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絕境(1)

許寶桐的頭發烏黑、濃密,在燈光下像廣告片拍的一樣油亮。我撫摸著她的頭發,慢慢地抱緊了她,這是我們成年之後最親密的一次接觸,酒醒之後,我們估計都不好意思再如此親密地抱在一起吧。

似乎隻是閉上眼睛又睜開,時間就過了好幾個月。

十月份,我剛好趕上研究生考試報名,感謝李教授幫我弄來了備考資料,所以每一天除了回研究所外,還要擠出時間來看書。研究所有個師兄得知我要考試後挺驚訝,還搜羅了一堆他當年用過的資料,說是給我當參考,於是我每天要看的東西更加多了。

至於祝融,他已考得了律師證,畢業後又和易揚一起研發網遊,他們已經從諾瀾公寓搬走,在附近租了一個不小的工作室,工作人員也多了好幾個,大多是祝融的師弟,還有易揚當年在國外認識回國發展的朋友。由於資金的限製,他們日子過得並不容易,易揚連車都不開了,每天走路和搭地鐵,我問起時他也是笑嘻嘻的:“這不是響應節能減排的號召嗎?你不要想太多了!”

他笑起來就像一個會發光的小太陽,讓你不自覺跟著笑出來。

祝融現在的工作,被祝家稱為不務正業,他們全家除了祝老將軍都投了反對票,但他似乎沒有被影響到,照舊我行我素。就像他媽得知我們還在來往後,每天尋死覓活地要他和我斷交,他也隻是說我知道了,然後照舊每隔幾天去接我下班,看場電影吃飯再將我送回學校。

我不知道我們現在是算什麽關係,我們牽手,擁抱,接吻,就像情侶一樣,但似乎誰也沒提過在一起這件事。

有一次我問祝融:“我們這樣是算什麽,認識這麽多年才來談戀愛總讓我有種**的感覺!”

他輕飄飄地瞥了我一眼:“等明年你考上研究生,我出去找個房子,你到時候搬出來一起住!到時候,我們順便去開個證明,免得被誤會非法同居!”

我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你說的不是雙方拿著戶口本去領兩個紅色皮子的‘證明’吧?”

“就是那個!”

我有一種頭昏腦漲的感覺:“祝融,你別開玩笑,我們才多大!”

“我沒開玩笑,我們都到了法定結婚年齡了,等你考上研究生後我們就結婚吧,我不想再出什麽意外!還是說,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當然不是。”我脫口而出。

“那不就行了!”

我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為什麽一定要我考上研究生?”

“因為你最近太暴躁了,現在結婚我怕會被你家暴!”他促狹道。

是的,近段時間我的脾氣是不大好,有時看書看到一半會突然覺得心煩,他便成了炮灰。我不說話認真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脾氣不好,他突然伸出手在我腦袋上揉了一把:“怎麽?生氣了!我早知道就撒謊好了,說你什麽樣我都喜歡,就算化身噴火龍我也喜歡!”

他的眉眼與陽光重疊,泛著柔和的光芒,我在此時突然聽到自己響亮的心跳聲。

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對他那種莫名的信任和霸道的占有欲是從何而來,我想我是愛他的。對他的依戀不知從何而起,在歲月裏曆久彌堅,不知不覺滲透了我的整個青春,回過頭來才恍然明白,那是愛情。

沒有怦然心動,沒有驚心動魄,隻有日積月累的包容和庇護,待我回過頭才發現,他已盤踞在我心上,根深蒂固,無法拔除。

後來我無數次回想起這個畫麵,都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何其有幸,遇到了他,或許窮盡我的一生,都無法償還。

因為家離研究所遠,所以我住在那邊的宿舍。許寶桐還要上課,依舊保持每周回一次家。我爸終於又找到了工作,在家附近的公司上班,輪班製。

所以家裏白天隻剩下我媽一人。公司出事後,她的朋友們都沒有再和她聯係,這個認知讓她鬱悶了一段時間,更加不願意出門了。她每一兩天就會給我打電話,問我到底什麽時候回家,語氣還是凶巴巴的,沒有溫柔到哪去,但我知道,那是她的偽裝。我有時候忙起來也不耐煩,會對她發火,可回到家看到她孤獨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又覺得內疚和難過。

在這個時候,我看到姐姐從房間裏走出來—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我在心裏已經將她稱呼為姐姐,雖然有時候也會讓我覺得別扭。

“寶榛,你怎麽一直看著我?”她突然問。

“哦,沒有,我發現你最近氣色好像好了一點!”

“是嗎?”她摸摸臉,沒有再說什麽。

吃完晚餐後,我爸陪我媽去散步。這當然也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事,以前我媽會嫌棄我爸和她走在一起讓她丟臉,而現在她依賴我爸,她一個人的時候從來不出門,隻有我爸陪著的時候,她才願意下樓出去走一走,選擇這夜色朦朧的時刻,是不希望別人認出她來,然後問起之前的事。

我和許寶桐站在陽台看著他們慢慢走遠的背影,我把目光收了回來,落在陽台古老的黃銅欄杆上,而她在看我。

“寶榛,你有沒有再見過林達西?”這是這幾個月來,我們第一次提起了林達西這個人,還是她主動與我提起。

“沒有。”我的聲音有些僵硬、緊繃。

“前段時間,他去找我一次,我當時在上課,他給我發信息說在寢室門口等我。然後我一直沒有回去,我在教室裏躲了三個小時,回去的時候天黑了,他也走了。”她慢慢地說著,像說著別人的事。

“為什麽?”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