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往事
欏這是他們成為合法夫妻之後,簡悠第一次主動擁抱他,動作不輕,那一下幾乎撞得他心髒都跟著一顫。
寧驍以為簡悠會在他懷裏哭得一塌糊塗,可她卻安安靜靜,沒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唯有溫熱的氣息濡在他胸口,微微發癢。
簡振業慢吞吞地從安全通道趕來,才露出腦袋,就看到了走廊的簡悠和寧驍,又悄悄把頭收了回去。
他不敢出聲,蹲在角落裏懊惱地捶砸自己的腦袋。
杜若梅急匆匆趕來的時候簡振華還沒從急救室出來。她找到簡振業,一見麵就發了瘋似地往他身上捶。
“你把我鎖在家裏,不讓我出來,你自己跑來刺激大哥,現在好了,把他氣得進了搶救室,你滿意了?”杜若梅後悔極了,她就不應該聽信簡振業的鬼話把簡振華醒來的消息告訴他。
簡振業也自責,可現在說什麽也沒有意義了,能做的隻有等。
這些年,兩人的夫妻關係僅剩法律承認的那一層,平時一個在外賭,一個在外忙,難得能有機會共處一室,簡振業遲疑著,朝杜若梅問出了當年發生的那件事。
杜若梅沒好氣,本不想說,卻又覺得一直瞞著他,他永遠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
“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你跟家裏人說出國務工,去了T國,結果卻在那重操舊業,賭博惹到了當地的地頭蛇那件事?”
“記得。”簡振業不僅記得,直到現在午夜夢回依然會想起當時他遭遇的囚禁和毒打。
T國?
入了夜的安全通道,寂靜攏音,即便他倆壓低了聲音,寧驍站在門外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簡悠的情緒很不好,寧驍擔心她一直緊繃著精神會吃不消,便給她找點事做,轉移一下注意力。他借口自己腿痛,把她支回病房幫自己拿手杖,順便帶個毯子。
她甚至忘了推說讓寧驍先回去休息,便呆愣愣地去乘電梯。
寧驍一早就看見簡振業夫婦倆躲在安全通道,這會兒過來就是想直接問他們關於簡悠曾經發生的事。不料還沒等他問,那夫婦二人倒自己聊了起來。
若麵對麵問,對方難免會有顧慮不敢多說,他便倚在牆壁,從容地聽起牆梢來。
“當年大哥剛參加省裏的比賽回來,賽場上出了點意外,受了傷。正好收到你的求助,心急的不得了,隻得變賣了武館,要去贖你。”
“簡悠那時才剛上大學,如花一樣的年紀,考的又是電影學院,卻不愛美不愛俏,天生就愛行俠仗義。你爸媽不放心大哥的身體,就讓簡悠隨行陪他。”
寧驍側了側身,杜若梅說的應該正是簡悠資料上一筆略過的那一段。
誰知口袋裏的手機卻嗡鳴起來,他不耐煩地拿出來,正想掛斷,看到來電號碼,蹙著眉頭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一道聲音不疾不徐地匯報,“今天下午老狐狸扳回了一局,心情正好,是不是就可以收線了?”
寧驍拖著傷腿一步步離開,對著聽筒沉聲吩咐,“可以,不需要讓他高興太久。”
“是。”
電話悄無聲息地斷了線,寧驍穿過走廊,路過簡振華的所在的急救室時連眼神都未做片刻停留。
簡悠拿著手杖和毛毯趕回來的時候,早已不見寧驍的身影。
樓道裏,杜若梅已經把那段過往全講給了簡振業聽,看到他捂著臉,愧疚哭泣到顫抖的模樣,心中隻覺一陣快意。
當年那件事發生之後,成了全家的禁忌,公公婆婆不讓說,就連簡振華也暗地裏警告她不允許說給簡振業聽。
唯有大嫂遊嵐,赤紅著雙眼質問簡家的每一個人,“你們都怕簡振業知道後會愧疚,會想不開,那我的簡悠呢?她就活該背負著陰影過完下半輩子?”
簡悠不是簡家的血脈,她是大嫂嫁到簡家時肚子裏帶著的孩子,算起來這個家裏隻有遊嵐才是她的親人。
可整個簡家都欠了她們母女。
急救室門口的指示燈熄滅了,醫護人員把簡振華推入了一旁的監護病房。值班的中年醫生神情疲憊,拍了拍簡悠的肩膀,還未開口,先歎了口氣。
“醫生,我父親他……”
“回去準備吧。”
“準備什麽?”簡悠感覺自己腦子混沌,聽不懂他的話。
醫生卻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監護病房在走廊的方向設有一個窗子,淡藍色的簾子半掩著,簡悠可以透過縫隙看到裏麵安靜躺著的簡振華。
她曾無數次在這樣的角度去看他,從開始的恐懼,到後來麻木,隻有她自己才真切地知道他們父女兩人這一路走來的艱難。
氧氣罩,呼吸機,心髒檢測儀,好不容易才從昏睡中醒來的他,如今又佩戴上了這些枷鎖。簡悠不知他還能支撐多久,總覺得他還會像以前那樣很快就脫離危險,回到普通病房。
簡振業和杜若梅從樓道裏走出來,看到簡悠靠在監護室門外的牆壁上發著呆,彼此對視了一眼走了過去。
“小悠……”簡振業剛一開口,因常年酗酒而發紅渾濁的眼底就滲出了淚意。
簡悠看也不想看他一眼,漠然地別過頭去。
簡振業尷尬地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求助地看向杜若梅,後者卻不願幫他多說一句話。
他隻得看回簡悠。
眼前的她,身穿著水藍色牛仔褲,寬鬆的白色加絨衛衣,小小的臉蛋美好素淨,不爭不搶,其實很討人喜歡。
今年23歲的她滿打滿算也就比自己的兒子簡析大兩歲而已,算起來也不過是個剛出校門的學生。
真的很難想象杜若梅口中所描述的,三年前才20歲的她,從T國野外被救回來時渾身沾滿鮮血的樣子。聽說渾身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還中了槍,幾乎奄奄一息。
大大小小的手機經曆了無數場,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條命,但由於她傷了身子,那段時間又用了太多的藥,很可能以後難以懷孕。
一想到這裏,簡振業就覺得自己不是人。
有一次簡母無意中說漏嘴,提到簡悠可能難以生育的事,他一度以為是簡悠自己不檢點,弄傷了身子,還曾經用難聽的話諷刺過她。可他怎麽能想到是因為經曆了那種遭遇才……
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簡悠回國休養的那段時間,簡振業正好為了逃避家人的數落躲出去打工,根本不知道回國後的簡悠因為經曆了非人的遭遇正變得封閉,憂鬱。
他後來還納悶,為什麽以前任性張揚的簡悠,突然就乖巧軟弱,變得好拿捏了。
自己隻是假裝以死相逼,簡悠就輕易答應他嫁到了寧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