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鍾離爍懷孕了啊,不是,我懷孕了

鍾離爍眉峰一皺,本來就陰沉的臉此刻看上去似乎更不爽了。

他有些警惕地反問:

“前天晚上在段府,你是不是吃壞了肚子?還是這幾日在府上吃了太多?”

葉淩夕搖了搖頭:“那天左不過就吃倆饅頭,這幾日相府飲食也清淡,我反而有些吃不下去。”

一臉狐疑,鍾離爍顯然是不相信:“容梓。”

“臣在。”

“今後葉淩夕的吃食都要你親自過目才行。晚飯都換成小郡主愛吃的,先讓小郡主吃飽。”

“是!”

沒想到自己的待遇又“提高”了一級,他一揮手讓她離開了。

葉淩夕坐在正廳吃飯,細細回味著鍾離爍剛才的反應——

腹痛、惡心、嘔吐?!

這個反應怎麽聽著那麽耳熟呢?

懷孕?

鍾離爍懷孕了?

不是不是,是……我懷孕了?!

自己身上受到的外界刺激會百倍千倍的放大在鍾離爍身上,現在自己沒有任何反應,不代表鍾離爍沒有啊!

一想到這兒,葉淩夕連忙摸了摸脈搏——脈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

她感覺自己瞬間頓時老了十歲——

喜脈?!可這孩子是誰的?!

而另一邊,鍾離爍本來打算晚上再批閱奏折,可現下身子不爽,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躺在房中,他回想著葉淩夕見麵之後的一切,叫來了容梓:

“都道小郡主癡傻,雖然有時候她連‘大塚宰’三個字都念不對順序,可上次雞血藤的事情……還有今時今日,看起來似乎並非如此。派幾個人去燕敕國打聽打聽,看看小郡主為何會癡傻如小兒,是否是裝傻?”

容梓應下之後說道:“大塚宰,明日是二夫人回娘家的日子,按禮數來說您也應該去段府,這如何安排?”

本想直接推掉,但鍾離爍想起葉淩夕和段錦之間還有婚約,他可以趁著這個時候讓段錦和離,正大光明地將葉淩夕接到府上,就答應了:

“給小郡主準備幾套新衣,段府哪個不是見人下菜,別太寒酸了,本相帶她一起去。”

可本以為段錦會痛痛快快地將葉淩夕交出來,卻沒想到第二天到了段府,段錦轉性了。

“娘子!”

打開門一看到葉淩夕,段錦立刻迎了上去,哈巴狗一樣將她扶到了屋子裏:“外麵天冷,娘子快進來休息。身上怎麽穿得這麽單薄,可是大塚宰虐待我家娘子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葉淩夕立刻向鍾離爍投出求救的目光——

大哥,他不對勁兒啊!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活了!

鍾離爍眯了眯眼。

伸手,他拉住了要被段錦拽走的葉淩夕:

“小將軍,這是作甚?”

段錦嫌惡地看了一眼鍾離爍,而後不情不願地行禮道:“葉淩夕是本將軍的妻子,將她接到府上也是理所應當,大塚宰難道連我家的家務事也要管?”

雖然不知道段家又謀劃了什麽,但鍾離爍深感不妙,他沒有鬆開葉淩夕的手,反而抓得更緊:

“小將軍虐待妻子,將她送到皇陵陪葬,按照齊芸國法典也是要入獄嚴懲的,怎麽現在想起來要疼愛她了?”

段錦冷哼一聲:

“如果為皇家表忠心也是違反法典,那還真是沒有天理了!更何況,結婚當日葉淩夕被人輕薄,我不離不棄對她已是大恩。雖然讓她入皇陵陪葬,但也不是托了大塚宰的福活下來了?從今往後我自然會對她好。”

雖然不願鬆開,但鍾離爍已經沒有理由留下葉淩夕,強取豪奪隻會讓自己和保皇派更不和睦,反而不利。

他悻悻地收回手,疏離地笑笑:

“那若是小將軍做不到呢?這位可是闔樂郡主,有任何閃失都會挑起和燕敕的戰爭,兩國本就不睦,段小將軍可別引火燒身。”

“要是我做不到,那就請大塚宰斷了本將軍的雙手雙腳,將本將軍作為人彘也無妨!”

