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鬥文裏的男主(六)(麵見皇帝)

永寧侯世子之位確立的事,轉瞬傳遍了京城,引發陣陣熱議。

也有不少勳貴家夫人女眷在心底感歎,永寧侯夫人真是好手段,眼看著自己都快不行了,還能讓永寧侯上折請封一個虛歲才七歲的孩童為世子。

同時這一舉動,也讓不少原本有意永寧侯繼室位置的名門貴女望而卻步了。畢竟前麵有個原配嫡長子和世子之位已立,區別還是很大的。到時候縱然自己生下了嫡子,也與爵位絕緣,頂多分到兩成家產罷了,不免得不償失。

消息也傳到了沈家,沈夫人更是喜極而泣,“這可真是大喜事啊,我一定要去慈雲寺為世子和侯爺多多還願燒香。”

沈夫人這兩日還憂心呢,怎麽侯府突然就閉門謝客了,若非女兒托侍女傳信來家說一切安好,她還怕是出了什麽事。沒想到竟然是喜事臨門。

沈侍郎也忍不住露出笑意,自己的親外孫被封為永寧侯世子,未來的侯府當家人,他怎麽能不高興。

沈夫人先是歡喜,但很快又思及重病在身的沈慧娘,不禁又喜又悲,“隻可憐了我苦命的女兒。”

沈侍郎歎了口氣,又提醒自家夫人,“侯爺此舉已經夠仁至義盡了,你與慧娘想的那事,若是侯爺不樂意,還是算了吧。”

妻子和女兒計劃讓庶女嫁去侯府做繼室,沈侍郎作為枕邊人,怎麽會一點都不知。隻是出於對妻女的愛護,又或者還有些不希望嫡女去世後,沈家與侯府淡薄了姻親關係的私心。所以沈侍郎沒有反對,在這件事表現出了默認的態度。

但現在外孫已被立為世子,於禮法上地位穩固,哪怕少了一位庶出姨母去照看,侯府的人也不會忽視了他,侯爺更是會用心培養這個繼承人,都不用沈家擔憂什麽。

要是再得寸進尺,要了世子之位還不夠,還貪圖一個侯夫人的位置,未免吃相太難看了。

沈侍郎雖不乏為家族考慮的私心,但本性還是比較清正的。

聞言沈夫人微微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此事我再同慧娘商議商議吧。”

這事一開始是她向女兒提議的,但本就不是什麽十拿九穩的事,總沒有外孫名正言順的世子之位來的好。

正在閨房裏刺繡的沈柔,也從侍女口中聽說了這事,聰慧過人的她也立刻想到了,既然嫡姐的兒子地位穩固,又得永寧侯看重,那麽很可能就不需要將庶女嫁過去了。

沈柔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知為何有一絲絲失落,仿佛莫名失去了些什麽本屬於她的東西。

她暗自搖了搖頭,不如多想想日後的婚嫁之事。她跟隨嫡母出去交際時,那些自恃嫡出的貴女壓根不會理會她,與她同桌的多是庶女和小官之女。從他人言談中也聽多了庶女被嫡母不喜,各種使絆子的事,不免也為自己擔憂。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沈柔不怕嫁到什麽寒門之家,就怕被隨隨便便配了人,定了終身,還不知是怎樣的歪瓜裂棗。

如果說沈家多是鬆了一口氣,那老夫人的娘家曾家,則是急得如同火鍋上的螞蟻四處亂轉了。曾家這幾日也想見上侯府老夫人一麵,奈何直接被擋在了門外,說是侯爺下的令。永寧侯府的門房似乎換了人,無論使多少銀錢,都不肯通報一聲老夫人。

再聽永寧侯請封世子的消息,曾家哪裏高興得起來。

曾采月擰著帕子,帶著不甘地恨恨道,“我是一定要嫁給表哥的,哪怕做妾也行啊。”

她的婚事在京中本來高不成低不就,何況當世能與表哥相比的男子又有幾人。曾采月又被侯府的富貴權勢迷住了,腦子哪裏清醒得起來。

曾家眾人也是同樣的想法。

在謝琦被立為世子這件事,老夫人的確忍不住念叨了幾句,“琦兒這孩子才七歲,尚且年幼,怎麽就這麽急著請封世子了呢。他打小就病弱,要是有個萬一……”

老夫人也不好咒自己唯一的孫兒,隻是說出了她的擔憂。

謝琦剛出生那會,像得更隻小貓似的,哭聲也弱的,一看就讓人擔心養不活,長不大。

謝知非耐心解釋道,“這點母親多慮了,我問過照顧琦兒的醫者,他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胎裏帶來的病根,這幾年吃藥也調養的差不多了,隻是麵上看著瘦弱了些,以後多補養一些就是了,侯府不缺這點東西。”

劇情裏謝琦生母去世爹又不疼,備受冷落但還是健健康康地活著。

謝知非又道,“琦兒是我的嫡長子,請封世子在情在理,不過是早幾年,晚幾年的事。”

老夫人擺了擺手,“這事是你作主,我也不便說什麽。”

