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朱文祈輕挑眉毛:“這棲鳳書局藏書量天下無雙,我來看看有何奇怪?倒是湘君哥哥真是奇了,從前逼著讀書也讀不進的,如今竟會主動來這書鋪?”

自己這個弟弟有多會狡辯,朱文禎是清楚的。

先前在季府那次他或許還願意相信朱文祈一次,可此時再被對方這樣堵上,饒是朱文祈再用什麽說辭,朱文禎也不會再信他半分了。

“澤臣,你在景王府外頭埋了眼線盯著我?”朱文禎沉著臉問。

朱文祈被識破倒也不慌,鎮定點頭:“我關心哥哥安危,便派了人在王府外頭守著,哥哥要為這個怪我?”

朱文禎覺得自己愈發看不懂這個弟弟了,他眯著眼盯著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你究竟埋了多少人在我身邊?景王府外頭有,鹿鳴山莊外頭有,那悅來茶樓外頭也是你的人,是不是?”

朱文祈搖頭,坦**回:“我隻在王府外頭放了人,否則也不會這麽久都尋不到你人了,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或許之後在鹿鳴山莊和悅來茶樓外頭也該放幾個人,如此也不必等到哥哥回王府了我才能知道你的行蹤了。”

朱文禎氣得漲紅了臉,冷聲道:“澤臣,你究竟要做什麽?那儲君之位我已經讓給你了,你還不願放過我麽?”

朱文祈眉頭皺起來,“湘君哥哥,除了儲君之位,難道我二人之間便再無其他牽扯了?十多年的兄弟情,便什麽都不算了?”

他又朝朱文禎湊近了些,“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念你才來看你的。東宮很大、也很冷,沒有哥哥在宮中,生活也變得無趣許多了。”

朱文禎冷哼一聲,並不搭話。

他心想,以前在宮中這弟弟便慣常以抓他現行、向他說教為樂,如今他不在了,沒人陪著玩這貓捉老鼠的遊戲了,貓便覺得無趣了?可有沒有想過老鼠還願不願意繼續回去陪貓玩?

似是猜到了朱文禎的心思,朱文祈神色一黯,沉聲道:“湘君哥哥,我知道你怨我從前管著你,可那隻因你當時是儲君的不二人選,若當真有一日坐上太子之位,以你那時的努力程度,如何服眾?我也是為你前途著想才會日日敦促你。”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你已放棄儲君之位,我又能以何理由再來管教你?我此後斷然不會再逼你半分,隻希望兄長還能念及我二人的兄弟情分,不要形同陌路,到最後走到連仇人也不如的地步。”

朱文禎聞言沉默半晌,到底還是心軟,又見不得弟弟這樣低聲下氣的模樣,隻能歎息道:“澤臣,過去的事,便過去吧,我以後不刻意避著你便是了。”

朱文祈笑出兩顆虎牙:“湘君哥哥,君子一言?”

朱文禎點頭:“嗯。”

樓上研討室,幾人就《風流太子美王爺》究竟要不要刪掉所有感情戲吵得麵紅耳赤。

郭秀才眯縫著眼看唐軻:“你這等不入流的小說,能在棲鳳書局出版已是抬舉你,莫要這般不識好歹!”

“歌頌愛情的小說,憑什麽就叫不入流了?”

唐軻隻瞥郭秀才一眼,轉而朝局長風憑闌拱手一禮,“局長,我鬥膽問一句,您身為棲鳳書局最高管理者,讀過幾本通俗愛情小說,審核過幾本,又自己寫過幾本?”

風憑闌微微一滯,沉聲答道:“隻讀過一二,從未曾審核或撰寫過。”

唐軻又問:“那局長讀過幾本正史文學?審核過幾本,又自己編撰或謄抄改寫過多少本?”

風憑闌略思忖一陣,道:“所讀所審難以計數,自己編撰者,當有數百本。”

唐軻便拿視線又將在座所有人掃一遍:“如果局長尚且如此,那相信其他同僚更是這樣了?想必各位雖都在各自領域博覽群書,卻極少涉獵通俗愛情小說這一類目?”

眾人自然是點頭承認了,誰又會願意承認自己看過許多風俗讀本呢?除了正在角落裏笑得開的那位伍大爺。

唐軻便又看回局長:“既然如此,在下覺得,身為書局,還是以市場為主導,而在下的文從市場角度出發,究竟應不應該刪除愛情的部分,應該以在這方麵最有資曆的風俗部成員的話為主要參考才對。”

風憑闌看著唐軻,略思索一番,緩緩點頭:“小可先生此言,確有些道理——”

“——滿口胡言!”郭秀才卻不服氣地道,“你這路數不正的寫手才來書局幾天,便知道書局的市場是何樣貌了?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唐軻不慌不忙道:“我是不是紙上談兵,試試不就知道了?咱們可以先行上架前頭一部分章節,看看市場反響,再確定要不要大改後頭的內容,如何?”

這建議倒是合理,在座所有人都點頭同意了。

郭秀才雖也同意了,卻仍忍不住叫囂:“你方才既有那麽大口氣,有本事,便在此立個約定,若你那前頭部分上架後七日內銷量不能突破五百,你便立下字據,確保以後對你那小說再有任何修改意見,你都照單全收,絕不能再有半點異議,你可有這膽量?”

唐軻“嘖嘖”兩聲,搖頭道:“格局小了,五百本算什麽,要定就定五千本。”

“哈哈,蠢貨!愚不可及,且妄自尊大!”郭秀才高聲道,“那便五千本,看你如何收場!”

從研討室出來,伍梁生端著茶碗盯著唐軻看,那眼神宛若在看一個智障。

“部長,有事?”

伍梁生歎息,“還是太年輕,沒有經曆過社會的毒打,不知天高地厚。”

“嗬,這您就不懂了,我就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了,才敢那樣喊話的。”

伍梁生上揚著未調“嗯”一聲,“可以,那我等著看你怎麽贏?”

“盡管放心。”唐軻笑笑,看看時間,到點了,直接收拾東西下樓找朱文禎去了。

唐軻剛走下樓,遠遠看到茶水間外頭守了一排便衣侍衛,再看裏頭,朱文禎身邊多了個年輕男人,那男人舉止極為輕挑,正傾身湊在朱文禎身邊與他講話。

朱文禎明顯有些抗拒對麵的親昵舉動,朝後退了些,對麵卻又逼近半步,竟是不知好歹抬手想要去理朱文禎的發冠。

唐軻低聲罵一句,衝上去捏住那人手腕擰至身後。

唐軻周身殺氣漫上來,真氣沿著那人手腕竄出去,引得對方痛叫出聲。

“別、碰、他。”

唐軻沉聲嗬斥,半掩在麵具下的一張臉漆黑似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