微微睜大雙眼,鍾離爍也沒想到他能發這樣的毒誓,看了一眼葉淩夕。

而這女人趁人不備甩開段錦的手,來到自己麵前,抽出佩刀遞給自己:

“大塚宰,他說話不作數的,我不信,砍他!做人彘!”

鍾離爍也知道此話不可信,但不如借此威脅一下段錦。兩人之間有情蠱聯係,如果葉淩夕受苦,自己也不會好過:

“聽到了麽,小將軍?”

連忙將雙手背在身後,段錦舔了舔唇賠笑道:“大塚宰,一個傻子的話怎麽能信呢?”

冷哼一聲,鍾離爍刀鋒直指段錦的鼻尖,留下了一道紅色的劃痕:

“倒也不必小將軍發此毒誓。如果小郡主在府上過得不好,那就請小將軍和小郡主和離,到時候本相自會來接人。”

重重咽了口唾沫,段錦的汗都流了下來,連連點頭:“好,大塚宰裏麵請!”

似乎是因為葉淩夕被強製留下的原因,在段府陪著段夢柔省親,鍾離爍滿臉都是心不甘情不願。晚上走了之後囑咐兩個百騎司的人在附近守候,惴惴不安地離開了段府——

自己的命被別人拿捏在手中,這種遭遇還是頭一次!

而他前腳剛走,後腳段錦就露出了狐狸尾巴,看著葉淩夕可憐巴巴地盯著緊閉的大門,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賤人!以為靠著鍾離爍這座大山就能和本將軍抗衡了?你也不過是鍾離爍的一枚棋子,等他玩膩了就會殺了你!”

“嘶——”

段錦一鬆手,葉淩夕被重重摔在牆上,頭猛地一磕,整個人都飄飄然暈了起來——

不行不行,再待下去肯定會被段錦活活打死!

就算燕敕王再厲害又能怎樣,遠水解不了近渴!我現在一個弱女子什麽都幹不了,隻能……

眼看著男人上來還要打,一個叫娟兒的侍妾過來拉住了他的胳膊:

“和這起子賤人叫什麽真兒,小將軍且隨我去裏屋休息吧!過幾日皇家狩獵,你可一定要帶我去,別因為這個賤人回來就忘了娟兒!”

掙紮著從地上起來,看著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葉淩夕嫌惡地撇過頭,晃晃悠悠地來到一間空房休息——

我都疼成這樣,鍾離爍估計都暈過去了吧?

他什麽時候能來接我?

葉淩夕本以為自己身體上的傷害會讓鍾離爍盡快將自己接回去,可沒想到這個男人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堅強,一連四日都沒有再來過段府。

“鍾離爍不會已經被折磨死了?”

一個不好的想法湧上心頭,坐在廊下拿著笤帚掃地,葉淩夕看著兩人多高的圍牆,有些不知所措。

“喲,這不是闔樂郡主麽?”

她正掃著地,娟兒就搖擺著腰肢兒走了過來:“過幾日就是皇家狩獵的日子,你雖然是主位必得去現場,但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段錦回心轉意。”

回心轉意?

葉淩夕巴不得這個男人先將自己忘掉,給她一條生路,等自己喘口氣再來將他踩在腳下!

“娟兒姑娘說笑了,我與小將軍本無情,哪來回心轉意一說。”

“還算有自知之明。”

說完,娟兒就走了。

沒想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再施暴,葉淩夕琢磨著她剛說的話——

皇家狩獵?

我必須去現場?

那我有機會在那裏見到鍾離爍麽?