這個兒子雖是她所生養,但自小便是由他祖父帶著,比常人更沉穩內斂,也更有主見,行事強硬。但凡是他做了決定的事,旁人都不敢違逆。她是母憑子貴的侯府老封君,哪怕這種決定侯府繼承的事,也著實沒什麽話語權。他還願意表現孝順,同她說一說,已經算是不錯了。

謝知非沒有在老夫人這裏多待,因為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帶謝琦進宮謝恩。

他在侯府門口略等了一下,便見到俊秀的小少年出來了。

“父親。”謝琦努力維持著穩重儀態,不敢跑快了,但見到謝知非,還是忍不住眸子亮晶晶的,滿是濡慕敬畏地道。許是這些日子的陪伴讓他開朗,不再是低頭含胸,膽小懦弱的樣子,倒是顯露出清朗秀氣的眉眼來。

畢竟原身和沈慧娘相貌都稱得上出眾,所生的孩子也不可能差到哪去。

這一身清貴又顯現風儀的衣著打扮,顯然是沈慧娘精心準備的。

謝知非摸了摸他的頭,又扶著他先上了馬車。

在車裏謝知非問他,“第一次見陛下,會不會害怕?”

原身雖極得皇帝信重,常常入宮赴宴,但卻不曾帶上過謝琦。皇帝也提起過一兩次,都被原身以長子體弱為由推辭了。而到了他與沈柔的孩子,卻又是另一副樣子了,連帶著皇帝對永寧侯府的幼子更為熟悉,後來還點為了皇子伴讀。而劇情結局暗示,那位皇子也是皇帝心中繼承大位的人選。

無怪乎原身請求越過長子立幼子為世子,皇帝那麽痛快地答應了。

謝琦想說不害怕,但看著父親溫和的眼神,還是說了實話,“有一點點。”

說完就羞澀地低下了頭,似乎是覺得不好意思。謝知非安慰他道,“一切有父親在,不用擔心。”

謝琦重重地點了點頭,心裏也暗暗堅定,他不會給侯府丟臉的。古代的七歲小孩其實早熟許多,尤其是官宦貴族出身的,又有母親叮囑,他也隱隱明白世子代表的意義和責任,一言一行都需慎重。

見到殿內坐在高位上身著龍袍的男人,謝知非隨著身體的本能記憶跪了下來,“微臣拜見陛下。”

謝知非一直都在適應這個古代,無論是對封建統治者下跪,還是別人對他這個侯爺下跪。

“成淵不必多禮,快起身吧。”對方麵色白皙,鼻梁高挺,眉目之間輪廓頗深,看起來頗有威嚴,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皇帝和原身年紀差不多,不然當初謝紹也不可能成為他的伴讀,而且單聽輕鬆隨意的語氣就知道兩人之間關係非同一般的親近。

皇帝的視線落到謝侯旁邊的小少年身上,溫和笑道,“這就是你的嫡長子,你特意向朕請封的永寧侯世子了吧。朕還是第一次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生的是女兒,故而藏在家中嬌養著。”

說著他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謝琦,雖看著似傳聞中那般體弱,但小小年紀,就舉止得體,進止有禮,加上還是好友兼愛卿的獨子身份,不禁更多了些喜愛之意。

然後皇帝問道,“這孩子還沒有表字吧?”

謝知非如實道,“並未。”

本朝禮法規定,男子多是及冠後由長輩取字,當然皇帝大可不用在意這點,“既然如此,那朕提前為世子取個字可好,也算是今日初見世子的緣分了。”

皇帝這儼然是將謝琦當做自己的子侄了,除了皇子還有宗室之外,誰還有這樣的待遇。

謝知非拱手行禮道,“實乃小兒之福,多謝陛下賜字。”

“世子名琦,後皇嘉樹,橘徠服兮,那就表字嘉樹吧。”皇帝取字也不是隨便一說,這句出自先賢的九章,嘉樹之稱寓意甚好,既然外表俊逸風采過人,亦有美好堅定的誌節。

皇帝微微含笑道,“望世子也能成為永寧侯府的芝蘭玉樹。”這話無不表現出重視厚望來。

“陛下過譽了。”謝知非再次拱手一揖,謝琦也乖巧地行禮謝恩。

顯然皇帝和肱骨重臣見麵也不大可能隻談孩子,必然是要說一些涉及朝堂上的事,這自然不是謝琦一個孩子能隨便聽的。隨後便有內侍將他帶了出去,謝知非倒也不會不放心,謝琦現在貴為永寧侯世子,即便在宮裏玩耍一下也不會出什麽事。

皇帝登基已有四年,朝綱初穩,加上沒有什麽內憂外患,海清河晏,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而謝知非也知道這位在還是微末之時便野心勃勃了,原身與五皇子的關係從一開始也不怎麽單純。五皇子因是宮人所生,從來不被先帝和當時的文武百官放在眼裏,而謝紹也沒好到哪去,哪怕他年紀輕輕便智謀過人文武雙全,那些出身高貴又眾多青年俊彥附庸跟隨的皇子也看不上他一個落魄勳貴之後。

