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通風報信雲蔽日 真假莫辯霧遮月

築風很快到株林找到了房莊主,告知了屈巫的口信。房莊主一刻也不懈怠地匆匆往鄭國而去。

時值中午,剛剛下朝不久的姬子夷剛回到世子府,忽然見到房莊主閃了出來,忙緊張地問:“心瑤怎麽了?”

房莊主回道:“門主讓我送口信,楚王即將伐鄭。”

屈巫?姬子夷猛地一怔。自己對他這個門主避而不見,他卻擔了滿門抄斬的風險給自己送信,這份情誼是真是假?

姬子夷低頭在屋裏來回走著,心裏默默地揣測著掂量著。許久,他抬頭問房莊主道:“心瑤情況如何?”

房莊主看姬子夷心神不寧的樣子,便簡單地告知他們到了株林之後,第二天夏禦叔就去都城宛丘接待楚國君臣,之後再沒回來,姬心瑤現在情緒穩定。

房莊主不想多說,尤其是夏禦叔的行徑。他覺得說了那些除了給姬子夷增加煩惱,一點用處都沒有。眼下,一場大仗在即,他不想讓他分心。原先桃子剛死時對他的一點怨恨,已經在他送嫁姬心瑤的路上消失殆盡。

房莊主走後,姬子夷決定立刻去厲王府。剛要動身,卻見姬子堅跑來,氣喘籲籲地說:“大哥,母後病了。”

說罷,拉著姬子夷就往王後宮去。姬子夷心下著急,隨著姬子堅一陣奔走,到了王後宮,卻見陳王後好好地坐在哪裏,正在慢條斯理地品著點心。

姬子夷不禁轉頭斥責說:“子堅,怎地如此不懂事,母後安康,豈可胡說!”

姬子堅做了個鬼臉,並不答話,一溜煙跑了。

陳王後卻沒有表情地說:“是母後讓子堅請你來的。”

姬子夷大駭,忙問:“母後,何來此言?兒臣若有不到之處,母後盡可責罰,如何這般生分?”

陳王後眉目一揚說:“如此說來,吾兒心中尚有母後。那母後問你,剛才所見何人?為了何事?”

卻原來,房莊主得到消息,隻和紫薑說了下自己白天離開有點事。自從夏禦叔夜闖姬心瑤房間之後,他和紫薑做了分工,紫薑白天寸步不離跟著姬心瑤,房莊主則夜晚在莊園裏巡邏。

因而房莊主一早施展輕功,不過半日,就從株林到了鄭國。卻在王宮大門口被擋駕,好話說了一大筐,門口禁衛就是不放他進去。

房莊主著急要在天黑時趕回株林,又不能讓旁人知道自己來此目的。隻得心一橫,點了禁衛的穴位,硬闖進王宮找到了姬子夷。

房莊主這一鬧騰,自然就驚動了陳王後,急忙間她調動宮中禁衛以防不測。可當她得知闖王宮的人去了世子府,與姬子夷關門細談時,不禁心中起疑。

陳王後趕緊派鳳儀嬤嬤過去打探。鳳儀嬤嬤雖然未見到房莊主,卻從世子府下人的描述裏猜到了來人是奕園的房莊主。

陳王後一聽,心中可就不自在了。桃子已經死了,怎麽還陰魂不散地纏著自己的兒子。

自從桃子死後,陳王後總感覺母子之間似乎有了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因而心中越來越介意一切與桃子有關的人和事。

姬子夷送嫁姬心瑤,陳王後原想阻止的,畢竟一個世子送嫁越了禮製。可見姬子夷當時執意,陳王後隻得強忍下了心中的不快,隻希望桃子的影響盡快化為烏有。

沒想到,姬子夷剛從陳國回來沒多少天,房莊主居然找上門了。這還了得?必須斬斷姬子夷與桃子的一切過往。

姬子夷一聽母後問起何人何事,知道房莊主已經被人知曉,可是,他並不能告訴母後真相。

屈巫送口信的情誼是真是假,自己暫時搞不清。但消息應該不會有假,若是說出去,給屈巫帶來巨大的風險暫且不論,起碼會造成鄭國王室的人心浮動。再說自己還沒厲王叔商量,一切還是守口如瓶比較好。

於是,姬子夷對陳王後說:“來人是奕園的房莊主,他想回老家洛邑,特來告辭。”

姬子夷知道陳王後的心結,所以也不提房莊主現在姬心瑤身旁。或多或少,姬子夷的潛意識裏對桃子的死,是有點想法的,雖然關聯到他的母親,可他無法釋然。

陳王後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姬子夷如實地說出來人是房莊主,這多少讓她有點欣慰。兒子並沒有欺瞞她,雖然他說房莊主告辭的理由有點牽強,但她還是願意相信的。

陳王後說:“莫怪母後,子夷,你身上擔係著祖宗的江山社稷,母後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影響你。”

姬子夷無語地點點頭,隨即告退。出了王宮往厲王府而去。

厲王爺高坐王爺府大堂之上,見姬子夷一臉沉重地走進來。他捋著短短地胡須,皺著眉頭說:“我說子夷,你就不能讓王叔我消停幾天?又有什麽破事要找我?”