這個消息就像是給了葉淩夕一點兒希望,平日就和下人一起幹些灑掃的活計,似乎是娟兒將段錦哄得很好,這男人最近也沒有出現在自己麵前。

等到了皇家狩獵的日子,葉淩夕像是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急不可耐地登上了馬車。

她雖然是主位,自然要跟著一起去的,但畢竟不受寵,一路上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倒是這個娟兒也賴在馬車裏,粘著段錦不肯離開。

兩人互訴衷情,一路上卿卿我我。剛到獵場,馬車還沒停穩,葉淩夕就跳了下來——

今天如果鍾離爍再不接我回去,我就要不客氣了!

幾步跑過密林就來到了看台前,巍峨的青石階上是氣派的儀仗隊,葉淩夕遠遠就瞧見了坐在皇帝左手邊的鍾離爍。

他也正望向自己。

顏如渥丹,眉如墨畫,一副郎豔獨絕的秀色。

鍾離爍那一雙波光瀲灩的瞳眸在看到葉淩夕的一瞬間就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招了招手。

葉淩夕感覺眼眶中湧入了淚水。

但她倒不是心疼——畢竟可憐男人倒黴一輩子。

她這是可憐她自己!

大哥,你都虛弱成這樣了,都不願意和保皇派撕破臉來找我麽?感覺這個情蠱對你的影響好像也不太大啊……

它能保護我在齊芸國活下去麽?

葉淩夕提著裙擺跑過去,一枚箭卻從高台上射下刺穿了她的裙擺,將衣服釘在地上。

一抬頭,她立刻就鎖定了射箭的人——

在皇帝右手邊,一個清冷的男人剛剛坐下。

鍾離爍麵色一緊,立刻讓容梓來到獵場上將葉淩夕帶了上來。

“皇上,”鍾離爍介紹道,“這位就是燕敕王的小女兒——闔樂郡主葉淩夕,本是指給臣做妻子的,沒想到倒是被段將軍搶了先。還是段將軍好福氣!”

皇帝點了點頭,上下將葉淩夕打量了一番之後解釋道:

“我們齊芸國有規矩,那就是風華絕代的女子若來了齊芸國,一定要將裙擺釘在地上,以此來表示仙女下凡留下絕世好容顏,賜福齊芸國,剛才英池這一箭就是對闔樂郡主最大的禮遇!”

葉淩夕雖然麵子上還是落落大方,但心裏早就把白眼翻上天了——

我信你個鬼!

剛才那一箭速度和力量都是上乘,若是射中必定要命!

她躬身行禮,笑得落落大方:

“燕敕國素來和齊芸國不睦,好在大塚宰高瞻遠矚,以和親來化幹戈為玉帛。既然皇上如此禮遇厚待我,在我們燕敕國也有一個類似的祈福方法,還請這位公子和段將軍在獵場稍後。”

還不知道剛才用箭矢射自己的人叫什麽,葉淩夕就隻能指著男人說。

皇帝愣了一下,雖然感覺這丫頭明裏暗裏在說自己不善為政,卻話鋒一轉。

他望向廖英池,顯然已經成了一具傀儡。

廖英池躬身行禮:“那奴才恭敬不如從命!”

眼看著廖英池和段錦在獵場站好之後,葉淩夕舉起了剛才射向自己的弓箭:

“皇上,在我們燕敕,不速之客的到來稱為‘二鬼拍門’。這位公子就是大鬼,需要兩箭才能射死,代表天災、地害不能侵犯國土;段小將軍就是小鬼,需要一箭就能射死,代表人亂不能爆發,皇帝以為先射哪個?”

皇帝皺眉,不怒自威:“闔樂郡主是說我齊芸國是燕敕國的不速之客?”

葉淩夕連連擺手:“小女不過是個癡傻的,也不會說話,皇上要是和我這樣一個傻子計較,豈不顯得小氣?”

說完,她抬起手拿著弓箭,歪歪扭扭瞄了半天射不出去。

“小郡主,靠在微臣身上。”

鍾離爍起身來到她身後,把著弓箭低聲說:“左邊那個是西廠廠公廖英池。小郡主認為應該先射哪個?”