謝紹選擇投資五皇子,而後者也給了他一飛衝天重振門第的機會。

盡管最開始的結盟交好,雙方純粹是出於利益和野心,但之後君臣多年的抱團取暖,互相信任不曾背叛,積累下來的情誼也不是旁人能比的。至少在現在的皇帝心目中,真正的心腹不多,但永寧侯謝紹絕對是第一人。

談完朝堂上的要事後,皇帝又提起另一件事,“朕那二皇兄伏誅後,還有些餘黨在江南作祟,就派成淵前往處理了吧。”

若說先帝在時,前期的儲君大熱門是三皇子,那麽後期露出獠牙的就是深藏不露的二皇子了,原身與五皇子等人也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扳倒對方,還險些遭到二皇子的反撲,發動宮變襲殺。還好有原身及時救主護駕,也因此皇帝對這位二皇兄最恨之入骨,其他皇子黨派尚寬大處理,留有一線,二皇子的餘黨則下令全數清剿。

這任務說難不難,甚至稱得上白送的功勞。

皇位已定,哪怕是曾經炙手可熱一時,關係網遍布朝野的二皇子黨,如今也不過是終日躲躲藏藏見不得天日的蛇蟲鼠蟻,之前是皇帝忙著朝堂上更新換代,現在能騰出手來了,自然是要清理一下,免得礙了眼的。

可是謝知非就怕自己去了一趟江南,在府裏的沈慧娘會像劇情中那樣掛了,他這任務才剛開始呢,哭都沒地方哭去。

於是他跪下來行禮道,“陛下,請恕微臣不便前往江南。”

皇帝有些訝異,這完全不符合謝侯以往的性格啊,不應該是毫不猶豫幹脆利落地答應下來麽。對於這位年少時就跟隨自己的親信,忠誠度高,兼之又能力出眾,什麽任務都能完成好,皇帝一向是極為滿意的。

謝知非沉聲道,“微臣的夫人病重,急需延請名醫聖手,臣也不放心,想留在府中陪伴左右,恐有負陛下重托了。”

他抬起頭,神色極為真誠道,“這次麵見聖上,也是希望請奏陛下,暫卸微臣身上職務,允許微臣在家中休假一段時日。”

皇帝輕咳了幾聲,人家夫人重病在床,自己還下放任務遠派江南,的確有些過分。

“是朕思慮不妥了。”

永寧侯夫人生病的事,他好像也聽皇後說過,但日理萬機的皇帝,很少會去關心臣子的後宅之事。不過他也想不到謝侯竟會為了生病的妻子,甘願卸職休假在家。

畢竟是自己重視的臣子,又是年少信賴的好友伴讀,皇帝還是頗為關懷地問了一句,“不知永寧侯夫人病情怎樣了?”

謝知非搖了搖頭,“微臣夫人所患之症,宮中的禦醫也束手無策,臣已經打算在全天下懸賞尋求名醫或是能人異士,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那江南,成淵就不必去了。”皇帝點了點頭,可話鋒一轉,又語重心長道,“但朝堂之上還有許多事,需要成淵輔助朕左右啊。”

謝知非嘴角微抽了抽,

原身過往多年來一個月也難得回幾次家,封永寧侯後也是忙於公務,對後宅的事不管不問,這個鍋至少有一半得歸於這位皇帝。謝知非也想不到古代居然就有這種資本家屬性的統治者,恨不得手下人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為自己工作奮鬥拚命。

然而為了任務,謝知非想要休假的心情十分迫切。

他語氣誠懇道,“陛下富有四海,又廣開科舉,得用之材數不勝數,絕不缺少微臣一人。陛下登位以來,又恩威並施,胸懷開闊實有明君之範,滿朝文武如今也已對陛下心悅誠服,必定任陛下驅使。”

這番真誠的吹捧恭敬,自然是說到了皇帝的心坎裏。見謝紹態度這般堅決,皇帝也不好太強求,免得傷了君臣情誼。他歎了口氣,“那朕便準愛卿半月休假吧。”

說著似乎覺得這時間長了一些,他又道,“成淵手中其他的公務可暫由底下人代管,但京畿大營放在別人手裏,朕不放心。”

皇帝語氣越發堅定,這護衛京城的三萬兵力,關係天子的身家性命,皇帝還是很看重的,非絕對心腹不能擔任。

謝知非心裏鬆了口氣,再次行禮道,“謝陛下隆恩,微臣謹遵聖命。”

隨後退出了殿外。

經過這一番後,皇帝不由得感歎道,“成淵倒真是個情深意重之人。”

他雖不關心臣下內宅夫妻之事,但重情的人,皇帝總是會欣賞一些的。

非但如此,皇帝還認為這是謝紹不貪戀權力的表現,自繼位以來,作為他的心腹親信,謝紹可是重權在握。當然這也與皇帝初臨位,位置不穩手中得用之人也不多有關。

皇帝信任謝紹是一回事,而謝紹說放棄權位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