掉轉馬頭走了。
奇怪了,他來幹什麽?厲王爺心中嘀咕著,吩咐打開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