對著廖英池瞄了半天,葉淩夕有仇必報,而且當時就要報。

她揚了揚下巴:“廖廠公頭巾的顏色是我最喜歡的正紅色。”

“好。”

“嗖”的一聲,箭矢就飛了出去,廖英池的頭巾順勢被弓箭穿透而釘在了地上,他本來牢牢豎起的長發瞬間散開。

說完,葉淩夕轉頭看著皇上:“現下,就該二鬼敬寶了。我剩下的這一箭射誰都能射死,所以誰供奉的寶物少,那我就射死哪個。”

唇角一勾,她再次瞄向廖英池:“皇上認為,小女會射哪位?”

“胡鬧!”皇上斥責一聲,可鍾離爍卻勾了勾唇,不急不緩地說:

“皇上,臣卻覺得這遊戲有趣,倒不如讓廖廠公和段小將軍來比一比,看誰為了活下去,願意給小郡主更多的珍寶,也算是齊芸國為了緩和關係而給燕敕的禮物了!”

說完,鍾離爍居高臨下看著廖英池,眼神中充滿玩味兒:“皇上以為如何?”

手有些顫抖,這位皇上本就是鍾離爍扶持上來的,可剛登基不久就和廖英池廝混在一起,鍾離爍正愁沒地方收拾他。

皇上也不敢反對:

“愛卿……說得有理。”

“那就請小郡主繼續。”鍾離爍站在她身後,似乎是擔心女孩兒拿弓箭不穩,把住了她的肩頭。

獵場之上,蒼鷹盤旋,葉淩夕拿著弓箭瞄著廖英池的腦袋,後者躬身行禮:

“既然奴才的命都是小郡主的,那奴才也沒有什麽好供奉的,小郡主看上奴才什麽,就拿什麽。”

而後,葉淩夕瞄著段錦,後者嚇得腿都開始發抖:

“那個……一日夫妻百日恩,淩夕,你不能這麽對自己的夫君啊!夫君平日裏待你也不薄,你不能忘恩啊,淩夕!”

本來葉淩夕隻是想要給廖英池一點兒教訓,可沒想到段錦非要提“夫妻”這兩個字!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舔著個臉說出這種話的?

本來不想理會他的葉淩夕立刻就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舉著弓箭瞄準他:

“為何不呢?看著廖廠公如此有誠意的份兒上,那我自然是要給廖廠公這個薄麵的,還請廖廠公幫我留意朝中品行兼優的男子,若是能成一樁美事兒,我自當謝過廠公。”

說完,葉淩夕一箭就射了出去。

不對勁兒!

鍾離爍發現本來不會射箭的葉淩夕這一箭格外地準,瞄著段錦的胸口就射了出去,好在他出手一碰讓箭矢拐了方向,隻是在段錦的麵上留下了一道傷疤。

鍾離爍有些吃驚地看著葉淩夕,後者卻沒心沒肺地笑著:“小女騎射不佳,誤打誤撞也不知道會射在哪裏,多虧大塚宰了!”

說完,將弓箭隨手一扔,她坐在廖英池剛坐過的位置,拿著水果吃了起來。

皺眉,鍾離爍看不明白——

你說她聰明吧,剛剛那一副做派絕對是要取段錦性命。

可你說她不聰明吧,敢這麽在天子麵前無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做派的也就隻有她了。

鍾離爍坐下之後招了招手:“小郡主,坐臣身邊來。那裏是廖廠公的位置。”

葉淩夕剛要起身,肩頭就被人壓住坐回了原位。

廖英池紮好頭發拍了拍她的肩膀:“郡主果如傳聞中一般鬼靈精怪,既然剛饒過奴才一命,那就讓奴才伺候左右吧。”

剝了一個砂糖橘遞給葉淩夕,廖英池拿了一瓣放在她唇邊,借坡下驢:

“皇上身邊正是需要像小郡主這般活潑性子的人。既然剛郡主說要奴才給郡主尋個品行端正的,奴才鬥膽做個媒人——皇上正是上上人選!”

鍾離爍第一個不同意:“皇上剛剛登基,根基未穩……”

“正是因為皇上根基未穩,所以才需要借郡主一臂之力。”廖英池像是一隻計謀得逞的雪狐,眉宇間都透露著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