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中和堂
薑荷心中立刻警鈴大作,她小心地收起眼中的警惕,問道:“恒少爺何出此言?”
薑恒卻已收起了他的意味深長,淡然一笑道:“你一個人要撐起一個家也不容易,原本開著妝館,卻被逼迫得來我這繡坊做事,一個月也拿不了幾個銅板,擔子怎麽能不重呢?”
薑荷這才放下心來:“好在我幹娘和姐姐待我好,也肯吃苦幹活,如今比我掙得多了好幾倍呢。”
薑恒眼中透露著幾分豔羨:“真好啊,你雖前半生漂泊,但好歹有了關愛你的家人,這就很好了。”
而他自己呢?雖說含著金湯匙出生,但無論做什麽都由不得自己。明明最渴望親情和關愛,卻隻能在一次次算計和爭鬥中逐漸心涼。
薑荷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情緒,她猶疑片刻道:“恒少爺,你心裏的鬱悶我都明白。我想問你,若是長輩犯了錯,你可會遷怒於他的孩子?”
薑恒皺著眉想了想:“那要看是什麽錯了。若是後輩品行上過得去,又與長輩的錯處無關那也不必遷怒於他,最多不來往就是了。可人活在這世上,總要被血緣和種種關係所牽連,很多時候不是想置身事外就能成的。故而……那後輩也會為自己長輩的錯處付出一些代價吧。”
這番話與趙墨玨說的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表明長輩犯錯,後人是無法置身事外的。隻是不知若是薑恒知道這話是在說他自己,還會不會說的這樣坦然。
薑荷輕輕歎了口氣:“人這東西,真是複雜。”
薑恒失笑:“我頭一次聽人說自己是東西的。”
薑荷輕笑一聲:“我指的是我本人,恒少爺莫要把自己帶進去了。說起來,恒少爺剛來雍州不久,竟也知道這麓山寺祈願靈驗,可是常來?”
薑恒看了一眼身後的香壇,苦笑道:“不,我雖常來,也是最近而已。況且我來此處不是為了祈願,而是祭拜。”
“祭拜?”
莫非是祭拜薑永成?
“祭拜我的一位堂妹。”薑恒看著眼前的一片虛空,聲音縹緲地說道:“雖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她應該是已經去了。她活著的時候從未被人善待過,死後也沒人為她討一個公道。而我能做的,就是在這裏給她立了牌位,讓她的魂魄有個可以依存的地方。”
“對了。”
薑恒突然看向她:“我那位堂妹與你長相有幾分相似,但你可比她漂亮多了。”
薑荷大受震撼,雖然不願意相信,但她聽得出薑恒口中的“堂妹”指的就是她自己。她真的沒想到,原身生前受盡屈辱,死後居然能被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堂兄記到現在。
原身的記憶中沒有多少關於薑恒的影子,有的是道聽途說來的,關於薑恒的評價,有的是一個模糊的印象,就是沒有完完整整的一段故事。可是薑恒會做到如此地步,就證明這兩人之間一定是發生過什麽的,隻是原身沒放在心上,忘記了。
可薑恒顯然記著,還記到了現在。
這樣想著,薑荷看向他的目光便多了幾分複雜。
在這場春雨中,薛青廉的人才培育機構“中和堂”建成,選址在一座破舊的廢廟,稍加修葺便可以用了。
院子裏被磚牆隔成四個部分,第一批培育廚藝、品茶、賬房和首飾工匠四類,薛青廉專門請了幾家豪族裏的人來教,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
然而中和堂擠不下這麽多人,薛青廉便定下每院隻收三十人,餘下的人待前一批結業後方可入院學習。
另外他還增設了入院門檻,入院參與培育者,須五官端正,身體無恙,最好識得幾個字,這也是那些豪族東家的要求。若是不符合規矩的,學了也是白學,根本沒有地方會要的。
中和堂的建成,最高興的除了待業百姓之外就屬楊雨蕭了。她一連幾天笑得合不攏嘴,整日拉著香蓮商量對策:“我聽說想要入院,需要先交二十文錢,等結業或中途放棄之後方可領回。你說咱們老爺也太實誠了,這中和堂的租金,請先生的費用全是他自掏腰包,卻不收那些泥腿子一分錢,這樣下去豈不是要賠死!這男人心軟,就得咱們女人硬下心腸想想法子,不然咱們這個家遲早要敗掉的!”
薛青廉哪有這麽傻,他又不是冤種,雖說他不論是租金或是請培育先生的錢都是自掏腰包,但契約及賬本都準備的齊全,隻等上麵撥錢給他補上就行。
楊雨蕭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她隻是想為自己接下來的行為找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罷了。
香蓮抿了抿嘴唇,問道:“姐姐與楊大人商量過了吧,可有什麽主意?”
其實主意一開始就是香蓮出的,此刻這麽說就是為了甩鍋。但楊雨蕭不這麽想,她還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呢:“我與哥哥盤算了一下,咱們可以從中掙兩份錢。第一份是入院的銀子,第二份是結業的銀子,隻是這銀子少不了要給培育先生一些,省的他不懂事,說些什麽不該說的話。這樣一來,落到咱們手裏就沒多少銀子了……”
香蓮哪能不明白這話中的意思?原本她也沒打算沾這髒錢,也看不上。要知道趙墨玨每月給她的可比這贓款多了好幾倍呢。
“姐姐的不易,我心裏都明白。隻要姐姐記掛著我,我也不在乎旁的了。”
楊雨蕭滿意地點點頭,從發間取下一支金簪插在她頭上,這次她倒是沒選便宜貨,而是由衷的想送香蓮一個禮物:“好妹妹,這點子本就是你出的,現下卻要你吃虧,我心裏真是不忍。你且等一等,等我多掙些銀子,到時分你一些!”
香蓮笑著應了一句,又問:“姐姐,第一份的錢倒是好掙些,可結業時的錢要怎麽賺呢?我聽說結業執證是由官府下發的,怕是不好造假。”
楊雨蕭得意地說道:“這個倒無妨。香蓮啊,做姐姐的告訴你一個道理,甭管什麽官府還是豪族,隻要咱們有熟人,多難辦的事都能輕輕鬆鬆的辦下來。那個什麽結業執證是難辦,但老爺把做執證的活兒交給了手底下的人,隻要讓我哥哥去通融一二,再給些銀子,這事自然就能辦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