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鬥文裏的男主(七)(希望她能活下來...)

不知道是出於對愛卿的關懷,還是希望永寧侯能早日歸朝的想法,

皇帝隨後賞賜下來許多珍稀藥材,還親自吩咐宮中太醫院,派出了幾名最好的禦醫常駐永寧侯府為侯夫人診治,還叮囑要同宮中匯報。

這事一傳出來,不知又有多少人豔羨永寧侯的聖寵優渥,澤及家眷。不僅世子如皇子宗室般得到天子親賜表字的殊榮,連侯夫人病情都得到聖口過問。

侯爺帶謝琦進宮這兩個時辰,待在府裏的沈慧娘始終是懸著心的,生怕兒子出了什麽差錯,失儀於禦前。但她終究不是什麽愚蠢無知的婦人,為了護著孩子不讓他見識外麵的風雨。

琦兒如今的身份是永寧侯世子了,以後會有更多的人盯著他的一言一行,就好比她成為永寧侯夫人一樣,要麵對的是府內府外無數風刀霜劍,卻不能有半點錯。

為父母者的心,從來都是唯願吾兒愚且鈍,無災無難至公卿。

直到謝琦從宮裏回來,沈慧娘才真正放下心來。

“母親放心,陛下很寬厚,說話也很和氣,還讓我好好讀書練武,成為像父親那樣優秀的人。”

謝琦乖巧的敘述他在皇宮經曆的事。這也是謝知非讓大夫再三強調,並不會過了病氣,沈慧娘才肯見孩子的,每日也隻允許他來一會兒。

沈慧娘略施粉黛,她不願在孩子麵前顯露命不久矣的病相,勉強忍著病痛,也要嫣然含笑聽著孩子說話,心中也甚感欣慰,仿佛身體上的苦楚都消散了一些。

她眸間一片如水柔意,“琦兒今天表現得很好。”

謝琦還帶著些稚嫩的聲音道,“父親說除了宮中的禦醫,還會為母親在天下各地尋找名醫,定會治好母親的病的。”

沈慧娘神色溫柔,蒼白纖細的手輕撫了他的頭,“琦兒不用擔心這些事,你要認真上課,讀書習武,一定要做好這個永寧世子。”這樣即便九泉之下,她也能安心了。

謝琦抿了抿唇,“我會聽母親的話,母親也要好好保重身體。”

隻坐了一會兒,沈慧娘便讓侍衛送謝琦回去了。謝琦雖依依不舍,但懂事守禮,沒有如尋常孩童般哭鬧,乖乖地離開了。見孩子走後,沈慧娘輕歎了口氣。

身邊人不解道,“世子孝順,夫人難道不該高興麽?”

沈慧娘淡淡道,“我隻怕琦兒太孝順了,若是我走後,琦兒為我守孝,你們須好生照看著他,莫要讓他哀毀傷身。他身子本來就較常人差些,好不容易才將養好了。”

身邊人勸道,“夫人何苦這般咒自己,您還要看著世子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呢。再說了,世子不是道侯爺有意在天下各地尋訪名醫呢。這宮裏的太醫沒法子,未必就真的治不好了。”

許是喜事連連,也讓夫人院子裏的一眾人不免生出些期盼,她們對夫人忠心耿耿,卻也是知道若是夫人離世,迎來侯府新夫人後,她們的日子定然是沒有現在好過的。

沈慧娘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現在已經比她預想的好多了,謝琦被立為世子,在陛下那裏掛上了號,身份也就更上一層,旁人不敢隨意輕視。

謝琦越有保障,沈慧娘也更能放心自己去世後他的處境。“對了,讓人請侯爺過來,我有事與他說。”

其實即便沈慧娘不派人來請,謝知非也是要去見見她的。

上一次見麵的時候,即便說了請封世子這樣的話,沈慧娘也是半信半疑的。謝知非能理解一對離心多年的夫妻之間的不信任,甚至猜疑,語言終究是乏力蒼白的,真正的行動才是有力的證明。

而這次再見,顯然對方的態度緩和了許多。

他也沒想到沈慧娘一見麵,竟毫不猶豫放下架子同他道歉,“請封世子一事,妾身不應該不信侯爺,還以為侯爺是在說笑。”

許是卸下了最牽掛於心的擔憂,沈慧娘一下子輕鬆了許多,還當麵坦白說出了她與娘家合謀算計,準備讓庶妹嫁進侯府做繼室的事。

同娘家父母的想法一樣,世子之位已立,沈慧娘想要保證繼室之位為自己人所有的強烈欲望也淡了許多。謝琦是身份尊貴的永寧侯世子,是否有個姨母繼室也不重要了。

之所以開誠公布,也是為了她的兒子,沈慧娘語氣堅決,“一切皆因我私心之故,琦兒並不知情。侯爺厭惡我無妨,隻希望不要因我而厭棄了他。”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早點說清楚,總好過以後侯爺知道,因她之過,遷怒了孩子。

謝知非搖了搖頭道:“琦兒是我的嫡長子,是侯府世子,我不會有厭棄他的一天。”誰都可以放棄他,唯有父母不應該。

聞言,沈慧娘終於真正放下了心。直到這一刻,侯爺沒必要再騙她,他對琦兒也是真心實意的。

謝知非望著沈慧娘,輕歎道,“而且這些事情,我都知道。”