姬子夷看著厲王爺,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王叔,楚國來戰。”

“什麽?”厲王爺“呼”的一下站了起來,盯著姬子夷問:“消息何來?”

“屈巫派人送的口信。”姬子夷如實回答。雖然房莊主一再要求他不能泄漏給任何人,但厲王爺就是他的主心骨,他不可能不如實說。

“屈巫?”厲王爺不相信似地問著。諸侯會盟上,他可對屈巫一點好印象都沒有。當時他正指責陳靈公,卻被屈巫橫插一句,說什麽敘親戚的屁話。

不過,他既然是七殺的門主,又和子夷已經相認。按照七殺的門規,他應該是會幫子夷的。但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可是楚莊王的左膀右臂啊!

厲王爺在心裏掂量一番後,與姬子夷商定,全麵做好應戰準備。調動北部兵馬,悄悄前往南部臨近楚國邊境,一但開戰,即迅速拉上最前沿。同時立即派人前去晉國,尋求支援,起碼要讓晉國承諾,一但戰事吃緊,他們派兵相救。

有了厲王爺的指點,姬子夷心中稍稍安慰了些。可心中還是萬般鬱悶。想當年先祖開國,偌大的一個周朝天下,哪裏不好選擇,偏要選在晉楚兩國之間。現在倒好,兩國爭霸,夾在中間的鄭國便成了他們出氣消遣的地方。

卻說房莊主在天擦黑時回到了株林。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喘口氣,便有下人告知,小公主在找他。他連忙去了後麵的正屋。

姬心瑤靠在榻上,似乎在想著什麽。滿屋裏的東西都是她的嫁妝,全部都是按照她的漱玉齋仿製而來,連**的煙紗都是一樣的粉色。隻是整個屋子沒有漱玉齋高大,少了一些簾幕。

如此這般的用心,姬心瑤感受到了姬子夷對自己的疼愛。可卻隻是疼愛。

今生今世,自己與子夷大哥都是不可能的,母親桃子才是他生命裏的摯愛。

老天爺為什麽要對自己如此殘酷?為什麽要讓自己愛上一個根本不能愛的人?

姬心瑤難過地閉上了眼睛,輕輕地歎了口氣。

“小公主,您找我?”房莊主已經到了門口,在外麵喊著。

姬心瑤回過神來,說了聲:“進來吧。”

房莊主走進來,恍惚了一下,竟然和漱玉齋一模一樣。姬子夷確實用心良苦,他對小公主確實視如己出,他對得起桃子。

“房莊主,今日回去了嗎?”姬心瑤問道。

房莊主一驚,自己隻和紫薑說自己出去有點事,沒說去鄭國啊!肯定是紫薑這個丫頭跟蹤了我,自己也是心急著早去早回,一時大意了。

房莊主想了想,回答道:“是的。”

姬心瑤盯著房莊主說:“既回去,為何不告訴我?”

“走得匆忙,來不及稟報小公主。”房莊主心中暗暗嘀咕,桃子的女兒不比桃子,貴為公主驕橫慣了,若是她問我何事回鄭我該怎麽回答?

沒想到姬心瑤長歎一聲,竟然什麽緣由也不問,隻是萬分羨慕地說:“我要是也能來去如風就好了。”

房莊主愣愣地看著她不知如何回答,這位小公主的腦袋裏到底想什麽呢?我這個輕功可是從小練得的童子功,你想這樣,除非太陽從西邊出。

見房莊主默不則聲,姬心瑤眼睛一轉,終於切入了正題,她笑嘻嘻地說:“下回,你帶我一起回去,一天來回,閃電神速,絕對無人知曉。”

天哪!小公主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如此異想天開的話她都能想出來,說出來。

房莊主結結巴巴地說:“小公主,這個、那個、怕是不行。”

“為什麽?”姬心瑤鳳眼一瞪,不開心地反問著。

房莊主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既已嫁入夫家,怎能隨便回娘家?公主嫁往他國,不僅僅是聯姻,更多的還有政治因素。這是個非常簡單的道理,她難道不懂嗎?

房莊主隻得騙她說:“背上你,無法施展輕功。”

姬心瑤失望地歎了口氣,癟了下嘴。然後沒精打采地說:“那就算了吧!下次再回去,告訴我一聲。”

出得門來,房莊主如釋重負地長舒了口氣,細想姬心瑤的舉動,不由得輕笑著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想到哪說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