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這才是家
薑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春雨巷,心想反正也是閑逛,去哪裏都一樣,便應下了。
今日天氣不好,牛乳茶坊沒有客人,楚大娘便幹脆關了門,和楚蘭兒一起教導湘兒和佟雪。
湘兒已經成家,平日就常做些小吃和飲品給孩子們,學習製作牛乳茶對她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麵了。
而佟雪平日都在後屋練妝,今日一時興起,又受了楚蘭兒的邀請,便來前院湊湊熱鬧。她見薑荷回來,就好似老鼠見了貓,一邊往楚蘭兒身後躲一邊訕訕道:“師父,您回來了?”
佟雪還小,隻要按時將自己布置給她的任務完成了,玩心重些也無所謂,薑荷本就沒打算責備她。但今日她因為邦笛的事情心情很好,便起了頑心,故意板起了臉:“好你個臭丫頭,教你的妝都學會了沒有?就知道玩!”
佟雪急忙說道:“學會了學會了!師父,我現在能背下色譜,也會畫玉兔妝和霜影妝了!”
楚蘭兒嗔了薑荷一眼,拍了拍佟雪的肩膀安慰道:“你別害怕,她那是裝的!阿荷最喜歡嚇人了!”
佟雪這才放下心來,薑荷吐了吐舌頭,突然想起外麵還有個人,急忙把薑恒拉了進來,介紹道:“來客人了,這是我在繡坊的東家,薑恒薑公子。”
薑恒溫和有禮地對眾人一一打了招呼,楚氏母女知道這其中的內情,雖然內心複雜,但還是熱情地招呼起薑恒來。湘兒已為人婦,隻輕輕點了點頭便回後屋去了,佟雪倒是不怕生,睜著一雙無辜大眼看著薑恒:“你就是薑公子呀?我聽師父說起過你,她總說你是個極好、極和善的東家呢!”
薑荷為了掩人耳目,從未在湘兒和佟雪麵前提起過繡坊的事,更別說在他們麵前誇薑恒了,佟雪這麽說無非是為了讓薑荷在薑恒麵前樹立個好形象。
果然,薑恒的臉色緩和了些許,玩味地看向薑荷:“我若不給阿荷姑娘漲些月錢,怕是對不起這番誇讚了。”
薑荷笑道:“那得多漲一些,以後我每日都誇你。”
楚大娘叫楚蘭兒去廚房拿了一盤點心和一杯牛乳茶來招待薑恒:“薑公子,我們這裏沒什麽好東西,這點心和牛乳茶都是店裏的招牌,您嚐嚐。”
薑恒本想推辭,又擔心人家誤會他嫌棄這些東西,索性大大方方收下。正值午後,佟雪和薑荷也餓了,大家便一起聚在桌邊喝下午茶。
薑恒見那木杯裏的飲品花花綠綠的,像是給小孩子喝的,不免起了輕視之心,誰知才喝了一口,隻覺味道鮮美,口感絕佳,極有牛奶的醇香,也有茉莉的甘甜,最妙的是杯底的芋圓,搓成一點點大,吃起來頗有趣味。
他不由多喝了幾口,問道:“這是什麽茶?”
楚蘭兒解釋道:“它叫香茶玉露,是我們最近才做出來的。裏麵放了茉莉、牛奶和芋圓,雖然配料簡單,但味道還不錯。”
薑恒點點頭:“味道是不錯,讓人回味無窮,也讓人……讓人心都靜下來了。”
生意上的爾虞我詐,父母兄弟的涼薄,親戚的吸血無恥,仿佛都隨著這“香茶玉露”騰騰直上的蒸汽消失了。
薑荷把盤子往他麵前推了推:“嚐嚐這個?”