不僅是他在係統那裏看完了所有劇情,就連原身也並非毫無所知。他的母親和正妻在為了繼室人選明爭暗鬥,在朝堂上那樣如魚得水精明能幹的原身又怎會毫無所覺。

當然不,隻是不在意罷了。在遇到沈柔這個真愛女主之前,謝紹對現在的侯夫人是誰,以後的繼室夫人是誰,真的不在乎。

仿佛是骨子裏的涼薄冷情,還有作為既得利益者的傲慢,說他古代大男子主義都是高看他了,原身完全是將他的妻子當成生兒育女打理後宅的工具人罷了。

但人不是木偶,會有喜怒哀樂,會有七情六欲,好比沈慧娘,在對謝紹徹底冷心後,也不會一味的卑微柔順,而是選擇用各種手段維護自己的地位,為了爭奪內宅大權不惜與婆母對上,連垂危之際也不信名分上的夫君,寧願算計庶妹以保障孩子的未來。

聽著他這平淡的語氣,沈慧娘有些訝異,“侯爺不怪我麽?”

眼前這個男人雖性子冷漠,卻也向來不喜她在後宅的算計手段,老夫人不也是告訴他,侯府子嗣單薄,都是因為她這個主母心腸狠毒,容不下人麽。還對婆母不孝,各種爭權奪利,打壓婆母賞下的人。就是這些種種,讓他們之間再沒什麽情份,隻勉強維持著體麵。

謝知非搖了搖頭,“這些年來,我對夫人虧欠實在良多。”

穿越這段日子以來,謝知非也算大致看清了侯府的現狀,若說沈慧娘手段強硬擅於算計,老夫人耳根子軟糊塗,那麽始終置身事外的原主也負有責任。但凡他做得好一些,給與作為妻子的沈慧娘,足夠的尊重理解與體貼,也不會變成今日這個局麵。

這些東西他沒有給過沈慧娘,卻十倍百倍地給了後來的沈柔。

對沈慧娘母子來說,何其不公平。

那些被沈慧娘算計的人可以怨恨責怪她,但原身卻沒有這個資格,是他辜負了沈慧娘。

謝知非看著沈慧娘,極為認真地道,“是我謝紹對不起夫人。”

這句話仿佛有千鈞重,落在沈慧娘的心頭,震得她恍惚,失了心神。良久的寧靜沉默後,沈慧娘輕笑了一聲,“沒想到,我竟有一日能聽到侯爺說這樣的話。”

若是幾年前她聽到這句話定然喜不自勝,感激涕零。現在卻是如雲煙消散般淡然了,也許是她的眼淚早就流幹了。

謝知非也不會理所當然的認為一句道歉就能撫平所有的裂痕,但這是他應該說,代原身說這一句對不起。沈慧娘又對謝知非露出了個如花般嫣然的笑容,“但我還是感激侯爺的,能在我死之前說一句這樣的真心話。”

縱然再不可能擁有夫妻情份,那能有最後的圓滿體麵,已經夠了。

不是奢求,而是她沈慧娘不需要了。

從她口中,謝知非敏銳察覺到萌生一絲死誌,人若無憂後,多半就死而無憾了。但這也不能保證任務的完成啊,謝知非又極為鄭重道,“能救你的醫者,中原找不到,還可以去北漠,南疆找,天無絕人之路。”

感受到侯爺真心的愛護之意,沈慧娘微微笑了,“多謝侯爺的心意,隻是生死有命,侯爺無需費心了。”

許是敞開心扉了,沈慧娘也由衷道,“我去後,侯爺盡可擇一位高門貴女為繼室,隻要莫薄待了琦兒就行了。”

隻要謝紹還有現在哪怕十分之一的愛護,再加上謝琦的世子之位和她留下的人手,就足以謝琦地位無憂了。

謝知非微微皺了皺眉,然後難得認真道,“關於繼室一事,我也準備告訴你。無論是否能尋到治好你病症的大夫,我都不會再娶,永寧侯府不會再有第二位正室夫人,亦不會有人能威脅到琦兒的地位。”

沈慧娘臉上驚現錯愕之色,比聽到侯爺同她致歉還要更甚。

她可以相信侯爺突然真心悔悟,回頭善待妻兒,卻不敢相信,這世上會有男子能放棄賢妻美妾,能為亡妻做到不續娶的諾言。

沈慧娘不知這是謝知非的真心話,他一心隻想完成係統任務好回家,沒有在古代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想法。雖然是穿越世界做任務,但謝知非有自己一定的道德準則,既然代替了原身的人生,那麽原身親人也成了他的責任。他在努力讓沈慧娘幸福的同時,也想好了這世有謝琦和謝玉琢一雙兒女就夠了,除此之外他不打算對別人投入什麽感情。

謝知非再次道,“這是我對你和琦兒的承諾。過往多年,我並未盡到一個好夫君,好父親的責任,以後的日子,我會好好彌補你們。你現在不相信沒有關係,可以親眼看著。”

沈慧娘已然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麽來。

若是謝知非第一次見她就說這樣的話,她哪怕不懷疑侯爺換了個人,也會認為他瘋了。但經過請封世子和表現出來對謝琦的日益關心後,她也忍不住微微動搖了。

謝知非又安慰沈慧娘道,“你也不用擔心外界會說什麽,一切都由我來應付,老夫人那裏我也會給出好的交代,不會讓你為難。”

這世道對女子是壓迫的,無法生兒育女,無人會認為是男子的問題,隻會說女子無能。同樣的,丈夫若不納妾續娶,便是妻子善妒的表現。

謝知非不會為了自己的想法,而讓沈慧娘的名聲受累。

最後謝知非道,“即便是為了琦兒,我也希望夫人你能努力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