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朱文禎兩簇濃密的睫毛輕顫,指尖都微微顫抖著。

他僵直著身體,任由唐軻將唇覆上來,腦海中有片刻隻餘空白。

直到唐軻一手攬著他腰,另一隻手緊箍在他頸後,將那原本淺嚐輒止的溫柔一吻逐步發展為攻城略地的深吻時,朱文禎方慌亂起來,強烈的窒息感籠罩著他,他悶哼一聲,一把將唐軻推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退至角落,背抵在牆上,胸口起伏著,一雙眼眼尾泛紅,瞪向唐軻。

許久未見這副受驚的小貓模樣,唐軻眼底帶笑望著他,回味著唇齒間留下的綿軟觸感。

“你……你好大的膽子!”

朱文禎與對麵僵持許久方嗬斥一句,可那帶著顫音的話講出來實在聽不出幾分威懾力。

唐軻輕笑出聲,心想耿老板演景王也真是演得相當敬業了,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端出王爺的架子來,“我以為耿老板會喜歡這樣,看來是我誤會了。”

朱文禎長這麽大哪裏受過這般調戲,眼眶愈發紅了,紅暈從耳根直蔓延至脖頸深處,雙手緊緊握成拳垂在身側,滿眼戒備。

唐軻見他這樣,收斂了笑意。

他原以為耿老板三十多歲的人了,又是王府莊子上的管事,雖說看著嫩了些,也少了些社會上的曆練,可多少總該有些情史的,但如今見耿老板這樣的反應,才意識到對方竟純情至此,方恍然察覺自己做得有些過了,上前半步,想說點什麽彌補一下。

察覺唐軻有意靠近過來,朱文禎身體又朝後瑟縮了些,退無可退,隻能朝一側躲去,腰撞上案桌,桌麵晃動兩下,掉落一排筆架,粗細不一的筆杆散落滿地、發出清脆劈啪聲。

唐軻望著滿地的毛筆,怔住,緩緩收回腳,朝後退了一步。

朱文禎抬手指著門:“出去!”

唐軻還想開口,又覺得此時怕是說什麽都隻會越描越黑,隻得朝他躬身一禮,默默退出去,一躍消失於夜色中。

朱文禎半晌方緩過神來,踱至案桌邊坐下,輕咬著下唇,舌尖嚐到那上頭殘留的一絲酒味,說不出是甜是澀。

唐軻沒有立即回去,他藏在對麵屋脊後頭,暗中觀察著書房窗牖裏那獨自坐在燈下的身影。

被朱文禎趕出來的時候,他酒已經醒了,回想起剛才的舉動,雖覺得確是有些不妥,可竟沒有半點後悔。

耿老板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樣,不過是將自己小說裏那些虛幻的愛情投射在他身上了,他以進為退,對麵便頃刻縮回殼裏去了。

想來今日之後,耿老板應該不會再糾纏他扮演那些奇奇怪怪的橋段了。

唐軻這樣想著,失笑出聲,懸著的一顆心鬆下來,唇角卻莫名掛上幾分苦澀,轉身離開鹿鳴山莊。

接下來的兩天,朱文禎都沒有再去棲鳳書局找過唐軻。

試發行的小說開頭在第五日以三千八百本的銷量直接脫銷,書局庫存清零,掛上售罄的標識牌,緊急調動印刷局連夜加印。

局長風憑闌召集核心成員去了研討室,提前宣布唐軻贏了賭局,“是我的疏忽,未提前批複足夠的發行量,隻因我先入為主認為小可先生必定不會達到目標。我在此代表書局管理層,向小可先生鄭重道歉。”

風憑闌說罷,起身朝唐軻行一大禮。

唐軻對風憑闌的知禮公正是十分欣賞的,此時慌忙回了一禮,滿口應著沒事,又道:“希望局長可以履行承諾,準許風俗部的小說內容以後都由我們自己做主便好,我部長和我都感激不盡。”

風憑闌點頭:“這是自然。”

郭秀才卻不滿道:“未能達到五千本的實際目標,怎能就此給出這樣的許諾?若要公正,就該待加印書冊出來後,重設賭局,再來一遍。”

“哲遠,”風憑闌直呼郭秀才大名,沉聲道,“庫存告急錯在我一人,你若認為這賭局不作數,便隻當那許諾是我以棲鳳書局局長的名義給的風俗部罷,此事就此打住,莫要再提。”

郭秀才頭一次被局長這麽指名道姓地指責,饒是再不服氣,也隻能縮了脖子認下了。

散了會,伍梁生一張老臉笑開了,“說,想吃什麽,晚上我請,出去慶祝慶祝。”

唐軻咧嘴笑:“謝了部長,咱這頓能先欠著麽?我晚上還有事。”

伍梁生狐疑望著他:“什麽事?與你那俊俏小公子幽會?”

唐軻依舊咧嘴笑,並不答話,隻說:“過幾日休沐,到時候我請您,地方全都城您隨便挑,成嗎?”

伍梁生挑眉看他:“你確定全都城我隨便挑?你可別後悔啊!”

唐軻擺擺手:“放心,我做事從不後悔。”

唐軻出了書局,直接去了鹿鳴山莊。

他想了一天,始終覺得前一晚那樣離開有些不妥。

耿老板是他最放在心上的書粉,他可不敢冒險把人得罪了。

所以他想來道個歉,認個錯,態度誠懇些。

唐軻懷裏揣著為耿老板寫的滿含濃情蜜意的一章更新,躺在屋脊上等他。

可從日落等到月升,又從月升等到月落,直待到天邊泛起魚肚青,也沒等到耿老板的影子。

唐軻怏怏地回家洗漱一番去了書局,一整日都有些恍惚,晚上踩著點下班,又去了鹿鳴山莊,依舊和前一晚一樣,守了一夜,卻還是沒能等到想見的人。

唐軻曲著一雙長腿坐在屋脊上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撥著腳邊幾片青瓦,心裏非常沉。

打從第一次在景王府後門銅鑼巷裏見到耿老板以來,這是兩人頭一次分開這麽久。

想到這裏唐軻忍不住在心裏自嘲地笑笑,什麽叫“頭一次分開”,怎麽鬧得跟小情侶吵架似的。

可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習慣有耿老板常伴左右的?

不管是在鹿鳴山莊,景王府後門,還是棲鳳書局,耿老板好像總能找到各種理由,隔三差五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人真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隻需要這麽短的時間,就能養成一種習慣。

他習慣了耿老板不時冒出來湊在他身邊喊他小可,習慣到覺得那本來就該是他現在生活的一部分。

現在那部分突然消失,他便有些心慌了。

那晚耿老板是真的生氣了,所以刻意避著他?

唐軻思來想去,不安到有些心慌,心慌到有些煩躁,最後翻遍了整個鹿鳴山莊和景王府,依舊沒能尋到耿老板的影子。

究竟發生了什麽?

就因為自己強吻了他,他便要躲自己躲到家都不要了?

何至於做到這一步呢?不會真的這麽不經逗吧?

要真是這樣……早知道就不逗他了。

唐軻滿腹心事從景王府後頭去了棲鳳書局。直到腦袋被伍梁生敲了才回過神來,回望過去,滿眼迷茫。

伍梁生眯縫著眼看他:“想什麽呢魂不守舍的?跟你說話都聽不到?失戀了?”

唐軻失神道:“部長,我把我的小貝殼弄丟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