盤子裏放著三樣點心,分別是一些鍋巴一樣的碎片、兩塊糕餅和幾塊硬硬的小圓餅。
有了“香茶玉露”的珠玉在前,薑恒想也沒想就舀起了一匙“碎片”放進嘴裏,隨即便被唇齒間那酥脆的聲音嚇了一跳。尋常酥脆的點心不少,但大多隻是外表的一層酥皮,裏麵的夾心又香又糯。
但這個“碎片”則不然,口感宛如烤的焦糊的餅,但味道卻香香甜甜,出奇的好,吃著根本停不下來。薑恒直把他那一份吃完了還意猶未盡,見眾人都盯著他,不由麵上一紅。
薑荷心裏發笑,將他盤子裏的糕餅取出來一塊夾在自己盤裏,又將自己盤裏的“碎片”全部舀進薑恒盤裏:“我極喜歡吃這茶糕,便厚著臉皮同你換了。你放心,這些我還未動過。”
薑恒紅著臉點點頭:“這是何物?從前竟沒吃過。”
薑荷指著那幾樣點心解釋:“這是塗了蜂蜜和牛油的玉米片,這是我幹娘製的茶糕,至於這幾個圓圓的餅子,是用牛奶和麵之後烤製而成的。”
薑恒咽下嘴裏的玉米片,含混道:“吃著是不錯。”
佟雪笑道:“薑公子真有品味,這可是我們店裏賣的最好的點心,是我師父想出來的點子!”
薑恒看向薑荷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欣賞:“原來你不知會做妝,吃食也做的這樣好,在我這繡坊做活兒真是屈才了。”
薑荷故作謙虛:“您說的哪裏話?賣這些隻能掙些小錢,但之後繡坊做大了,我可就是元老了,你能少給我月錢?”
“做大嗎……”
薑恒想到方才家裏發生的事,不由鬱悶起來。他父親已經答應幫親戚們找活幹,繡坊剛走了一個薑莘,正是缺人的時候,那幫人豈能放過?
倒是這繡坊再也不是他施展才華的地方,而是一個糟心處。
薑荷見他情緒低落,便走進裏屋拿了瓶酒出來。見楚大娘瞪著她,吐了吐舌頭笑道:“幹娘,您別瞪我。平日你都不讓我和蘭兒喝酒,今日薑公子心裏不舒坦,我們幾個就陪他喝一杯,就一杯,絕不亂來!”
楚大娘勉強答應,又狠狠地說道:“就一杯,要是喝醉了,看我明兒怎麽收拾你們!”
趁她不注意,薑荷悄悄對薑恒說道:“我幹娘就是嘴上說說。她呀,每次說要懲罰我們,每次也就是念叨兩句,我們兩個都習慣了!”
薑恒看了看那瓶酒:“你若是不能喝就算了,我沒事的。”
“無妨!”
楚蘭兒將酒瓶拿過來,給他們三個依次斟酒:“我們姐妹倆早就想喝上幾杯,可我娘管的太嚴了,說姑娘家喝酒不好。今日就借著薑公子的光,讓我們兩個解解饞!”
佟雪在一邊嚷嚷:“我也要喝!”
楚大娘給了她一記爆栗:“喝什麽喝!喝你的牛乳茶去!等你過了十五歲再想喝酒的事吧!”
佟雪捂著額頭扮了個鬼臉,眾人被她逗得紛紛大笑。酒過三巡,薑荷倒沒什麽事,至於薑恒和楚蘭兒,一個微醺,一個直接醉的歪倒在了椅子上。
楚大娘無奈扶額,她老人家今兒個可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永遠不要相信饞酒之人的“隻喝一杯”。
薑荷雖然清醒,但也有些上頭,指著楚蘭兒大笑起來。楚大娘一邊和佟雪七手八腳地將楚蘭兒扶起來,一邊轉頭罵她:“你個賊丫頭,還喝!打量自己酒量好嗎?當心過會兒耍起酒瘋,嚇著薑公子,人家明日辭退了你!”
薑恒也一副傻笑的表情,他眼前天旋地轉,大腦已不甚清明。楚大娘帶著關心的斥罵聲和薑荷嬉笑著的應和在耳邊盤旋著,不但不惹他煩,反倒讓他心裏暖暖的。
這才是家啊,這才是家的感覺。
一張極其貌美的臉突然出現在他眼前,那人眯著一雙淺瞳笑眼,兩頰紅撲撲,宛如點綴著碎桃花:
“你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