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囚籠

:兩人辭了裴子萋一道出宮門去,徒留裴子萋看著他們的身影,怔怔留在原地。

“在想什麽?”旁邊響起寬厚熟悉的聲音。

裴子萋回頭看,是儲君過來,見她心思甚重,將她輕攬進懷問,“不是早嚷著想見家裏人?怎麽如今見到了,又滿臉不高興?”

裴子萋靠在他懷裏,神色有些蕭索,喃喃道:“我這個小妹妹,原是和我同月的嫁期,本來早當嫁去平南王府了。不想橫生了變故,現在被耽擱在家裏,前程不明。我是她姐姐,自然也替她愁上一愁。”

儲君聽了笑,“何必發愁,這不是現有的好姻緣放在麵前。”

“什麽好姻緣?”裴子萋不解,“殿下要給她介紹郞婿嗎?”

“何須孤來介紹。”儲君揚了下頜,示意她看遠處兩人相攜離去的身影,“這不是現成的好郞婿?也不用遠嫁,你這做姐姐的也可以安心。”

“大哥哥,這怎麽行?”

裴子萋下意識搖頭。

自幼被灌輸了門當戶對的深閨姑娘,心裏清楚明白,沈清棠的卑微身份實是配不上她的大哥哥,自然也不會往那處想。

“怎麽不行?”儲君道:“雖說身份低微了些,納在身邊做個妾室也未嚐不可。”

“這更不行了。”

裴子萋自他懷裏出來,微蹙著眉,“清棠妹妹怎麽能為妾呢?”

她又道:“何況她和大哥哥一同長大,情同兄妹。大哥哥往常也隻將她看作親妹妹一般,悉心護著,萬不會起這般心思。這樁姻緣,殿下可真是牽錯了。”

“是嗎?”

儲君不可置否笑了笑,“孤看可未必。”

去歲中秋夜宴,宮門觀闕台上。

裴琮之看沈清棠的眼神他看在眼裏。

那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那是一頭豺狼,野心勃勃的,在看自己勝券在握的獵物。

方才在書房,儲君也含笑打趣裴琮之,“弟弟妹妹都成了親,現下偌大的承平侯府,就剩琮之你一個了。何時孤才能上門喝你和太傅家六姑娘的喜酒啊?”

儲君有私心。

太傅府有兩個姑娘,其中一個早些年嫁進東宮做了太子妃。若是裴琮之也娶了那六姑娘,那他們便愈親上加親了。

這是高居上位者拉攏權臣的常見手段。

裴琮之眉眼不動,端盞喝茶,“殿下說笑了,太傅府的六姑娘與臣素無往來,何談親事。”

這便是婉拒了。

儲君倒是也不惱,總歸他如今娶了裴子萋,也算半個承平侯府的人,又玩笑問他,“那琮之與哪家姑娘有所往來?與孤說說,孤為你謀劃謀劃。”

他何曾與哪家姑娘往來過,便是偶爾同他們去青樓楚館,他也總是待不了多久便起身離開,敷衍至極。

外頭都傳,戶部的尚書大人不近女色,同他那遁入空門的父親一樣,是看破紅塵了。

“這般瑣事,不敢叨擾殿下費心。”

裴琮之表情無波無瀾。

他瞧了眼天色,放下茶盞,施施然起身告辭,“天色已晚,宮門將鑰,臣先行告退。”

他接沈清棠出宮來,也是巧了,今日也是太傅府的六姑娘進東宮看太子妃的日子。

兩家的馬車都在宮門口相遇。

車簾微微撩起,露出姑娘哀怨如波的眉眼,嬌怯怯地往這邊一瞥,卻見著這邊裴琮之攙扶著沈清棠的手上馬車。

郎君眉眼溫潤,一舉一動皆妥帖周全。

林雲霜自是見過沈清棠的,也知曉她是養在承平侯府裏的孤女,自然而然也聽說了她和平南王府那段無疾而終的親事。

往日聽了隻覺唏噓,同為女子,她自是能體會到沈清棠的不容易。

可親眼見著她和裴琮之關係如此親密,心中不免犯起幽幽苦澀,慢慢落下簾來,輕輕歎氣,“裴公子往日從未這樣溫柔待過我。”

她也想自己是沈清棠,可以陪伴在他身邊,哪怕是以兄妹的名義,也甘之如飴。

沈清棠自然也瞧見了林雲霜。

她和裴琮之的事自己也有所耳聞,無非是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那一套。

林家姑娘的馬車不慎驚了,叫路過的裴家大公子順手救了下來。姑娘從此一見傾心。

隻可惜,神女有夢,襄王無情。

到底算不得一段佳話。

太子妃今日見了林雲霜也是勸,“何必就盯著他一人不放,裴琮之是好,可他並不心悅於你,你這樣苦苦等著又能如何?不如便放手吧,你年歲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可真成老姑娘了。”

林雲霜隻是搖頭,“我等他。不管多久,我都等著他。”

隻要裴琮之一日不娶妻,她便總有機會。

“阿姊。”林雲霜撲進太子妃懷裏,眼紅一圈,哽咽道:“我是真的喜歡他,我心甘情願的。”

太子妃摟著她幽幽歎氣,“傻姑娘,他若是喜歡你,哪舍得拖你至此。你當真糊塗啊!”

馬車裏,沈清棠亦是笑裴琮之,“哥哥當真好是無情,方才那林家姑娘看過來的眼都要望眼欲穿了,哥哥怎麽也不回頭看人家一下?”

她往常從不揶揄他,如今卻是隻要尋著機會便處處懟他。

裴琮之長臂一撈,將她摟進懷,感受著掌下盈盈一握的纖腰。

“吃醋了,怎麽這麽酸?”

沈清棠冷哼一聲,“我吃什麽醋?哥哥這話說得好沒意思。”

“妹妹怎麽不能吃醋?”

裴琮之垂眸看她,“妹妹不是說了要嫁給我嗎?妻子吃自家夫君的醋,本就是尋常。還是說……”

“妹妹並沒有想要嫁給我?之前應承的話都不過是誆我的。”

他慧眼如炬,她在他的眼底下無所遁形,隻得垂著眼簾否認,“沒有,我哪裏敢誆哥哥。”

“沒有最好。”

他挑起她胸前一縷青絲把玩在指尖,意味深長地道:“妹妹有點小脾氣,小任性,我都可以哄著妹妹,縱著妹妹。因為我喜歡妹妹,純當是偶爾的情趣。可妹妹當知我有底線,再有昨夜的事發生,便不是這般輕飄飄就過去了。”

他語聲平靜,話裏卻隱含怒意。